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唐七郎拥着范小米说道:“小米,我们在肃县停留的日子不少了,娘既是让伏位来催促我们,想必也等的急了。如今这患了时疫的人好了大半,余下的,这县中的医者们便可救治,我们去找娘他们会合,可好?”
范小米点点头,说道:“我这几日也在思索何日离开,今日伏位一来,更是要早些离去了。那便待明日我交待好事宜后,便启程去找他们吧。”
唐七郎沉吟了一会,对范小米说道:“小米,此次帮这肃县县令是为了治病救人,可若真让他升官发财了,岂不是要祸害更多的百姓?”
范小米想了想后,说道:“那七郎,明天你且去给那些病还未痊愈的人再开些方子,明天我且去寻一趟阿星的爹娘。”
唐七郎想起来范小米与他说过,这阿星的爹爹是那日在县衙门口与师爷争辩的人,倒是个有胆识的汉子,便对范小米要做什么了然于胸了。
第二日,范小米让伏位帮着唐七郎抓药,自己便动身去了阿星家的宅子。
“扣扣扣”范小米扣了扣宅子的门,只见阿星的娘前来开了门,见是范小米,笑着说道:“是唐娘子啊,快进来歇着。”
范小米也客气道:“又来叨扰大嫂了。”
“哪里的话,”阿星娘拉着范小米的手便往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阿星还念叨你呢,说你待他极好,不似我们,单单凶他。”
范小米说道:“阿星这孩子我真真儿是欢喜的紧,可今日前来,是有事要求大哥大嫂。”
阿星爹正在屋内读书,见有人说话便也出了来,正听得范小米这句话,忙说道:“唐娘子这是甚么话,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了。”
范小米说道:“那日见大哥在县衙慷慨陈词,便知大哥是个有胆识的人。如今我夫妇二人救治百姓本是想去除时疫,却让这县令得了如此大的功德。若是这县令因此得了高官,我夫妇二人便是助纣为虐了啊。”
阿星的爹听了后点点头,说道:“唐娘子救治我们实在是善举,可这狗官若是高升,便是祸事一件。”
范小米紧接着说道:“不错,我夫妇二人本想等那宋提刑前来击鼓鸣冤,可他还在沛县,到肃县还一月有余,家婆催促的紧,又耽搁不得,特来此央了大哥大嫂。”
阿星娘说道:“我当是甚么事情,唐娘子放心,那狗官早就欺压我们良久,百姓们亦是怨声载道,这等日子我们也是不愿过。等那宋提刑来了,我便让孩子他爹去联了周遭受他欺辱的百姓,递血书告了他!”
“大哥大嫂都是侠义之人!小米在此谢过大哥大嫂!”范小米起身就要行礼。
阿星娘急忙扶起范小米说道:“唐娘子这是哪里的话,于公,这狗官草菅人命,民愤积怨已久;于私,你又救了阿星,无论如何,这事我们都会帮忙。”
“是啊,唐娘子”阿星爹开口道:“便不必客套了。”
范小米又谢过了阿星的爹娘,便离开了。
范小米回到了城西,唐七郎和伏位正往车上装着包袱,见范小米回来了,唐七郎便问道:“小米,谈的如何?”
范小米一边帮着搬行李一边说道:“阿星的爹娘倒是仗义之士,十分爽利的答应了。”
唐七郎说道:“那便可放下心了,我们便可赶路了。”
p;范小米和伏位进了马车中,唐七郎便驾了车往城门赶去了。
正近了城门口,却见着城门口乌泱泱的站着一群人,唐七郎正疑惑,驶近了一瞧,却是在城西的宅子中救治的那些人携家带口的来了城门口。
阿星见了唐七郎驾着马车前来,便兴奋的喊道:“七郎哥哥和小米姐姐来了!”
范小米听见阿星的声音心里一惊,阿星怎会来了?急忙从车里探出头来,却见了这样一番景象。
三人下了马车,只见阿星娘笑呵呵地迎了上来,说道:“唐公子,唐娘子,这些日子你们为了时疫之事尽心尽力,这恩情,乡亲们都记在心里呢!你们救了我们的命,乡亲们无以为报,就将自家的一些吃食用具送与你们,还请你们不要嫌弃。”
“这是甚么话,”范小米急忙推辞道:“乡亲们!我们行医就是为了治病救人,这是为医者的本分,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收。”
“唐娘子,你们救治我们未收一文铜板,这便不是本分了。乡亲们是打心眼儿里感激你们,你们若是不收,便是嫌弃乡亲们礼轻了。”阿星娘说道。
“是啊,唐娘子,便收下吧。”
“唐娘子不收可是嫌我们礼轻?那我们再加些来!”
“收下吧,唐娘子!”
“李大伯,孙大嫂,牛爷爷,你们,这……”范小米喃喃道,眼中早就盈满了泪。
“我收,收……谢谢乡亲们了。”范小米哽咽地说道。
唐七郎也说道:“谢谢乡亲们将七郎和小米当做自己人一般照料,这些东西我们只收一点,聊表心意便可。”
聚在城门口的百姓们也见实在僵持不下,便也默许了,争抢着将篮子送到二人面前。
唐七郎和范小米便从每篮的鸡蛋中各取一颗,每篮的茶叶中各取一捧,每篮的干粮中各取一个,竟也装了半驾马车的东西。
“谢谢乡亲们,”范小米早已哭成了泪人,唐七郎牵着范小米的手,深深的行了个大礼。
“七郎哥哥,小米姐姐,”阿星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走过来说道:“你们一路保重,记得,记得回来看看阿星。”
“阿星乖,小米姐姐一定回来看你。”范小米哭着将阿星拥在怀中说道。
“一路多保重啊,孩子。”牛爷爷颤颤巍巍地走过来说道。
“爷爷……”范小米哽咽道:“小米记得了。”
“路上当心些,别忙着赶路。”
“天黑便歇歇,投宿时留心着些。”
“财物定要放好了。”
“……”
人群中涌起来关切的声音,范小米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
“谢谢,谢谢乡亲们,”唐七郎说道,又牵着范小米行了个大礼,说道:“我夫妇二人就此拜别,诸位多保重,后会终有期。”
“保重啊!”乡亲们说道。
唐七郎和范小米答应着,便上了马车。唐七郎驾车驶出了城门,范小米的身子也探出了马车外拼命挥手,只听得阿星的哭声以及那句“小米姐姐……”直至看不见了人影,范小米才坐回了车中,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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