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身时却正正撞进一个人的怀里,惊惶后退之际才看清那人是……傅远山。
“啊,傅先生……”
她刚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就见他笑眯眯的,声音无比柔和的问了句:“吓到你了?”
说着,还往前凑了一步。
女人的本能促使她后退了一步。
馨园除了关雎馆女孩子们的休憩时间平日少有人来,况园子这么大,这个位置又是最偏僻的……
她忽的想起他刚刚拍了下她的肩膀,这在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时空即便是姨父……怕也不妥吧?
她的眼睛扫了下四周,却连虫子也没见到一只,这工夫,傅远山又向前迈了一步……
“呃,傅先生,你怎么会在这?”
她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却是卡住了,背后是树……
“为什么要称呼‘傅先生’?”他微低了头,粗壮的手臂撑住树干,脸随即俯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她好像见到他的眼中有火苗一闪,不过想来应该是阳光划过……
“那个……姨父……”
“也不要叫‘姨父’……”
他脸上的肥肉层层堆叠,在斑驳的树影中闪着腐败的油光。
她突然就想到罪恶的言情剧中罪恶的一句,他难不成是打算用深情的语气说“请叫我‘远山’”?
如此一想,顿觉胃酸分泌过度。
好在他终于没有说出那句,只看着她,或许那表情那眼神都是自认为的深沉或者以他目前的能力所能表现出来的深沉,抑或那就是种深沉,只不过她浑身不自在,后背直冒冷风。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大概是她那个嘴角直抽抽的表情很令他满意,方收回手臂,直起身来。不过看样子他是想背着手在林间踱步,可是因为腰板太过宽大,于是两只手的指尖只能象征性的叠在一起。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纵使程雪嫣再怎么不通古文,却也知这几句分属两首诗。这个傅远山在搞什么鬼?
可是当事人却不觉有什么不对劲,负手而立对着那头顶的枝叶,又忽的转过身来,冲她一笑。
若是换了况紫辰,这一幕应该是非常超逸出尘的,可是如今行此举的却是傅远山……就好像一个小丑穿上了王子的华服跳舞……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叹了一声。
他的目光黏黏的从她的脸移到脚,又从脚移上来,弄得程雪嫣只觉好像有只毛虫在同这目光一起移动。
她准备走了。
“你就不觉得寂寞吗?”
她刚一转身,就听得身后传来这么一句。
寂寞……什么意思?
“你一个人躲在这馨园……”他移步上前,拈起一缕她垂在腰间的青丝:“莫非……是在等我?”
猛的转过身来……
脸不红,无酒气,身形稳定……
立刻提起浑身警惕。
“女人春闺寂寞总是难免的,再加上秋色寂寥,难免伤怀。我知道你面子矮,不好说,可是……这有什么呢?”他目光闪闪,灼热逼人:“我也怪无趣的,不如我们……”
“你再走近一步我就要喊人了……”
这一句怎么这般耳熟?
傅远山顿时笑了:“喊人?喊谁来?就算有人来谁又会相信一个单身女子徘徊在林子最深处不是为了等男人?大姑娘难道不在乎名节吗?若是一个被休回家的女人失了名节……最后会怎样?”
他眨眨眼,似是在给她时间以便权衡轻重。
“我知道你们女人开始只会说‘不要’,到最后却是‘非要不可’,何必生出那么多麻烦,还是化繁为简……”
她一把打开他抓过来的手。
他一怔,却是更开心的笑了:“想不到大姑娘竟如此烈性,这样就更有趣了。其实在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惊叹世间怎么会有这般美貌的女子,却偏偏被瞎了眼的人给休了,若是我,捧在手心还来不及呢。我对你可谓是朝思暮想,就连做梦都只梦到你。我的一往情深,难道你就不感动吗?”
程雪嫣看着那两片在眼前不停开合不停错位的厚嘴唇,恨不能一下子撕下来在脚下碾成烂泥,不过眼下还是走为上策。
她刚挪了一步,岂料傅远山如此肥胖的身材却有着难以想象的敏捷,突的转到前面一把拧住她的胳膊反扣在后猛按到树上。
嘴巴转眼被布条勒住,想喊却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原来大姑娘是喜欢这种方式啊?”
