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爹走了几日之后,今儿个早晨,范小米正核查着药材单子,张掌柜便唤了她跟唐七郎过来,说道:
“最近周围都传开了,说弟妹能起死回生,是个活菩萨。我这些时日便在想,不如以后弟妹不必再做这些活计了,单在店里给人瞧病,可否?”
范小米略微思考了下,随即回绝道:
“掌柜所言,奴家自然想应允。不过奴家之所以能救那人,无非是见我家公爹救过一个害了一样病的人,瞎猫碰了死耗子罢了。奴家哪会给人瞧病,万一惹了人命,怕是要坏了店里名声。”
“如此说来,是我考虑欠周了。”
张掌柜点点头,说道:
“那便以后从长计议吧,你们先忙吧。”
待到晚上回房后,唐七郎终于憋不住满肚子的疑问,问范小米道:
“小米,你为何不应允啊?你会瞧病为何要说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范小米望着他说道:
“我今日对掌柜的说的话,说真不真,说假倒也不假。我医书读过不少,但是真给人瞧病,我还需跟着学学,一是怕连累掌柜。二是我们如今过得再好,终归是寄人篱下,我们攒够了银子便要回去了,如若我真的做了郎中,到时要走,怕是难了。”
唐七郎点点头,他倒是未曾想过这一时,只以为范小米在这儿做的开心便不会回去了,哪里想到她还有这样的心思呢,心里便有些安慰的说道:
“原来如此,娘子说的极是。家里也是确实是需要男人,若是都在外面做工,难免让村里面的人,小瞧了爹娘……”
说道这里唐七郎便忍不出叹息一声,自然是想到了当日被家中人撵出来的模样。
范小米跟唐七郎在药材店一呆便是半年,他俩吃喝都在店里,也不需花费多少,倒也攒下了不少银子,又恰巧年根儿底下,张掌柜也合计着关了店铺,好好过个年。
唐七郎便按照范小米教的,冲张掌柜抱了抱拳,说道:
“承蒙掌柜的照顾,我夫妇二人才能衣食温饱,这些时日也实在给掌柜的添了不少的麻烦。七郎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归田侍奉双亲,还望掌柜的海涵。”
听了这样的话,张掌柜自然是有些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地说道:
“古语有云,父母在,不远游。你要做孝子,我也不好拦你,你便回去罢。唉,只是再难找到你们夫妇俩这般可心儿的人了。”
突然张掌柜一拍脑门,问唐七郎道:
“啊,对了,我且问你,你可会种植田七?”
“会的。”
不等唐七郎回答,范小米抢先回答道。
“这是极好。”
张掌柜笑着从柜子中取出一袋田七种子,对他们说道:
“前些时日有个药农送了袋田七种子与我,本来想着将它卖了,如此看来,倒不如与你们种成了药材给我送来,我便不需千里迢迢去进药材,你夫妇二人也可赚些银子。”
“掌柜的果真胸襟宽广,非但不怪罪我们,还给我们夫妇俩日后找了条出路,奴家实在感激不尽。”
范小米福了福身,道谢。
唐七郎也抱拳说道:
“多谢掌柜的,他日掌柜的若有用的着七郎的地方,请直言一声,自当鼎力相助以报此恩。”
范小米跟唐七郎带着范小良拿着那袋种子回了家,恰巧年根儿底下,又是冬天,家家户户的青壮劳力在家闲的发慌,范小米便请了他们来帮自己跟唐七郎搭木屋,又拿出一部分银子在村里找了户人家借住着,也算安顿了下来。
转眼大年三十了,范小米实在躲不过,毕竟是年,不回夫家于理不合,只得带着范小良跟唐七郎去了唐父家。
一跨进门发现唐父在家,心里压着的石头顿时落了地,上前施了一礼,说道:“爹,媳妇不孝,在外奔波,今日才得空回来看您老人家。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好,好,”唐父捻了捻胡子笑道:“这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嘴跟抹了蜜似的。”
“小良,快过来给伯父拜年。”
范小米拉过范小良,轻轻的推了他一下,
范小良也是个伶俐孩子,直接过来给唐父磕了几个响头,说道:“伯父,小良给您拜年了,祝您笑口常开,子孙满堂。”
“好,好,”
唐父也笑呵呵地说道,随即问范小米道:“你弟弟可是来瞧你了?”
