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并没有逃走。在巨龙被掀翻在地上的时候，传来了连续不知道多少声的巨响，他们停住了脚步。

　　事后他们回想起来，说是一个浑身冒着金光的的金发少年，把一头比自己的身体大了不知道多少的巨龙一次次地在空中画了个半圆往地上砸去。而周围的天空，以及头顶上的光芒，被金光照耀得宛若白昼。

　　直到最后整头巨龙都被砸得不成龙形，倒在地上变成了一堆肉泥，艾利斯精疲力竭地倒下的时候，身为围观群众的他们也没有动弹一下。

　　因为全都震惊住了。

　　他们真的没有见过一个人类，可以像甩动一个轻若无物的物体一样，反复地往地上摔砸，直到将原本坚如磐石的巨龙砸成豆腐渣。

　　地面一震一震的，所有逃亡的人群都转过头来目睹了整个虐杀的过程。

　　——“也就是说，你们当时看到的场景是，艾利斯剑圣没有使用剑，反而是使用纯粹的**的力量将巨龙虐杀的？”

　　调查取证。

　　现在是第二天的清晨，昨天晚上帝都派来的支援队已经到了这座城市，他们看到的场景是一头不成龙形的肉泥，以及倒在这堆肉泥身边的艾利斯剑圣。

　　当时看见艾利斯剑圣的右手弯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并且整条手臂都已经变黑了，除此之外，整个身体都没有其他明显的外伤。

　　艾利斯剑圣现在已经被送往了帝都进行进一步的治疗。

　　支援队被上头命令要尽量还原当时的场景，所以他们选择了调查围观群众的言论。

　　支援队队长听到了他们的统一的回答后明显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为什么艾利斯剑圣要用**跟那头巨龙对抗？其中有什么理由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看见的就只是这样而已，之前光顾着逃走了，也没看见更详细的状况。”被调查的其中一个民众说道，随后忽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还有，艾利斯剑圣全程都为我们展开了剑气屏障！就算是他晕倒了，也还是不自觉地给我们施展剑气屏障！”

　　不可思议啊。

　　这场战斗从头到尾都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感觉，尤其是最后一点。

　　为了帮助逃亡群众挡住龙息，结果就展开了宛若天穹一般的剑气屏障，把整个夜空都照亮成白昼，这种庞大的剑气量简直叹为观止。而且连昏倒了剑气屏障都没有消散……

　　“嗯。我们知道了，谢谢你的配合。”

　　这个大概可以写进人物传记里吧？

　　真是不可思议呢，艾利斯剑圣。

　　支援队队长在心中感叹着，走向了这座城市的其他街道。

　　基本上就是一边观察灾情一边向过路的群众调查取证。从昨天晚上开始，他们这个为数五十人的救援队便在这座城市支起了帐篷，送来了食物和水，可是数量明显不够，也就只能等着帝都的进一步支援。

　　这头巨龙已经破坏了好几个城市，现在白天看得一清二楚，周围都是废墟和烧焦的痕迹，地面上全是混杂着人的骨灰和各种燃烧物产生的灰的废物。大概有一个词可以用来形容当前的场景——触目惊心。

　　像这样的场景在其他城市也同样存在着。

　　而身为功臣的艾利斯剑圣……现在又是怎样呢？

　　……

　　……

　　与此同时。

　　帝都。

　　一处纯白的房间内，除了一张白色的床和一张椅子以外便没有其他的物件。阳光淡淡地从窗外投射进来，在床前撒下一片金黄色的光芒，这是春日的阳光，明明很和煦，但是在这时候，在这个房间内还清醒的人的心中都感觉甚至这阳光也是冰冷的。

　　艾利斯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全身上下都被打上了绷带。右手还被打上了石膏，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白色被子，在阳光下勾勒出的线条使得艾利斯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孱弱。

　　金发的美少女菲瑞娅侯爵十分安静地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脸色也很平静，但她端庄地放在大腿上的紧握着的双手绝不代表她内心也很平静。

