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出口,董贵妃反而舒了口气,倒是赵祎眼神闪烁,紧张了几分。
“不知贵妃娘娘为何来此?”怜筝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出声问。
赵祎上前,忽然递来一条帕子,董贵妃接过,掩了掩鼻尖,对水牢的味道很是难以忍受。
“这些宫女有些是本宫宫里头的。”
难怪董贵妃会这样紧张,怕是以为怜筝奉了皇后的命令,来捏了董贵妃的把柄。
此时若是再有人散播了谣言,将城门校尉林霄的事一并都推在了董贵妃身上,两件事牵扯在一起,可大可小,若被有心人拿捏了去,怕是要大祸临头。
“贵妃娘娘,里头紫虚宫的宫女也不少。”赵祎像是讨好般说道。
“娘娘,此处不便审案,微臣要将人都先挪出水牢,娘娘请先出水牢。”
怜筝伸手将地上躺着的宫女扶了起来,一身水蓝的宫装已是黄黑一片,染了不少的秽物。
董贵妃长眉一蹙,虽是厌恶,但也并未说什么,盯了片刻,道:“本宫来听审。”
“微臣领命。”怜筝点头应下,董贵妃这才让人帮着手,将这些个宫女都先送出了水牢。
水牢之外,董贵妃很快就命人简单整理出了一处空屋用作审讯。
“你们之中,可有人是自愿?”
怜筝瞧着上座的董贵妃,朝下方的宫女开始问审。
意外的是,宫女们竟是个个都跪坐在地,不摇头不点头,个个低头不敢出声。
“你们全都是自愿?”
依旧寂静一片,无人愿答。
怜筝侧眸看了眼十三,“十三,去取布帘来,将此处都围起来。”
董贵妃抬头淡道:“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取布帘?”
“贵妃娘娘,宫女们身上的秽物实在怕污了娘娘的耳目,下人已取来了新的宫装。”
董贵妃淡淡地扫了一眼怜筝,这才作罢,摆手让她去做了。
等布帘已围上,上头的董贵妃和赵祎已完全看不见里头宫女的脸了。
雪刺从外头将备好的衣物送进了帘帐。
一炷香后。
怜筝站在外头,静静候了片刻,忽然撩开帘帐,进了帐子。
只听帐子里,怜筝问道:“现下外面的人已是瞧不见里头了,无论你说的何话,都不会有人分辨的出你是谁,你现在抬头来回了我的话,你可是自愿的?”
静默了一会儿,帐子里传来宫女极轻的答声。
“奴婢不愿,奴婢是被强迫的。”
“那你们呢?”怜筝问。
宫女们摇了头,异口同声道:“不愿。”
“那这轻薄了你们的贼子究竟是何人!”
帘帐里还能瞧见那怜筝的身影,这声儿更是刹那让整个屋子静了下来。
“回禀大人,玷污婢子的乃是赵祎赵公公!”
“胡说!胡说!大胆!”
外头的赵祎连忙朝下走了两步,试图撩了那帐子,十三用剑身挡了赵祎的手。
“大胆!你……你……你这是何意?”
赵祎没能进的去帐子,倒是先将怜筝唤了出来。
怜筝冷眸一扫,“赵公公,不知你是何意?微臣正在问案。”
“贵妃娘娘……她……她……哪有如此审案的?”
董贵妃脸色已白,面色森寒地盯住了那下头的赵祎。
方才,赵祎说是阮怜筝为了拿捏住她的把柄朝水牢去了,这才说动了她来。
眼下,又将这杀人案与他扯到一身去了。
这奴才好大的胆子!
“赵祎!你还不给本宫将事情解释清楚!”
赵祎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跪倒在地:“娘娘,奴才冤枉……奴才是太监……她……她怎可如此草率问案,娘娘明鉴……”
“如何问案,倒让本宫也来瞧上一瞧!”
屋外长门打开,皇后、席贵妃以及高妃竟是全都来了。
董贵妃惊得站起身,双手死死抓住了身下座椅的扶手,险些将义甲掐断。
竟是全都来了。
“这倒是新鲜,木兰大人,你问案为何将所有的宫女全都围了?”
侍卫们立刻从外头取来了座椅。
皇后位列上座,入了座,朝下头望了望,问道:“难不成是为了护着她们不成?”
“皇后娘娘聪慧,正是。”怜筝看了眼上座,“原是方便换衣,但是后来倒觉着这样能不让人觉得是针对了各位某一位娘娘而来的,能让这些证人实话实说。”
“哦?”席贵妃微微一笑,“听着有趣,说详细些。”
“这些宫女牵涉各宫妃嫔,但是有多有少,一旦谁说了话让人记恨了去,怕是也活不下命来。假设是席贵妃宫里头的人说的话,反倒让人朝贵妃娘娘那儿想去了,容易辨错方向。”
“这法儿倒值得一用,但是,若不知晓是谁,又如何知道这人是不是作数呢?”
