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连忙取来了金琳死时身上的宫装,翻到死者的双膝位置。
虽然在水中失去了不少的证据,但是死者衣物的膝盖部分确实有擦破衣服的表面纤维。
“死者死前应该跪过别人。”
十三摇头,“这并不稀奇,宫女在宫中本就是动不动就要下跪的。”
“你且仔细想,死者在紫虚宫里并未出过宫门,席贵妃又不曾见过她,剩下的不过是一些地位比较高的掌事姑姑,通常是行礼福身便可,何须下跪?”
“难不成金琳做错过事?”十三答着话,再道:“这点我后面会再去查。”
怜筝点头,这才让十三把衣服放回去,这点确实是可以入手的地方。
尸体的体表应该确认没有其他遗漏之处了,怜筝便打算开始剖尸。
她朝十三伸手,“推子,上回验尸死者的头颅有骨裂,先将头发剃干净,从头部入手。”
十三从木箱里又递过一双手套,等怜筝戴好,这才递上推子。
怜筝将死者的头发小心剔除,再将剔下来的头发仔细整理好,收拾进面巾,确认不会被漏洒后,这才搁在了一旁。
死者头部后方的伤口暴露在空气里,比先前看得更一目了然。
怜筝和十三费了些力气,打开了死者的颅骨。
“死者的头部主要创伤没有凹陷和粉碎,后脑部头皮和颅骨有损伤,而且是对冲伤,也就是说死者曾经后脑着地,摔倒过在地上。”
“加上死者的右侧颅骨有打击伤,初步推断是颅骨骨折,而且脑部出血量太大,没有多久便即时死亡。”
怜筝在那红红白白的*中兀自低头查看,恨不得将一张脸都钻进去,看得十三直发毛。
她顾不上这些,“从两处的伤口来看,死者主要是死于头部的打击伤,骨折比后脑着地摔得要严重些,但是即便没有,后脑的伤口出血发现不及时,不久后脑压升高也会导致死亡。”
怜筝再将逐一看回死者的额部,为做验证还查看了死者的手肘。
“死者的身上有后脑遭打击后的二次损伤,所以初步推断死者应该先是和凶手起了冲突,冲突间跌倒撞伤了后脑,可能后来争执激烈便奋力逃跑,凶手怕死者逃走,这才用了作案工具,打击了死者的后脑,死者倒地,加速死亡。”
守门的侍卫总是忍不住一边听一边斜眼瞧看两眼。
可一眼就能瞧清那打开的人脑壳子,一个没忍住,又出去吐了。
掌宫太监无奈地又换了一拨侍卫,这宫里头的侍卫,如今都当这儿的差事是苦差,一个个打点了银子不肯来。
这倒不好说里面那尊究竟是瘟神还是财神了。
没等怜筝将尸首继续朝下验,掌事宫人便迎着一位太监进了门。
以前有皇上身边的安海,上回来得是董贵妃宫里的安禄,这回来得又是谁?
“他是席贵妃身边的公公,名叫姜福,是唯一一位宫里头并未赐姓的掌事公公。”
“席贵妃请木兰大人去朝凤宫一叙。”姜公公略一福身,淡淡地看了一眼怜筝。
席贵妃请她,为何请她去皇后宫里说话?
“下官正在验尸,此刻去怕多有不便,望公公先回禀了娘娘,等验完尸沐浴过后,下官必定尽快赶上。”怜筝立在尸首边上,朝姜公公示意。
姜福这才注意到怜筝手下,那被开了脑壳子的尸体。
姜福倒是没吐,脸色一白,低下头,挪开了眼,“如此,洒家便只能在此处候着大人,将大人迎去朝凤宫,洒家方能回了话。”
怜筝低眼继续验尸,别人怕得罪了席贵妃,她如今正验着尸,离不得,由着他候。
“那有劳公公久等。”怜筝淡声回道。
姜福忽怔,抬头,冷不丁又瞧着怜筝动刀子,慌张又低下头,险些掉了头上的冠帽。
怜筝一刀划开金琳的脖颈,取出死者的气管,“死者的舌骨没有骨折,颈部中段的位置组织有轻微出血,十三,分离死者的甲状软骨。”
“我?”十三愣住,“为何让我来?”
