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算是童养媳,还没成亲就住在白家,白应魁待这个弟妹更像是妹妹,当然,就算是如此,人的心也还是偏的,当是妹妹,也没有亲弟弟重要。
从前白应禄打王氏,白应魁也说过骂过打过自己的弟弟,可现在王氏居然狠心看着二弟为她断指明志还不回头,白应魁又有些怨这个弟妹了。
“老二都这样了,你还想他怎么样?小花啊,就算是天大的错,你也该想想往日的情份,老二也不是没有对你好过啊!”
王氏抬起头,只瞄了一眼白应魁就又低下头去:“我不回白家。”她只是低声重复了这一句,就不肯再说半个字。
白应魁拧着眉头,又要抓发了疯一样找刀的白应禄,又要劝王氏,一时也闹得满头大汗。
“够了!”一巴掌打在白应禄脸上,白应魁恨道:“她不心疼你,你就是把自己脑袋砍了也白费!”
“我、我……我不能没有她们娘俩儿啊……”白应禄软在地上,痛哭失声,哪还看得出从前冲着王氏挥拳头的威风。
在外头听得直皱眉,许文岚看看矗在一旁不吭声的白草儿,到底还是走了进去。
“哭咋啊!二叔,你那哭得比夜猫子还糁人……我二婶话说得多清楚明白啊!她不回白家——是不回白家,不是不肯再重新和你过日子!”
许文岚这话一说出口,白应禄的哭声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看许文岚,白应禄扭头去看王氏,还有些不敢相信许文岚说的话。
王氏就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也不抬头,一动不动的倒像是个木雕泥塑的菩萨。
可白应禄眨了眨眼,却像是得到了某种暗示似地小声问:“草儿她娘,你、你真的肯原谅我?”
王氏终于抬起头,仍是那句“我不回白家。”
虽然还是同一句话,但白应禄却听出别的意思了。
的确是像许文岚说的一样,王氏没有不肯和他破镜重圆,但她不会再回白家。
“好好好,你不想回去,咱就不回去、不回去……”一叠声地应下,白应禄又是开心,又是兴奋,也不觉得伤口疼了,伸手紧紧地握住挤王氏的手。
王氏看着白应禄断指处包扎的绷带,目光微瞬,眼底有了几分水汽。
“你说你以后不再喝酒,不会再打骂我和草儿,我信你!但白家我是决计不会再回去了。”王氏的声音并不高,却透着坚定的意味:“这回,四叔的事解决了,不会再送草儿进火坑,可谁知道下回还有哪个出了事,又想坑我的草儿?!白应禄,我这辈子就是为草儿活的,绝不会让哪个害我的草儿——白家人不行,你也不行!这一次,我信你。可你若是辜负了我的信任,再像从前那样……”
声音稍顿,王氏定定地看着白应禄,平静地道:“哪怕我和你同归于尽,也绝不会让你害我草儿。”
“娘……”白草儿冲进屋来,抱住王氏,痛哭失声。
她早就做好再过回从前苦日子的准备,却没想到,她一向懦弱的娘居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看着抱在一起的王氏母女,白应禄低着头,哑声道:“我从前不是人,但以后我绝不会再那样……我说真的,小花,以后你若看到我喝一滴酒,我立马就剁了自己,绝无二话。”
睨他一眼,王氏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淡淡道:“你办好了,再来找我,若舍不得爹,那就不要再来找我们娘俩。”
说完这句,王氏不再看白应魁,拉起白草儿转身就走。
“这弟妹,这弟妹……”白应魁又气又叹,还有些难过:“老二,你真的也要离开家?那爹、爹——唉,我也没资格说你啥……”
原本,白应魁还想说爹一定很难过,儿子一个一个地闹着分家,让他老人家情何以堪?
但转念一想自己,实在不能怨老二。
他和老二分家,也并非出于本意,实在是被逼无奈。
拍了拍沉默的白应禄肩头:“我陪你回去一趟,和爹好好说,别闹脾气。”
白应禄点头,半晌才道:“我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白应魁抬头看见许文岚,想不带她回靠山屯,可看她那神情,就知道她是想去的,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把那话咽了回去。
要说许文岚跟着,最主要的目的还是看热闹。
除了白老大一家的事是真的动她心肠,白家其他人的那些事,在她看来就是一地鸡毛,除了让人看笑话之外,没半点意义。
不过除了这,她还有心要看白应禄到底能不能真的离开白家,她很想知道白应禄是不是真的下了决心,和王氏一家三口去过新生活,还是手指能断却断不了亲情。
到靠山屯的时候,已经是下晌了。
白老爷子午睡起来,正要去田里转转,还没出院,就看到两个儿子进院,虽然对白应魁这个时候回来有些惊讶,但白老爷子却没问,之前那事他到底有些落不下脸,有意冷一下大儿子,只是看着二儿子沉声道:“又跑哪儿混去了?快拿了锄头,先和我去下地……”
白应魁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沉声道:“爹,二弟受伤了。”
白老爷子扬起眉,这才看到白应禄手上包着呢:“又咋了?在哪儿割伤了?也太不当心了,算了,你去山脚把牛牵回来吧!”
“爹!”白应魁加重了语气:“二弟断了一根手指。”
面色一沉,白老爷子到这会儿才重视了:“咋还把手指割断了?这可咋办?以后可咋握锄头拿锯子?你咋这么不小心?咱农户人手就是生计,咋能断了呢?”
“爹……”
“大哥,别说了。”压住白应魁的肩头,白应禄居然笑了:“爹,你就不问我为啥断了根手指?”
听出两个儿子都有些不满了,白老爷子讪讪的:“我咋能不关心你?这不是太着急了吗?你也是的,太不小心了!这样粗心大意,让我这个做爹的怎么放得下呢?”
白应禄笑了笑,不管白老爷子是真关心还是假关心,他都不在乎了:“爹,我的手指,是自己砍断的。”
“啥?”白老爷子觉得自己一定听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