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十八宜迁徙、入宅、出行。
一大早,周家院门外就响起了霹雳吧啦的鞭炮声,一家人喜气洋洋的。
“吉时已到,请主家入宅。”周墨被请来当了司仪,鞭炮声后满面红光的唱道。
八分满的米桶,从老宅取出的七分满的水桶,早就准备好的崭新碗筷,绑着红绸的扫帚和簸箕,新置的被褥衣物,旧的火炉和锅子被周家的男人们陆续搬进新宅。
接着家人每人手持一串铜钱先后入宅,零散的铜钱洒在院子墙边讨个吉利。衣柜、书柜、书桌等大型家具也被陆续抬进新家。
五进大院今日入主,供桌上袅袅青烟,祭神贡品依次摆好。带了红圈的水灵白萝卜,香蕉梨子五种水果清香诱人,发粿、红汤圆、清茶等物一应不少,鸡、鱼、猪肉顺次放好,寿金福金安置齐全。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最好的置办,一声拜天神,周家人从里到外一路祭拜,祈求家宅安宁。再声拜,祖先灵位前香火不断,主人跪拜,祈求祖宗庇佑。
祭拜过天神和祖先后,林桃花带着丫鬟婆子们在新宅煮水扇风,务必求一个风生水起。
一应礼仪全部完成后,周家男人便去安置宾朋,女眷则齐聚厨房。炉火被烧了起来,香气四溢的饭菜香味儿很快在这崭新的大宅子里飘散开来。
“恭喜恭喜。”客人上门,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奉上厚礼。
“里面请,里面请。”周家父子一路将人领进门,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今天整个周家村的男男女女都被邀请来吃酒,席面排满了五进大院。
“夫人,您就别忙了,小心等会儿又沾上了肉味。”初一接过林桃花递过来的椒香羊排,笑着说。
初一入了周府后才知道,主家夫人怕身上染了卤肉味儿这才买了她和初二,于是和林桃花熟悉后,她经常拿这事儿来调侃林桃花。
林桃花听初一又拿旧事嘲笑她,笑骂道:“小蹄子,月钱给多了是不是,竟敢嘲笑你家夫人。”
初一已经很了解她了,周家三少夫人根本就是个没什么主仆观念的人,待人和善很好相处,私底下嬉闹惯了,哪里会怕她。
“夫人要不说月钱,奴婢都快忘了。上周夫人说要赏奴婢一对儿镯子,怎的我昨个儿看见戴在了初三的手上?”
闻言,林桃花一拍脑袋,懊恼道:“瞧我这脑子,我就说好像答应了谁要赏镯子的,竟然记成了初三。”
“哼,我瞧夫人也是个看脸的。初三长的好看,夫人心里眼里便都是初三了,那里还记得我这粗野的丫头。”初一娇嗔。
刚巧初三挑了帘子进来,笑着说:“姐姐说的什么话,妹妹长的再好也越不过姐姐去。妹妹每日在园子里走动,也没见张管事给个铜板,倒是见天儿的给姐姐送东西。可见,爷们儿眼里还是姐姐招人疼。”
“啐,小蹄子,瞎讲什么?”初一满脸红晕的啐了一口。
初三捏着帕子躲到林桃花背后,不怕事大的说:“还不承认,前个儿是谁被张管事抱了个满怀?”
“你这丫头,看我不让你好看。”初一恼羞成怒,放下手里的盘子就来抓初三。
初三娇呼一声,“夫人救命。”
林桃花笑笑,拦住初一,然后训斥初三道:“今天好日子,再敢说什么命不命的小心吃板子。”
初三缩缩脖子退到一边。
林桃花看了一眼绯色满面的初一,问道:“你和张管事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初一羞怯,喏喏的说:“夫人,这,你别问我啊。”
林桃花白了她一眼,“我问你,你可喜欢他?”