“你跟在我身边学了这样久,总该学一些了,分离死者的甲状软骨我做了好几次你都在身边瞧着,现在上手我看看。”怜筝微笑着递过了她右手的解剖刀。
十三的武功底子极好,她可还记着在桃林镇十三手上的那功夫也不见得比他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十三便也不再推脱。
只是以往都是对活人动刀,现在对死人下刀还是头一回。
十三去工具箱里取了手套戴上,接过怜筝的刀,上手后动作也利索,虽然比起怜筝稍微慢了一些,但是基本都不错。
怜筝有心将自己会的都教给十三,多教些人,总能多破些案子。
她总有分身乏术的时候。
“甲状软骨上角有骨折。”十三淡定地说出自己的发现,挪开位置。
怜筝便上前接过十三递来的刀,继续解剖。
“死者舌骨并未骨折,但是甲状软骨有轻微骨折,说明死者很有可能在前期暴力虐打跌倒过后,被死者从地上制服,再用凶器勒住了脖颈,将死者固定在身边,但是死者挣扎得太厉害,逃走了,所以凶手顺势从后方用凶器打击了死者的头部,导致死者加速死亡。”
“死者的胸腹部腔都没有什么发现,但是从会阴处来看,死者也并非清白之身。”
怜筝想起那日的守宫砂之说,重新再看,死者的身上确实并未有守宫砂。
姜福原是背着身不去看的,一听这话,又转过了身。
他皱眉捂住口鼻,问道:“没有守宫砂?”
“对。”怜筝问道:“发现的两个死者身上都没有守宫砂,死在莲清池的宫女甚至还怀有身孕。”
“此事,大人必定需回禀皇后娘娘,将宫内的宫女都大肆彻查。”姜福道。
“如此,卑职必会一字不漏地告诉皇后娘娘。”
怜筝和十三大概上下再验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将尸首都缝好,命人送了棺材,以石灰入棺,封存在这验尸处。
怜筝在十三的安排下,回了昨日的寝殿沐浴更衣,稍后再去朝凤宫。
新做的几身换洗官服,风因已命人送了来。
十三就在浴桶边上留了一身,其他的便命人送出宫,去了提刑府。
姜福着急让怜筝去朝凤宫,命人早早就备好了水,简单洗漱后,怜筝便换好了衣衫。
穿衣的时候,却察觉到了衣袖内的变化,她藏进了眼底,收拾整齐,不做犹豫,出了门。
一路上,怜筝都小心地用手握在那衣袖边上出神。
十三瞧着怜筝的动作,心里直发笑。
等到了朝凤宫,怜筝方才回过神来,席贵妃和皇后方才等得有些久了,眼下正打发时间去了御花园赏花,让怜筝在此处稍等片刻。
朝凤宫的匾额虽然华丽,但是宫里头的摆设倒是有些太过简单了,桌上的茶点和水果,瞧着倒好像还不如紫虚宫里头的。
“我瞧着妹妹这几日倒是有些憔悴,怕是照顾皇上辛苦了妹妹,不如……”
“皇后娘娘说着哪里的话,娘娘管理六宫更是辛苦,妹妹自然是比不上的,我只希望朝楠日后封爵封地,得了皇兄们的照顾,那些荣华富贵,妹妹也要不得。”
席贵妃和皇后说着话,拉着手便进了门。
不知是两个人的戏太真还是太过入神,若非清楚,竟是怜筝都分辨不出这两个人究竟是敌是友?
“木兰大人来了。”席贵妃盈盈一笑,两个人这才看向怜筝。
“下官叩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席贵妃一手扶起了怜筝,微微一笑,“木兰大人倒是好生客气。”
怜筝起身,收回手,淡道:“不知贵妃娘娘命下官来此,可是有事要吩咐。”
席贵妃不动声色地收了手,转身扶了皇后相互入座,席贵妃这才抬眼望来。
“本宫宫中的宫女出了事,必定要来回了皇后娘娘,下令将此事彻查,不曾想董姐姐已是来过了,正巧本宫又来了,这才让皇后娘娘一起寻了你来问问。”
席贵妃那日分明不在乎金琳的死活,眼下却又忽然关心起这事来。
这案子看似毫无关系,背地里她却还是被宫里的人左右了动向。
不知道是谁要借着这案子扳倒谁,又是谁被人利用不成被扳倒了?
怜筝淡道:“皇后娘娘,已死的宫女都不曾有守宫砂,加上下官寻了宫中人,有人说是城门校尉林霄私收贿赂,让宫女和太监可从此城门随意进出……”
“但是,林霄校尉位高权重,故而这话下官便有些不信…….”
皇后动怒,一掌落桌,“大胆!竟是如此,天子脚下,宫内规矩森严,竟是有人在皇上的眼皮底下私相授受,查!必须严查!木兰大人!”
怜筝上前跪下回话,“下官在此。”
“取来本宫的凤印,立刻将此人给本宫拿下彻查!”
“皇后娘娘,虽然有此信,但是下官还尚未查到足够的证据……”
皇后厉色已起,道:“差人将他们先拿下,立刻将人送进慎刑司,严刑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