“唉……”
范小米叹了口气说道:
“年节本不该跟爹说这档子事以免惹公爹不快,既是公爹问了,小米也只得说实话了。小米那爹最近变本加厉,为了还赌债竟将俺娘和老房子都抵债了,如今又要卖小良,长姐如母啊,小米怎舍得,只能偷偷接了弟弟过来与我们同住,望公爹成全。”
范小米心里知道唐父是个心软的人,将范小良的身世说的越可怜,越是让唐父同情,只要唐父说留,唐母便说不得什么了。所以。就算范小米的爹没有卖范小良,也要说卖。而且此刻唐母不在家,正是最好的时候,若是等一会儿唐母回来,只怕这事情便没有那么简单了。
果真如范小米所料,唐父也叹了口气,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神情,如此范小米便知道这事情算是成了一半。
只听唐父说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便留下一起过年吧。”
随即又抓了一把糖给范小良,安慰道:
“好孩子,莫要伤心,给,吃去罢。”
“多谢伯父。”
范小良冲唐父咧出了个大大的笑脸,双手接过来那糖,却舍不得吃,分了唐七郎和范小米些,说道:
“姐姐姐夫,吃糖。”
范小米轻轻摸了摸范小良的头。隐约觉得唐父穿的衣服眼熟,像是上次给唐母带回的那匹布做的,于是拿来了一件藏蓝色的棉袍子,对唐父说道:
“爹,我跟七郎在城里给您带了匹藏蓝色的布料子,回家续了四斤棉花做成了袍子,您试试。”
“好,好,”唐父笑呵呵地换上了新袍子。
范小米看见唐父穿上,心里也欣喜,夸赞道:
“爹还是穿藏蓝色精神,都是媳妇不好,上次给爹买错了墨色,以后媳妇给爹买这亮堂些的颜色做袍子。”
“这袍子是你买的料子?”
唐父指着那件旧袍子问道。
“是啊,”
范小米回答道:
“上次小米跟七郎去卖药,看见有料子,便给您跟娘都买了一匹做衣服呢。”
正说着话,唐母进来了,看见范小良,一脸嫌弃地说道:
“这是谁家孩子?”
范小良立即彬彬有礼地给唐母行了个礼,说道:
“见过伯母。”
“娘,他是我弟弟,小良。”
范小米实在不想跟唐母说话,却又不得不说。看着唐母的脸色,就怕她忽然说出什么话来,上了小良的心思,她知道在古代嫁过来做媳妇便有千百万的不容易了。
“啊呀!大过年的还带个拖油瓶来蹭饭,真会算计。”
唐母嘲讽道。
“莫要如此说话。”唐父打断她道:“我让小米带小良过来的,大过年的,人多热闹些。一个小孩子能吃多少,我唐家又不缺粮食,传了出去会让人家说我们做长辈的,欺负个娃娃,这名声可还要?”
唐母没想到唐父竟然说了这些,正是火冒三丈,又听得唐父问道:“我且问你,这料子是七郎买的你怎不告知我?”
唐母随即心虚起来,说道:
“嗨,人老了记性也差了,时日太久竟是忘了。平日也不见他们买什么,两个人跑出去挣了大钱,却还跟老婆子计较这个,买了一次便还要当做千百次不曾?平日你大哥大嫂拿的东西数不尽,倒也没见向你们这样次次都要显摆一番。好像只有你们孝顺!”
唐父也不好说什么,便让唐七郎带范小米跟范小良出去贴春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