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和母亲抱怨:“我看大伯母是真的老了。”
木二太太道:“谁还能不老?不只你大伯母有了白头发,连我也有,你看。”
她把自己的头偏过去,指给木青看。
木青认真看了一回道:“哪儿有,娘竟乱说,您的头发又黑又软又有光泽,比我的头发还好呢。”
木二太太笑起来,道:“闺女太会说话了,就是假话,娘也开心。
你不用故意哄我,有没有白头发我还能不知道?”
见木青要辩解,她摆手道:“有也罢,没有也罢,我如今万事不操心,说起来,在儿女这一点儿上,我虽没你大伯母儿女多,只有你一个,但你比旁人都省心,我也就省心。”
木青失笑道:“您这时候说这话,当年我和……”
她实在不想提苏护,一带而过道:“当年我婚事不顺,娘是明里暗里忧心如焚,当我瞧不出来呢?”
木二太太也笑道:“所以说,姻缘都是月老拴好的,旁人再急也白搭,我有时候就想,要早知道你和重光有缘,怎么早几年没往这上头想呢?虽说他没有菁华会读书,可娘也没奢求你当什么官家娘子,只要他老实、本分,对你又好,娘就放心。”
木青只笑笑没说话,人没有前后眼,当初苏数很少在家,她和他几年才能见一面,哪个会想到他对她有这样那样的心思?
真要猜到了才诡异呢。
恐怕他也没想过要把这份心思公之于众,如果不是苏护背叛在先,木大太太母女强抢在后,怕是他在她面前,永远都是影子一样的庶出表哥。
所以说世事无常,以前大伯母是家里最得意的人之一,也因此她对于欺压、打压二房,一直当作理所当然,从来没觉得歉疚过。
可现在,她过得如此落魄。
木青问起良哥儿。
木二太太道:“你大伯母把孩子养在了自己身边,从前的奶娘和丫头都换了,重新又买了四个五六岁的小丫头,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月例,吩咐她们四个,她们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孙少爷,但凡孙少爷少根头发,你大伯母就要拿这四个丫头是问。”
她打量着木青的表情。
木青没什么表情,她已经猜到了木大太太教养孩子的方式。
良哥儿虽是她名义上的长子,但和她确实没什么大过亲近的情份,要真论起来,木大太太和他反倒更亲近些。
木二太太又道:“不只如此,良哥儿的衣食住行,全是你大伯母一力张罗,平时守在自己院子里,轻易不让人见他。这也有些日子了,我还一面没见过呢。”
木青哦了一声。
木二太庆怕她不舒服,便道:“当初姑爷的做法,我后来想了又想,觉得也挺好。虽说我打小就教你做人要善良,可也不能一味的没原则的善良吧?这世上,从来好人没好报,哪怕亲戚里道的也一样。”娃
她发狠心道:“该心硬还得心硬,不该咱们管的,咱们就不能管,就算要管,也得是她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吧?”
木青道:“我是没打算管,就是随口问问。”
“唉,你大伯母年轻的时候多要强?那脾气禀性,只比当初秀秀要厉害得多,可现在,我看她没什么心气儿,也就良哥儿成了她的安慰。平素理事,她也呆呆怔怔的,半天不说一个字,只有跟着良哥儿,她才能露出点儿笑来。”
木青道:“大伯母跟我也是这么说的,她说良哥儿是她的命,让我别把良哥儿抱走。”
木二太太摇头:“她是真糊涂了,好端端的,谁会跟她抢呢?”
木青犹豫着问木二太太:“护表哥想要重新说亲了,这事,到底该不该知会给大伯母?”
木二太太怔了怔,随即无奈的了然,她道:“苏家的事,你虽不说,我也听到过风言风语,当初护哥儿和秀秀那么恩爱,他身边的女人也没断过。就算他不续弦,也一样能守着那些女人过。唉,要说就是女人命苦,女人能守一辈子,可男人呢,连三五个月都忍不了。”
木青道:“您就别感慨了,旁人咱也管不得,人家愿意守,至于男人们,女人更管不了,说他做做甚?”
木二太太苦笑,道:“你说得对。护哥儿续弦这事吧,依娘的意思,还是别跟你大伯母说了。不管说不说,也不管隔着几个月还是几年,护哥儿续弦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大伯母再不满意,还能拦得住怎么的?就算跑去苏家闹,也是自取其辱,白生些闲气罢了。”
木青也是这意思。要是以前的木大太太,说也就说了,你要不说,她还要不高兴。可现在的木大太太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年,诚如木二太太所说,她如今连日子都过得寡淡无味,没有丝毫心气儿。
说了真不如不说。
可她不说,不代表木大太太不会知道,等苏家那边传来苏大太太找了媒人,要给苏护说亲的消息,木太太当场就气晕了。
苏家一阵忙乱,请郎中的请郎中,安抚家人的安抚家人,等众人安静下来,才发现木大太太不见了。
木老太太抚着胸口,对木二太太道:“这苏家,欺人太甚。”
木二太太:“……”
因为她是苏家人,所以苏家的错,都得她承担。
木青道:“祖母这话说得极是,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不说木二太太嫁过来多少年了,苏家人怎么行事,她怎么知道?又怎么负得起这个责?就说现在也不是抱怨埋怨的时候。
木老太太抚着胸口哭道:“可怜我活了一辈子,你们爹早早就走了,剩一个寡妇家家的女人带着几个孩子,好不容易老了老了,我又没有好儿子。”
这是又怨到木大老爷兄弟身上了。
怨他们有什么用?这会儿他们又不在跟前,落埋怨的还是木二太太。
木青一推木二太太,道:“娘,你赶紧去备办马车,咱们这就过去苏家,怎么也不能让大伯母身单力孤,吃了大亏不是?”
她还促狭的问木老太太:“祖母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