初一低着头扭捏的半天,林桃花额角青筋都开始跳了,她才蚊子哼哼似的说了个嗯。
林桃花:“这事儿我知道了,回头让东家去问问张大哥的意思,若是两厢有意,夫人我就给你置办嫁妆。”
初一头低的更厉害了。
“不过。”林桃花声音突然严肃起来,初一吓了一跳,抬头茫然的看着她。
林桃花看她那惊慌样,暗笑一声,板着脸说:“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但我府上绝不允许无媒苟合,成亲之前不允许做出于礼不和的事情。你可记住了?”
初一脸色白了白,赶紧跪下:“夫人,初一不敢,前天奴婢脚滑,张管事扶了一把而已,奴婢不敢逾矩。”
厨房里原本嬉闹的丫鬟婆子看这边立了规矩,也都恭敬的站好,不敢多言。
林桃花见预防效果达到了,便将初一拉了起来,“我知道你是个懂规矩的好姑娘,但遇到这事儿女人容易心软,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快起来。”
“是。”初一起身。
林桃花想了想,“既然你喜欢的镯子给了初三,那便算了,过两天我送你一副体面的头面。”
姑娘家都喜欢漂亮的首饰,初一也不例外,笑着道了谢,端着菜出去了。
林桃花看厨房里气氛一时活络不起来,便出去找周慧。
今日周家乔迁,周慧毕竟还是借住的身份,便没参加此次的乔迁礼,带着菲儿暂时住在了兴哥儿家,等着过两天再进园子。
林桃花看外间席面上的菜基本上都置办齐了,便让刘妈装了一个食盒,独自拎着向兴哥儿家走去。
今天村里的人都去灼华山庄凑热闹,兴哥儿家除了周慧也没别人。周慧坐在窗边看着外面跳格子的菲儿,手里捏着一支从来不曾戴过的素银簪子,心里难掩酸涩。
她在周家住了三个月,周武对她的心思她怎能不知。有时她真的很想就此投入他的怀抱,可良心告诉她不能这样。她伺候过别的男人,怎么能再肖想周武,她做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有时候周武被她执拗的性子气狠了也会用强,那时,她多想遂了他的意,可实际上她却拿着把剪刀以死相逼,迫他退却。
每每看到周武失意的脸,她都心如刀绞,彼时,她无比的痛恨自己的父亲,也无比的痛恨披上嫁衣的自己。她想,若是当时一头撞死了也算对的起周武了吧。
“慧娘,吃饭。”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周慧呆呆的转头去看,不知周武是何时进的屋。
“娘,你怎么哭了?”菲儿心疼的想要替她拭泪。
“娘没事。”周慧拿着手帕几下擦掉眼泪,起身去抱菲儿。
周武看了她一眼,摸着菲儿的头说:“菲儿,你去院子里玩一会儿,二伯跟你娘说两句话。”
菲儿懂事的点了点头,自己跑出去玩了。
周慧有些局促的看着他:“今天入宅,你不在席上待客,跑到我这干什么?婶子知道了又要生气。”
周武只看着她不说话,一双眼睛里暗光沉沉,看的周慧慌张不已,忙起身说:“外面冷,我去叫菲儿进来。”
周武一把拽住她,低声说:“慧娘,今天我家如此热闹,我心里却空落落的,你说为何?”
周慧挣扎,怎么也挣不开他有力的手。
“武哥儿,我不知道,你放开我。”
周武又用力了两分,继续问:“村里人都在我家吃酒,此处清冷只你一人,你为何哭泣?”
周慧着急,眼泪噼里啪啦落下来。她啜泣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周武看她挣扎不歇,猛的将她抱了起来,举步走到床边。
“武哥儿!你疯啦!”被周武压在床上的周慧惊恐的拽着衣襟。
“既然你不敢向前走,那我推你走,所有的罪责我一力承担。”周武有些破釜沉舟的说。
“武哥儿,不要,不要这样。”菲儿在门外,周慧不敢大喊,哭的泣不成声,死死拽着衣襟也不能阻止男人一分一毫。
“别让我恨你。”周慧嘶哑的喊了一声。
周武的动作顿了下,然后越发的急切,吻上她雪白玉颈时,低声说:“那便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