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也猜一猜……”
程雪嫣向来不喜做猜谜游戏,何况是猜人的心?
“那我若说错了妹妹可不许生气。”
“姐姐这是说哪里话?”
“妹妹是想与我一同去关雎馆?”
“姐姐更是聪明!”
程雪曼笑起来也有几分动人之姿,况且此刻因为兴奋而两颊泛红,更添了些许妩媚。
“如此我们岂不是不谋而合?”程雪嫣自然高兴:“只是不知二娘她……”
妙彤上了茶,程雪曼端起青瓷盖碗抿了一口:“姐姐忘记娘说过我们一家人要同心协力的话了?”
如此的兴奋一扫时才的病态,程雪嫣的难题虽然不费吹灰之力便解了,可是听程雪曼将这一思想上升到如此高度不免有些突兀,再看妙彤那说不上是喜是忧的表情,更觉此中有奥妙。
不过话还是说明白为好。
“也不好常烦劳妹妹,妹妹只需隔三岔五的去配个乐就成。我也不会亏待了妹妹,虽然妹妹这边什么都不缺,但是每月的薪俸自然有妹妹十两……”
“姐姐这是说哪里话?你我姐妹……”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程雪嫣打断她的话。
的确,刚开始都是千好百好的,时间长了指不定生出什么枝节呢。若要谈友谊,就不要涉及到钱,若是涉及到钱,千万要提前讲清楚。
“况我这般劳烦妹妹,心里总是过意不去,你就让我舒坦点,成不?”
程雪曼还要推辞,妙彤开口了:“大姑娘既然如此说了,姑娘就应下吧,横竖不能让大姑娘难过不是?”
碧彤也赶忙接道:“我们姑娘这几日总是日里夜里念叨二姑娘帮了不少忙,不知该如何谢好,此番来还特备了谢礼……”
程雪嫣从袖中取出那盒子:“其实不是什么谢礼,不过是闲来做了几样小玩意,妹妹看着可喜欢吗?”
程雪曼葱管似的指挑了纽子将那盒子打开,一对栩栩如生清香淡淡的雏菊映入眼帘。
“我原不知这花还有这般颜色的……”她对着衬在绫帕中那一浓一淡的紫发了会呆:“姐姐是在哪采的?这园子我也走遍了,却不见……”
碧彤扑哧笑出声来:“二姑娘,你再看看,此园中真的没有这种花吗?”
程雪曼疑惑的拈起一枝,这一来便发现了异样:“这花……”
“是我们姑娘做的呢,二姑娘看着可好?”
“是姐姐做的?”程雪曼惊喜的盯着这朵,又取了那朵:“竟是如真的一般,姐姐你是怎么做的?”
妙彤小女孩心性,拉了碧彤的袖子一个劲使眼色。
碧彤知道是她在提醒自己既然已经答应了让大姑娘也给她做一朵,怎么现在还没有动静?不免偷笑,故意不理她,让她急去。
妙彤便鼓腮狠掐了她一把,痛得她叫出声来。
姑娘们哪有工夫理这边?程雪曼正仔细研究那花。
只见细细的花瓣重重叠叠密排着,却不显得死板,摸去既柔又韧,像是上过浆的。花心用的褐色绒布,似还用火小烤了一下,方显出花蕊模样,而花瓣上的几点清露则是极小的碎晶。花在手中轻轻颤动,那碎晶便闪出点点光芒。
“姐姐真是……”程雪曼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妹妹今日才知道要和姐姐学的东西真是太多了……”
“妹妹太过谦虚,姐姐才要向妹妹学习呢,比如这琴技,姐姐就要向妹妹讨教了……”
程雪曼面露诧色:“姐姐难道……”
她只道是程雪嫣要边歌边舞才无暇抚琴,却不想……
程雪嫣呆住,被人夸了一句就得意忘形了,竟忽略了像此等官宦人家,女子自幼便要学习琴棋书画,否则那关雎馆是开来做什么的?
幸而她这张脸永远是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样,于是发呆便被人误认为是凄楚,而且很快便联想起她是因受了被休的刺激而失忆了。
如此便弄得程雪曼不自在,自认失言勾起了她的伤心事,这若是惹下祸端可怎么好?
碧彤心思敏捷,忙接了上面的话:“姑娘难道不替二姑娘把花戴上?”
程雪嫣方收回神,忙夺了程雪曼手中的绢花:“妹妹院中遍植雏菊,平日里又喜穿紫色,方才做了这个……”
程雪曼对着菱花左右照照。
紫色不仅衬得她的乌发更显光泽,也使得那两颊生出淡淡红晕。
“姐姐不也喜欢紫色吗?”