　　过了不知道多久，菲瑞娅看着病床上的艾利斯，感觉连时间都变得微不足道了，模糊不清的时间概念令菲瑞娅不清楚自己已经在这张椅子上坐了多久。

　　一个牧师从门外走了进来。

　　菲瑞娅看向这个牧师：“怎么样了？”

　　这个牧师是帝都——不，是整个毛球帝国都算是顶尖的牧师，所以肯定可以治好艾利斯的。

　　她抱着这样简单的信念，违背了自己的理智想道。

　　但是牧师却在犹豫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老实说不太乐观，全身上下有五十二处骨折，右手则是粉碎性骨折，失血过多导致艾利斯剑圣的大脑出现长时间的缺氧，现在连他什么时候能醒都不知道。但是可以知道的是，艾利斯剑圣的身体具有强大的自愈能力，所以只要给艾利斯剑圣足够的时间，艾利斯剑圣的身体可以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

　　“正常人的水平？”

　　菲瑞娅抓住了这个关键字眼。

　　牧师此时不说话了，只是咬着牙沉默地看着菲瑞娅侯爵，他相信菲瑞娅能知道这他的意思，在受了这么重的伤的情况下，本身能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就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一般人就算不死也要全身瘫痪。

　　而艾利斯只是……

　　“他是剑圣啊。”菲瑞娅说道。

　　牧师：“……我知道。”

　　可是艾利斯剑圣拿不起剑了，不如说以艾利斯剑圣的恢复能力和受了这么重的伤的情况下，连拿个重点的东西都会颤抖，这种情况下要指望艾利斯剑圣使剑……

　　这么残酷的事实，他甚至都不敢告诉眼前的少女。

　　“是吗。”

　　菲瑞娅明白了牧师的话，轻轻地点了点头后便不说话了。

　　“他是剑圣啊。”过了一会儿，菲瑞娅突然再次说了一句，此时的声音中已经有了一丝颤抖。

　　剑圣拿不起剑，这对剑圣本人的打击有多大？

　　只是一个牧师的他无法回答，但是光是想象就能知道艾利斯剑圣得知这个情况后会有多么绝望了。

　　“你退下吧。”菲瑞娅说道。

　　牧师点了点头，本来还想检查一下艾利斯剑圣的身体状态，但是现在看看果然还是算了，让菲瑞娅侯爵跟艾利斯剑圣待在一个房间内，让她静一静吧。

　　牧师出去的时候还特意关上了门，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人打扰到菲瑞娅了。

　　房间内的菲瑞娅仍旧是沉默着看着艾利斯，昨天晚上支援队便将艾利斯剑圣传送到了帝都，第一时间菲瑞娅就赶了过来，一刻不停地守在艾利斯的身边。也看见了艾利斯当时的惨状，整条右手像是废掉了一样，身体虽然看着没什么大碍，但是掀开衣服一看全是淤青。

　　后来牧师的诊断结果才出来，是全身上下的骨骼断了五十二处，整条右臂粉末性骨折。

　　知道这个结果的一瞬间菲瑞娅便有些预料了，但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严重的事情。

　　菲瑞娅对躺在床上昏迷的艾利斯说道：“你听到了吗？你以后再也拿不起剑了。”

　　“嗯，听到了。”艾利斯仍旧闭着眼睛，但是口中却轻声应道。

　　艾利斯早就醒了，菲瑞娅也知道艾利斯早就醒了。但是艾利斯想听一听自己的诊断结果，怕牧师不说实话，于是装作仍然在昏迷的样子，结果就是刚才发生的那样。

　　艾利斯躺在床上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如果不能再拿剑的话，我又能做什么呢？”出乎菲瑞娅的意料，艾利斯的反应并没有太过激烈，难道说已经是心如死灰了吗？

　　菲瑞娅不知道，但是她的心中比艾利斯还要伤心，看见这样的艾利斯她觉得自己的心里莫名地一阵难受。上一次感受到这种感觉是在婚礼上艾利斯选择了跟他的小队离开她的时候。

　　而现在甚至比上次还要难受。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的话，见到一个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自己肯定会将其毫不留情地抛弃，但是对艾利斯，她唯独无法做到这一点。

　　“以后我养你。”

