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晓渐渐压低了声音，直到完全听不见，凌安南百无聊赖地等她结束了通话才浅眯起眼：“说什么呢这么久？一通电话打得有快一年了吧。”
还专门挑他来的时间，想着法子占用是吧？
路晓将手机放在茶几上，见杯里的咖啡已有些凉了，男人却没有喝几口。她端起咖啡杯径直走向厨房，边走边道：“喝完了就走吧。”
这是赶他走？
凌安南神色瞬间阴沉，肯定是林青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路晓刚才还好好的。
“你就这么听林青的话？她这可是妨碍你追求幸福的脚步。”凌安南盯着路晓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没多久又出现，她手里抱着另一只杯子轻啜口温水。
“谁都可能妨碍，只有她不可能。”路晓打断男人的话，口吻渐趋清淡，“她都是为了我好。”
“是吗？”凌安南直起身，脊背一寒，“我可看不出来。”
路晓别开视线：“对你们这样的身份来说，喜欢什么就可以随便拿来，用完了再丢掉也无所谓。但我不同，我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就像林青和慕离，他们就算再相爱也难免走到今天这一步，何况是……”
何况是我们这样连相爱都算不上的。
“什么叫喜欢就可以拿来，用完了再丢掉也无所谓？”凌安南声音已透着几分不悦和危险。
他听得出，路晓明显就是在说她自己。
路晓却没有接话，她将视线轻落在凌安南身上，看不出眼底的情绪：“我最近情况已经好了很多，接下来会接受慕离的安排，你不用这么经常过来了。”
凌安南双手猛地握起：“你要疏远我？”
路晓仍没有回答，自顾自往下说：“慕离当初帮我是因为林青，他做的已经够多，以后他和林青没有关系了我也没有立场再接受这些。过一阵子，我会自己去找工作。”
凌安南已在暴走边缘，他不知道林青到底说了什么鬼话路晓才会这样，但其实路晓的决定和林青没太大关系，她本身就不想和凌安南有太多牵扯。
只是这个男人每次都不让她有机会开口，才拖到现在。
“自己找工作？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我还不知道吗？”凌安南大步走近路晓，一道黑影压下，“别说这些废话，告诉你，我不可能允许你离开我。”
“就像那辆车，喜欢就可以占为己有对吗？”
“原来你是为了那辆车较真。”凌安南放松下身体，将路晓按进怀中，“别总是自己瞎想，你是我喜欢的女人，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走。还有林青，她虽然是慕离的老婆又是你的朋友，我还是不想让你和她走得太近，影响我们和谐。”
那个性子冷淡的女人，光想想就不爽。
路晓眼神稍暗，没有再开口。凌安南想到刚才路晓的话，里面似乎还隐含着另一层意思。
不行，他得去确认一下。
林青换了衣服带着橙橙从卧室出来时，戴泽已准备好早餐。
一如平时丰盛，橙橙爬上椅子抱住粥碗。今天这顿饭，他吃得挺高兴。
橙橙心底里是很激动的，看到妈咪从爹地家走出来，是不是就意味着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和爹地一起住了？
那颗小心脏欢呼雀跃，橙橙看得出，妈咪以前好像很不喜欢和爹地在一起。所以今天这一幕，在他看来无疑是巨大飞跃。
橙橙乖乖地自己喝粥，黑耀的眼珠转动，他时不时瞅瞅林青在心里偷笑，偶然间又看到戴泽，小心口咯噔一声。
对这个一出生就抱过他的戴叔叔，橙橙又很舍不得。
喝口粥，橙橙突然眼神莫名失落和哀怨，肿么办，好难选择。
林青正想着儿子今天怎么变乖了，一转眸就瞥见那张帅气小脸上的忧虑表情，不禁笑道：“橙橙，你怎么喝个粥也喝出忧伤来了？”
“妈咪，你不懂啦。”橙橙撇撇嘴。
林青自然能猜出儿子的心思，也没有说破，她帮橙橙擦了擦嘴角的粥，又将目光递向戴泽：“再吃点吗？”
戴泽推开碗，似乎有心事：“不用了。”
看着橙橙跑开的小身影，林青笑着摇头：“橙橙现在还这么小，就有自己的心思了。”
戴泽双手在餐桌上撑起，神色微微改变：“连橙橙都会纠结一下，你难道没有半点想法？”
林青刚舀起勺粥，闻言将送至唇边的勺子停下：“什么？”
戴泽目光如炬，仿佛要将林青看透：“我和慕离，橙橙都很喜欢吧？他肯定是因为这个才纠结，我看得出橙橙对慕离有种很深的感情。”
林青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也是他们之间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他毕竟是橙橙的爸爸。”