高妃一语中的,眸含厉色,扫了一眼。
怜筝并未躲开,道:“下官会在帐子里头问话,确认这些宫女绝非作假,一旦作假,微臣愿以项上人头来做担保!”
“好。木兰大人若敢如此,本宫倒还敢信上一信。”皇后眸眼一亮,笑道。
席贵妃一眼扫到了董贵妃,淡笑道:“对了,方才董姐姐又审到了何处?”
“姐姐倒是心急,自顾自地来了,也不知晓唤上我们。”高妃接过宫女手上的茶盏,道。
“不过是来看个热闹,倒不知道诸位妹妹如何变得这样爱凑热闹了。”
董贵妃微微低头,压下面上的惊色,立刻冷静下来。
“本宫倒觉得不如呆在寝宫里好研究研究,何必个个都上赶着凑热闹,这样冷的天,不如在被窝里多捂两个汤婆子,还让人省心。”
“妹妹这话说笑了。”皇后摇头一笑:“平日里妹妹为了昱王可没少热闹。”
怜筝微微低头,“回禀娘娘,方才正说到赵祎乃此案的真凶。”
“娘娘,奴才冤枉……冤枉啊……”赵祎连连磕了几个响头,眼泪聚下,“娘娘,奴才伺候了诸位娘娘这么多年,奴才……奴才就是个太监……如何…….如何……”
怜筝朝十三看了一眼,沉声道:“十三,去将李德带来。”
十三点头,去办事了。
“回禀诸位娘娘,两具尸首微臣都已验了,武昭曾身怀有孕,且身上被暴力虐打过,在死者金琳的身上,也找到了类似的痕迹,伤口有多处吻合,但微臣还尚未发现这作案凶器。”
怜筝再道:“凶器是长条状棍状物,原是不曾想到的,不过眼下倒是找到了。”
话说到此处,赵祎脸色忽然一白。
董贵妃长眉一挑,望向赵祎,仿佛刹那就明白了怜筝说的话。
“人已带到。”十三从门外将人带到。
怜筝转身,朝十三道:“十三,再去将一人带来。”
李德进屋,跪倒在地,瑟瑟缩缩不敢抬头看。
怜筝望向李德,声如清风,“李德,你抬头来看,这人当日见的人是否相似?”
李德箭头微微发颤,小心谨慎地扭过头,窥了一眼一旁跪着的赵祎。
只看了一眼,便撞上了赵祎的视线。
李德心下一慌,连忙朝前扑倒,连磕两个响头。
“回禀大人,当日奴才不曾看清脸,只知道那人是个……是个瘸子,身上有股味道……”
赵祎眼神闪烁,倏然抬头看向他人,站起身来,跳了两圈:“奴才不是瘸子…….”
“赵公公,劳烦您将鞋脱了。”怜筝盯了赵祎片刻,淡声道。
若非赵祎起身跳了两下,怜筝还真是没发现他那双鞋有点问题。
两脚同时落地,但是靴边的痕迹却又一高一低,就像是现代的内增高鞋一样,其中一只鞋里必有古怪。
赵祎浑身一颤,沉默了半响,衣袖倏的扯紧,“木兰大人,你又是要老奴脱鞋,又是让老奴脱衣,大人怕已认定了是老奴做的。”
这话一说出口,董贵妃的脸色越发难堪,她十指捏得发白,冷冷地凝住了怜筝。
“是!”怜筝毫不避讳,她垂首,道:“回禀皇后娘娘,两起案子事发之后,牵扯之处多与宫闱司有关,下官确实怀疑是赵公公。”
皇后轻扫了一眼脸色不佳的董贵妃,云淡风轻道:“如何有关,说来听听。”
“武昭一案,武昭去向不明,两宫竟是无一人所知,都以为是被宫闱司调去了别处,便无人问津,而金琳一案,唯有宫闱司曾在当日命人送去过紫虚宫,送了过年所用之物,为首者更是赵公公,更是有人能赶在下官前去查问金盛之前,冒充金琳的兄长阻挠下官验尸。”
“冤枉!老奴冤枉!”赵祎一声长嚎。
“老奴对各位娘娘忠心耿耿,又如何杀害宫女们?”
“下官原先也想不明白,赵公公身在宫闱司,已是身居高位,为何要杀人?”
怜筝算了算时辰,人应该已经到了。
“回禀皇后娘娘,这几日,下官在宫中问了不少的宫女,大部分的宫女都清楚城门校尉林霄林校尉处是条出宫之路,即便不敢逃宫,却也能够从此处递了银子出宫赡养家人。”
说到此处,怜筝抬头望向赵祎,“加上从城门处的口供和案册,古怪的是,能够出宫的人却并非这样多,而被皇后娘娘捉下的这些宫女都在名册之上!”
“这样一来,便全都能说通了。”
“从死者身上的淤痕印记来看,凶器便是赵公公手上的净鞭,赵公公不仅并非太监,而且他还在宫中大行秽乱之事,染指宫女,擅改宫规,更是杀人抛尸!罪无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