苏数只觉得悲哀,他回身对苏大老爷道:“父亲何必这么为难?”
苏大老爷气得胡子直抖动,半天才道:“你这不孝子,还知道为父为难?”
他不是为难,是相当为难好不好?一个苏大太太,一个苏数,两头倔驴,他被夹在中间,哪个都不敢惹。
他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和和睦睦的?
苏数道:“您真不必这么为难,不管我在哪儿成亲,又在哪儿安家,您始终是我父亲。”
苏大老爷听了这话也悲哀起来。
苏数生得像他姨娘,没有苏护那样精致的五官,但也不能说丑。这也是苏大太太不能容下苏数的最主要的原因。
苏大老爷颓然的低下头。
当年苏数的姨娘生得并不多漂亮,但毕竟从小到大,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苏数是他们第一个儿子,他待苏数和徐姨娘都要更深厚些。
可谁想,这竟是祸端呢。
苏护不愿意看他为难,便道:“您只管同太太说,答不答应是太太的事。我这几年虽没致力于求学,但身上还是有秀才功名的,若是闹得太过,说不得我也下场试试。”
苏大老爷秒懂。
人都自私,气人有笑人无是世情,苏大太太自然也不例外。她一生所系,就是苏护能够高中榜首,她母以子贵,能够在人前扬眉吐气。
而她最嫌恶之人,除了苏大老爷的姨娘便是苏数。
徐姨娘没了,苏大太太再恨也拿死人没办法,所以她的恨都集中到了苏数身上,最典型的表现便是,苏护务必要成为人上人,而苏数,则务必要成为人下人他才甘心。
旁人不管是谁,哪怕比苏护娶得好,考得好,苏大太太都不愤怒,但只要是苏数和苏护相差不多,她都不能忍受。
要是苏数违背了她的意愿,跟着苏护一起下场科考,苏大太太就是死也不会同意的。
果然,苏大老爷好言好语的劝苏大太太,她不肯听,等苏大老爷把苏数的威胁一说出来,苏大太太立刻就答应了。
但她也有说的:“我是他们的母亲,小夫妻刚结婚,我也不忍心看他们才成亲就分离,只是青青还小,这也才十七,又从来没管过家,她娘把她宠得和什么似的,要操持一个家,且得好好学学呢,一等她学得差不多了再让她跟着重光去陈州府,到时你我也放心不是?不会担心他们夫妻俩不会过日子。”
这理由如此光冕堂皇,苏大老爷也无话可说。
苏数并不觉得为难,就是木青听了也只是笑了笑。
五月二十六,苏数身着喜服,骑了高头大马,去木家迎亲。一共四十八抬的嫁妆,结结实实的把挑着嫁妆箱子人的扁担都压弯了。
有人议论兄弟娶妹妹,乱了顺序的,还有人拿孙家说事,但更多的是品评木青的嫁妆,更有知情人知道木二老爷新纳了个妾,又夸木二太太做得对。
真要等那位姨娘生下儿子,木青哪儿还有这么多的东西可分?
不管外头人说什么,木青坐在喜轿里,有些期盼,又有些紧张,更带着几分茫然的到了苏家。
拜堂到最后一个环节,夫妻对拜时,外头有人嚷嚷:“苏数,你不地道,夺人@妻室,你心里就能安稳吗?”
红盖头上的木青听着是苏护的声音,她心里冷笑:亏他说得出口,谁跟他还有什么关系?
她不怕苏护闯进来,也不怕当着外人面跟他对质。
细嫩的手指抓住盖头,她这会儿就想掀开了骂他一顿。
手被苏数握住,轻轻摇了摇。
她看不见苏数的表情,但想来他是不赞同的。也是,今儿是她成亲的大喜日子,实在犯意不着为了个浑蛋破坏了心情。
苏护并没能冲进来,苏数从敬王府借了一批侍卫,负责今日木家、苏家的安全,苏护才一嚷嚷,就被两个侍卫从角落里冲出来,直接打晕了拖了下去。
再接下去就都顺顺利利的了,两人喝了合卺酒,结发系了同心结,便有人催苏数:“前面已经开席了,赶紧过去陪酒。”
苏数低声嘱咐木青:“我很快就回来,你有事便叫人,我把小柳儿留下,他就在二门外候着。”
木青微微点头。今天已经这样了,她还能有什么事?但毕竟这是他的一番心意,木青还是领的。
屋里有几个苏家的妯娌,木秀自然也在,她的肚子已经出怀了,腆着肚子,十分的耀武扬威,当着诸多妯娌的面,口口声声自己肚子里的是苏家嫡长孙。
甭管旁人或是真心,或是虚伪的毛病,亦或是明着或是暗着的讽刺,再有就是看她们亲妯娌之间笑话的,木青只尽心的扮演羞涩状,一律低头不理,被人怼得急了,也只是不好意思的笑。
天色渐晚,众人也都散了,木青这才卸了妆束,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
小柳早让人问木青吃什么,他对苏数十分尽心,因此他娶了木青,小柳心里替苏数高兴,又多了个尽心的主子。
木青不想吃油腻的东西,小柳便自作主张给她上了碗面条。还特意嘱咐小昭:“是在大爷先前院子里的小厨房做的,奶奶只管放心用。”
一直闹到快三更,苏数才摇摇晃晃的回到了新房。
小晚和小昭一直守着门口,这会儿忙迎上来,打帘子的打帘子,禀报的禀报,对着这个新上任的姑爷,都有些羞赧。
木青听见了动静,可只是垂头坐在榻上,没动。她是新嫁娘,远远达不到和苏数温馨相处的地步,此时她能多矜持就有多矜持。
苏数醉眼惺忪的走到她跟前,弯着腰仔细打量着她,倒像不认识了一样。
木青轻瞥了他一眼,对上他灼灼的目光,只好低声道:“怎么喝了这么多?”
苏数笑了下。
也许无意,也许有意,木青的脸仿佛着了火。她有些后悔自己多嘴,可母亲又一早交待过,说人和人之间是以心换心,只有她待苏数好了,他才会对她更好,所以她刚才那句真不是抱怨,只是关心罢了。
苏数摆了下手,道:“他们都嫉妒我娶了如花美眷,所以便使劲灌我——咯——”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木青再想忍耐,也觉得嫌弃,她不好躲避,只能摒息了一瞬,才又好声好气的道:“醒酒汤早就备下了,喝了醒酒汤,你去沐浴,好早些歇着。”。
苏数使劲摆了摆手,索性拉了张杌子坐在木青跟前,吐出浓浓的酒气,道:“不急,青表妹,我想跟你说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