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朱老爷子和朱大成就开始整治那头鹿。
虽然看过杀猪,但杀鹿,许文岚还是觉得不忍看,漂亮的梅花鹿可比大肥猪萌多了。
和她一样,白带弟也缩进屋了。几个男孩却是兴致勃勃地围关围后,被柳氏顺手支使着烧水端盆忙个不亦乐乎。
大朱氏却是心疼许文岚的伤,解了朱老爷子包扎的布重新给她包扎:“怎么划得这么长呢!这还不得留疤啊!”
“没事,又不是在外面,在手掌心里,不怕的。”
女人都爱美,白晳的手掌心多了一道可能永不消失的划痕,许文岚也不开心,可不过是一道浅浅的划痕,她太过计较,只会让所有人都不开心。
与其闹得大家都郁闷,她倒不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样反倒更好。
可许文岚说不在意,还是有人不能释怀。
白胜武本来是看剥鹿皮的,可大朱氏一招呼许文岚重新包扎,他就凑到炕边。
呆呆地看着许文岚解开的手掌,看到那道凝了血的伤痕,嘴一扁,竟似乎要哭的样子。
大朱氏可没心情安抚他,拍了他一巴掌,气着骂道:“让你再皮,把妹妹弄伤了,你心里过意得去?好好一个女儿家,白嫩嫩的一双手,就因为你,多了一条伤疤,这一辈子都怕是消不掉了!”
“一辈子?”白胜武咬着嘴唇,想了半晌,才问:“一辈子多久?要像姥爷爷爷那么老吗?”
一听白胜武问这话,许文岚差点就要喷笑。大朱氏却是点头:“比那还要久,你想啊,那么长的时间,妹妹手上都要有难看的疤了,都是你造成的,要是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啊?你啊,还敢不敢再闯祸了!”
大朱氏刚开始说时,许文岚还配合着一脸严肃表情,可现在看着白胜武茫然的表情,却又有些觉得不妥。
不会就这样给这小子造成终身阴影吧?如果这样,那她可罪过大了,一道啥也不影响,就是破坏了左手掌纹的伤痕,就让一个活泼的小孩变成阴郁鬼,太划不来了。
咳了声,许文岚淡淡道:“以后就算是消不掉,也会变得很淡的。干娘,您别担心,也别再说二宝哥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她话还没说完,白胜武突然扭头跑了出去。
半张着嘴,许文岚这个懊恼。
敢情她刚才说的那些都白说了?亏得她还好心安抚他呢!
正在愤愤不平,白胜武又转了回来,怀里小心地抱着只小灰兔,一过来就把那只小灰兔塞进许文岚怀里了。
许文岚看得直发怔:这是啥意思?赔罪礼?!
还没开口问,白胜武已经自己说了:“这个给你玩——我不吃肉了!还、还有……”扁了扁嘴,白胜武的大眼里含着一汪水,居然显得格外的萌:“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我会对你很好、很好——谁敢欺负你,我就打死他……”
话没说完,他到底撑不住,“哇”的一声哭了。
这回轮到许文岚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知道白胜武因为误伤她而内疚,可现在看这内疚还真不是一星半点的。
不知怎么的,她有些感动,却又真的很想笑。
忍了半天,她还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白胜武抬起头,泪眼婆娑,平时的虎头虎脑,这会儿却成了楚楚可怜。
“咳,我不是笑你啊!反正——谢谢了……”许文岚顿了顿,还是哈哈大笑起来。
“我真的没事,你也别哭了。你看……”伸出手,许文岚张开手指,又握紧拳头,来回张合了几次:“没伤到筋也没伤到骨头,就是以后有条疤而已,又不影响生活——嗯,现在还是有点疼……”
她的几次张合,伤口有些抻到,又渗出血水。
白胜武眼盯盯地看着她的手掌心,忽然一抹眼泪,小声道:“要是谁笑话你,我就打他——还、还有,要是你没人要了,我、我娶你当媳妇啊……”
说到这,白胜武又开始掉金豆子。
许文岚张了张嘴,几次想说话,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搞什么啊?娶她是很可怜的事是不是?居然哭成这个样儿。
懒得理会白胜武,许文岚一拧身,背朝着他。
到了晚上,果然吃的烤鹿肉,可这鹿肉是发物,许文岚受了伤,根本就不让她碰。
可怜兮兮的,只能吃白菜炖豆腐。
眼一转,瞥见许文岚眼巴眼望的可怜劲儿,许氏笑得合不拢嘴:“留个臀尖,回头带回去,我家宝贝外孙女可得吃上回烤鹿肉。”
许氏的好意,许文岚心领,可心里却暗道拿回去可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吃上了呢!
夜里,飘了雪花,可等到第二天一早,天就放了晴。
这个天正好适合套麻雀,昨个夜里雪,天冷,鸟儿都找不到吃的,这时候套一套一个准。
对这活计,男孩们早就手拿把捏,根本不用大人帮手,直接就上手。
在院子里扫了片空地,撒了谷子,再用棍子支起了箩筐,棍子上拴着绳子,只要鸟儿一来吃谷子,一拉棍就能套住。
四个男孩,一人支了一只箩筐,也不怕冷,就那么匍匐在雪地里,嘴里冻得呼呼冒白气,却还是不舍得进屋暖和下。
大朱氏怕冻着两个女孩,不许她们出去,就支开了窗户,让她们坐在炕上往外看。
外边虽是冰天雪地,身下却是热乎乎的炕头,再加上大朱氏还给两个女孩裹上了被子,窝在被窝里看。
远处的山,近处的房,俱都覆在一片雪白中,却又偶尔现出浓绿深黛,还有一片片的红瓦片,幽静而又温馨,倒真是一处好风景。
“叽叽喳喳”的鸟叫,惊破寂静,却更显生机勃勃。
坐直了身,许文岚直想跳出屋去看,又怕惊飞了落下来的那些鸟儿。
一地麻雀,还有几只不知从哪儿飞来的肥鸽子,晃着身子大大方方地啄食谷子,似乎全然没有感觉到危险似的。
“拽,拽啊,一会该飞了……”许文岚紧张地小声念叨着。
也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她的急切,白胜武手一拽,箩筐应声而落,还没来得及飞走的麻雀尽数被罩在箩筐下。
还没来得及拽绳子的几个男孩一叠声地叫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鸟惊走了:“都别动,一会还能飞回来……”
一句话还没说完,院外忽然扑棱棱地飞进了两只大鸟,众人一怔,再细看,哪儿是什么鸟儿,可不正是两只野鸡,虽然飞得不高,却是越过院墙,直奔那片谷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