她微一转头,花瓣的碎晶忽的划过两抹亮光,晃花了程雪嫣的眼,她恍惚看到程雪曼眼中似有失落一闪,不过也只是一瞬。
她眨眨眼,这工夫妙彤凑了上来。
“这花真好看,就像从园子里新摘的一般。姑娘戴着的时候可要小心着些,别叫那蜜蜂蝴蝶的给衔了去……”
一句逗得大家都笑了,于是又闲话几句,方告辞离去。
这一夜好睡,不过也做了几个稀里糊涂的梦,其中有个似是和人吵架,结果气得醒过来,又忘了具体内容,只觉心内气愤难平。
其时卯时三刻,虽还不到平日起床的时间,却也再无睡意,于是起了床。
碧彤是早醒了的,这会听到屋里有动静急忙进了门。
“姑娘今儿起得真早。”
她端了铜洗并帕子放在架子上。
程雪嫣梳洗过后方觉精神好了些,自己匀脂粉敷于面上。碧彤便拿了犀角梳子替她挽髻,依样将那满天星笼于发髻上。
“姑娘今儿要去关雎馆,按例得去芙蓉堂禀告夫人。按理说,姑娘每日晨起后都应该去拜见夫人的,不过是因了姑娘的病一直耽搁着,好在夫人也没说什么……”
她偷眼觑着姑娘的脸色,又服侍她程雪嫣着了那黑罗衣。
一袭黑衣的姑娘突然有了种高贵不可侵犯之态,即便是微微一笑都带着一股慑人之姿,令人不敢逼视。
她连忙避开眼,装作整理那碧玉莲花佩上的流苏。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程雪嫣很满意。其时禀告夫人无异于单位的点卯,只是不知杜觅珍看了如此打扮的她会有何种感受。
收拾停当,程雪嫣便在碧彤的陪伴下往芙蓉堂而去。
这一路可是收获不少目光,还达到了令不知哪房的嬷嬷撞到树上的效果。
虽则好笑,却笑不出。很多时候,衣服很容易影响一个人的心情甚至气质,穿上这身庄重肃穆颇显威严的黑色,仿佛将这具身体的柔弱化去许多,自觉凌厉了不少。
芙蓉堂内笑语春风,多是杜影姿一个人的声音,一会是晚上做了个什么梦,一会又说代真的簪花与她的样貌不配,一会又赞雪瑶又漂亮了,一会又喊丫鬟倒茶……不够她忙活的,倒真得喝茶润润嗓子了。
程雪嫣进门时,正见她拉了秦孤岚去看宁致远那老头,非说他胡子上粘了饭粒。
嬉笑间,瞥见门口有一道黑影,转过头来……笑顿时凝在脸上……
众人忽觉屋内安静,也不由自主的调过目光……皆怔住……
略微的愣怔后,黎妍唇角微翘,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随后伸手勾起紫檀案几上的如意攒花云纹盖碗,沾了沾唇。
“大姑娘这是……今天这身打扮这是……”
巧舌如簧的杜影姿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这衣服样子是好的,这颜色……”代真眼睛不够使似的打量,一时无法判别是好是坏,不由偷眼觑着杜影姿的反应。
“姐姐的眼光总是与众不同,在听音楼时便领教了,今日竟又是出人意料……”
秦孤岚的话难分真假,不过看她矜持笑了笑便别开目光,却仍不由自主的偷瞟了一眼,程雪嫣便心知肚明了。
“好不好的,穿一身死人样的衣服,只怕不够晦气不成?”
程雪瑶一脸愤恨。
“美人美人,需弃珠翠,卸粉黛,以素纨裹身,以真面示人。秦时,以黑色为尊……”
“这么说,这满屋子里就数她最尊贵了?”
程雪瑶的愤怒打断了宁致远的摇头晃脑。
“雪瑶姑娘可不能这么说,我刚刚说的是秦,现在可是靖元三年。咳咳,话说回来,东汉时期穿黑色衣服必要配带紫色丝织的物品,大姑娘可谓深得其精髓。况《易•说卦》中又讲‘坤为黑’,而这‘坤’即为女也……”
“行了行了,颠三倒四,胡说八道……”
程雪瑶再次打断。
“啊,小老儿失礼了……”
宁致远诚惶诚恐的向年纪轻轻的程雪瑶深施一礼惹得满屋人掩口而笑。
也幸得是他,敢如此拂了程府三姑娘的面子,谁让他总是“有口无心”?
“雪嫣这身打扮……”杜觅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停在肩头那朵碗大的花上:“也不是不可,她如今总要避着点人的眼目,只是这个……似招摇了些……”
程雪嫣盈盈一拜:“雪嫣穿这身黑衣是为了遵规守礼,而这朵花则意味着……”
她深吸了口气,正色道:“女人如花花似梦……”
语毕,自己强忍住笑,在场的人却是惆怅半晌。
“女人如花花似梦……”杜觅珍反复咀嚼此语,略有失神,却也再无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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