他嘿嘿的笑了几声,膝一抬,用力顶住她。
“我知道大姑娘读过不少书,只想什么花前月下,鸳鸯蝴蝶的,可是那些摸不着吃不到的有什么用啊?说穿了,也无非是将女人哄得晕头转向然后抱上床,那样你就心甘情愿了?且别去管什么山盟海誓,那种人未必会让你快乐,倒是我,虽是个粗人……”他咧咧嘴,露出一个牙洞,又将嘴凑上来,热烘烘的气喷到她耳根:“却能保证将你伺候得舒舒服服,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任是程雪嫣来自现代,可是这一番露骨之言仍刺得她两颊发烧头顶生烟心跳爆裂。
至此她也很难相信众口*交赞的傅远山竟是如此下作好色之徒,难道是人格分裂?她忽地想起蕊珠临走前提到了他,最后却只留下“小心”二字,莫非……
愤怒几乎将身子撑*爆,可眼下却是丝毫动不得,只能无助的在喉咙里呜咽,一任他的手沿着她的肩膀一路向下……
此时心中却莫名蹦出那人来,记起他在漆黑的山洞中紧紧拥着自己,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怕”……
她完了……
泪从眼角滑落,洇湿了口中的布。
“咦?”手捏了捏她的腰,似是不相信的发出一声惊叹:“难道……”
“姑娘……”
远处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将她从绝望中唤醒。
是碧彤……
身子忽然一轻,整个人却差点溜到地上,待回过神来,却见傅远山正扶住她,一脸关切:“雪嫣,你没事吧?”
这工夫,碧彤也赶上前来,见她倚在树上,脸色惨白,发髻凌乱,不觉大吃一惊。
程雪嫣忽的有了力气,冲上去抓住碧彤,颤着手指着傅远山……
“大姑娘,”傅远山微施一礼,慢声细语道:“以后尽量不要一个人来到这荒僻之地,本就身子不好,若是晕了也没个人发现……再说,程府虽是守卫森严,却也难保不被别有用心武艺高强的人进入,我听说玉狐狸就来过几次,还去了嫣然阁……”
他眸光一闪,露出难以察觉的一丝诡笑,程雪嫣只觉好像被蚂蝗叮了一下。
“傅先生,你可不能听她们乱讲,会坏了我们姑娘的名誉的……”碧彤急忙打断他的话。
“是啊,名誉……”傅远山刻意加重了语气:“名誉对一个女人有多重要啊!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引火烧身。大姑娘原是闺礼先生,这一点该不会不明白吧?”
程雪嫣虽明知他的用意,可是此刻却是有苦说不出,只能恨恨看他,牙咬得紧紧的,攥紧的双拳在身侧发抖。
碧彤看她浑身哆嗦,只当是病了,急忙上前扶住,却被甩开,然后便见她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谢谢傅先生救了我家姑娘。”
她感激的屈了屈膝,就急急的追了上去。
傅远山搓了搓手,嗅着指尖残余的女儿之香。
她不施粉黛,身上却自然的透出一种淡淡的茶香,身子愈热,香气愈浓。
“奇货可居,奇货可居……”他摇头咂嘴,自言自语:“想不到,真想不到……可是怎么会呢?难道说……”
心中似有什么亮了下,随后更是志得意满,哈哈大笑两声,只可惜刚刚被碧彤打断了好事,否则这会他已经……
体内有一团火来回蹿动,烧得他不停的在树下打转,看什么都像是一片火红。
“远山,你在这干什么?”
杜影姿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正好奇的瞅着他。
“我……我……”火顿时熄了大半:“今天天气不错,出来走走,你不看着伊雪,怎么跑这来了?”
“刚刚幼翠说你让她找我来这边,你忘了?”杜影姿露出怀疑之色。
幼翠……
傅远山猛的一拍脑袋。
今天是撞了什么邪吗?原本看绮彤一个人躲在园子里哭,想要“安慰”她一下,却被随后赶到的幼翠冲散了,然后意外发现了程雪嫣,结果又被碧彤破坏了,这真是……真是……
“你看我这记性,”他又狠拍了两下脑门:“我本来看天气不错,这边又有架秋千,就想起当年你坐在秋千上时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人比花娇……”
杜影姿当即红了脸,扭捏的搅着娇黄的帕子,又飞了他一眼:“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如今的我可是……老了……”
她拖着调门的一声长叹只叹了半句,就被他捉了手,然后对上一双情意满满的眼睛:“怎是老了?你现在的模样比当年还要娇媚……”
说着,又稍稍用力的捏了捏掌中的柔荑,拇指有意无意的轻划着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