　　菲瑞娅说道。

　　“你是笨蛋吗？说得好像我会被亚历山大家族给抛弃一样，我可是拯救了人民的英雄啊，就算我全身不能动弹，我也不会被任何人冷落小看。”

　　“那以后我嫁给你，我会给你地位和名声。”

　　艾利斯笑了笑：“我才不要，听起来就像是吃软饭的一样。”

　　“那你以后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这个可以有哦，我想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以后不能拿剑了的话，我想尝试与喜爱普通人的生活，去种种田什么的，或者到处旅游，游历整个大陆。甚至可以在游历大陆的过程中写写书……这也需要旅行费呢，到时候我就不麻烦我的父母了，我向你要旅行费的时候你可不要拒绝啊。”

　　“嗯，不会拒绝的。”菲瑞娅几乎都要哭了，她不知道脸色这么平静的艾利斯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艾利斯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的？

　　她不理解，所以心如刀绞般难受。

　　“为什么你显得比我还丧气呢？”艾利斯笑起来安慰菲瑞娅，“我还是喜欢笑起来的你呢。”

　　笑吗……

　　标准的笑容应该是——

　　“笨蛋，这才不是笑啊。”艾利斯扭过头去说道，“这么扭曲的笑容不是我想看到的，我想看到的是发自内心的笑。”

　　“太难了。要求我现在笑出来太难了，我根本想不到我有什么可以笑的理由！”菲瑞娅叹着气说道，不要说笑了，现在如果不憋住的话，连眼泪都要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从眼眶中掉落出来了。

　　艾利斯看向窗外，房间中安静了一会儿。

　　“这样平静的感觉，真是跟昨天完全不同呢。”

　　截然相反的感觉啊。

　　艾利斯是这么想的，但是菲瑞娅却不知道艾利斯昨天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惨烈的战斗，由于一直陪伴在艾利斯身边，所以情报还没有完全到手。只知道艾利斯好像是跟一头巨龙发生了战斗。

　　由于不知道情况，所以菲瑞娅觉得无论自己怎么安慰都是不负责任的。

　　房间中再次陷入了安静的沉默。

　　这回的沉默，持续了好久好久……

　　两人的心中，各怀心事。

　　……

　　帝都中的各个王公贵族都知道了艾利斯剑圣重伤的消息，有人欢喜有人忧愁，在得知艾利斯剑圣已经醒来之后，整天来请求看望艾利斯剑圣的访客络绎不绝，但是菲瑞娅毫无例外地直接将他们轰了回去，理由是“不要打扰到他的静养”。

　　这个理由很强大，因为明面上自己跟艾利斯当初已经是结成了夫妻，而且还是国王赐婚的，所以菲瑞娅有权这么做。

　　只不过因为这么做了，得罪的人也不少。

　　菲瑞娅才不管那种事，因为她是真的想要艾利斯能够安静地休养生息。

　　唯有国王亲至的时候，她才会稍微让国王看望艾利斯大概十分钟的时间。

　　普通的平民百姓请求见艾利斯剑圣的人也不少，因为艾利斯在平民中的呼声很高，所以艾利斯的倒下象征着群众的信仰开始倒塌，所有人都相当担心艾利斯。

　　不过这些不被菲瑞娅看在眼里的群众的请求，全都被菲瑞娅无视掉了。

　　这些都是发生在一天内的事，菲瑞娅除了处理这些事务以外，其余的时间全都用来陪伴艾利斯了，连自己身为侯爵本身应该处理的家族事务都被她放在了一边。

　　艾利斯身体的恢复能力还没有强大到那种程度，所以在第一天内根本无法动弹，连挠个痒都需要她来代劳。

　　还有喂食，艾利斯如果进食的话，会对身体产生负担，所以在进食就只是喝营养液而已。营养液是菲瑞娅亲自喂艾利斯喝的。

　　菲瑞娅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艾利斯，真正地像一个妻子一样照顾着行动不便的丈夫。

　　对了，最后她在这一天内还一直在重复做另外一件事。

　　——挂断了103次被收上来的艾利斯衣服中的通讯器。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少年剑圣与笨蛋法师》，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