“所以他才可以轻易得到你的心，是吗？”
“戴泽，我们不要说这个了好不好？我明明说过已经对他没有感觉了，为什么你就不愿意相信我？”
戴泽始终无法释怀，更做不到不介意：“不是我不相信，而是我看到的全都是你在重新接受他，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可是，我能看到。”
林青执起的勺子被重重搁下，那口粥在桌上洒了一片，软糯的米粥溅在她的衣角，那道痕迹尤为刺眼。
她和戴泽之间，不知何时也留下了一道无法清除的痕迹。
林青拍案而起，眼底是从未有过的薄怒：“戴泽，我没想过我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你还要我怎样说才肯相信，我已经不爱他了？”
“等到你想不起他的那天，才叫做真正的不爱他。”
“原来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吗？好，那我告诉你，戴泽，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把他这个人忘掉，因为他是橙橙的爸爸，只要看到橙橙我就会想到他。所以，按你的意思我这辈子就只可能爱他一个人了是不是？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戴泽看着直起身的林青，她从未在自己面前生过气，甚至，他觉得她这几年都没有对谁大声说话过。
可是此时，她的怒意让她更为冷情，仿佛置身于某个保护层之内，而那里，他无法触及。
戴泽有些后悔方才说过的话。
他听得出林青在说气话，然而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害怕。这些话无疑是他一直担心的，他可以把橙橙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却无法阻止血缘间的紧密联系。
更何况，若是有一天林青知道了那件事，恐怕更加不会原谅他。
戴泽如临大敌，走出的每一步都心力交瘁。
可是一切再也无法回到当初了，倘若五年前他们的相遇真如记忆中那么单纯，该有多好？
林青带着橙橙离开了公寓，留下戴泽独自坐在餐厅。
短短一天两人几次不欢而散，林青突然有种疲倦的无力感。
“妈咪，我萌是要去找好看叔叔咩？”电梯内，门合上的一刻橙橙仰起脑袋，晶亮的眸子闪着星光。
“橙橙乖，我们今天回家看外公外婆好不好？”林青捏了捏橙橙的小脸蛋。
“好。”橙橙主动牵住林青的手，握紧她的几根手指，“妈咪，你肿么不高兴了？”
“妈咪没有不高兴。”林青挽起唇，半蹲下为橙橙整理了下小衣服，“橙橙，你真的很喜欢好看叔叔吗？”
橙橙使劲点头：“好看叔叔长得和我好像耶，而且他也不喜欢吃胡萝卜……”橙橙一字一句认真，他没有说的是，好看叔叔还说很喜欢妈咪。
林青失笑：“就是因为这些吗？”
橙橙黑耀的眸子闪了闪，突然歪着脑袋不说话了。
好看叔叔身上有爸爸的味道，这是橙橙一直期待的。虽然戴叔叔也对他很好，但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橙橙也自己偷偷想过，如果他不知道好看叔叔是爸爸会不会喜欢？
答案是会的。
“怎么不说话了，橙橙？”林青看到橙橙眼底闪过的情绪，这小家伙虽然想精明地隐藏过去，却毕竟是个小人儿。
“妈咪，你是不是很不喜欢好看叔叔？”
林青微微一怔，看着这张精致的小脸有些失神：“如果妈咪说，橙橙以后都不能和好看叔叔见面了，橙橙会讨厌妈咪吗？”
橙橙小小的心口咯噔一下，他睁大眼睛瞅着林青，眼神竟藏不住悲伤。
林青于心不忍，刚要开口却听到橙橙压低了一把稚嫩的小嗓音，糯糯道：“不会，橙橙肿么会讨厌妈咪？不会的。”
林青捧起儿子的小脸，看到他强忍着眼眶那抹微红，不让橙橙和慕离见面，橙橙恐怕会很伤心吧。
可是她想要坚守，所能坚守的，就只剩下橙橙一人而已。
林青心口酸涩，她执起笑将橙橙紧紧抱住，声音柔和到心窝里：“改天妈咪带橙橙去找好看叔叔，好不好？”
橙橙一双星眸闪烁光芒：“好！”
或许，是她太在意那些坚持，却忘了橙橙也需要一个爸爸。
哪怕她做不到原谅和释然，至少不能剥夺了橙橙和亲生父亲见面的权利。
回到林家，林爸爸正在茶几前剥橙子，看到女儿和外孙推门而入，放下橙子招了招手。
“快过来，吃橙子了。”
“外公好！”
橙橙一进门就闻到满屋子的橙子香味，蹭蹭跑过去抓了颗剥过皮圆滚滚的橙子，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酸甜的橙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