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枕头硬邦邦的睡不惯,加之心情复杂,言离忧几乎一夜未眠,早起到楼下前堂想要杯茶喝,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温墨情已经坐在角落桌边。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你就知道了。
“我不说,你不会自己去要个软枕么?”斜睨一眼言离忧憔悴面‘色’,温墨情敲了敲桌面,“坐下,先吃些东西,之后到市集上买个软枕放着,再之后去找人。”
“哦。”失眠的言离忧仍有些恍惚散漫,没‘精’打采应了一声坐下,过了好半天才发觉有什么不对劲。
软枕,软枕。
温墨情怎么知道她睡不惯木枕头?难道在铅华宫时……
言离忧放下碗筷直愣愣看向温墨情,眼里透出的惊讶程度难以言表。
“看什么?影响我食‘欲’。”温墨情从容不改,夹起一大筷头荤菜塞进言离忧碗里,“以后每顿饭至少吃掉一碗,必须有‘肉’,你再瘦下去会让外人以为我虐待,容易引发误会。”
“我又不是你养的宠物,瘦了胖了怪不到你身上。”言离忧低头看看碗里油‘花’‘花’的大‘肉’片,迟疑少顷,还是咬咬牙硬吞了下去,登时满口咸香四溢。这样的小客栈能做出如此美味实在令言离忧意外,言离忧吞下‘肉’片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是你早知道这家饭菜好吃还是我运气太好?这么香的饭菜吃多少顿都不会腻,你不用担心我会瘦的问题了。”
温墨情似是不屑地瞥了一眼,低下头继续不急不缓用餐,倒是邻桌客人嗅到那菜的香气吞了口口水,满怀期待眼巴巴望向掌柜。
“几位客官看着我也没用,还是换道菜点吧,小店可没那么好的厨艺。”掌柜乐呵呵朝温墨情这边扬了扬下巴,既是赞叹又是羡慕,“那道菜是那位客官亲手炒的,光是‘精’牛‘肉’就用了半盘,工序也复杂得眼‘花’缭‘乱’,整整用了半个时辰才做好。几位要是舍得钱又有‘精’力,不妨去向那位客官求教做法。”
垂涎目光从掌柜转移到温墨情身上,不过那几人并没有开口询问,温墨情根本不用说话,只是视线淡淡扫过就让那几人面‘色’如灰,战战兢兢低下头端碗扒饭。
“都吃掉。”又一大块‘肉’片丢进言离忧碗里。
这会儿天刚亮,若是这道菜用了半个时辰才做好,那温墨情究竟是什么时候起来的?言离忧茫然盯着碗中垒起的‘肉’片大餐,忽而一阵心暖。
他知道她睡不惯木枕,他知道她吃不惯猪‘肉’,可这些他从来不说,只是默默地去做,哪怕她从不知道自己是被特殊照顾的,他仍然一丝不苟在意着与她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这些,都是温墨疏不曾做到的。
“吃饭,别发愣,菜都凉了。”言离忧回过神时,碗中已经堆满菜,忽然想起这些都是她曾夸赞过好吃的,每一样都是。
“我和墨疏在一起时,楚辞还有君老板都劝过我许多。不同的是,楚辞劝我离开墨疏,而君老板的意思,是让我离你远一些。”言离忧慢慢吃着饭菜,目光静静落在碗筷上,语气像是无心的玩笑,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温墨情面‘色’不改,还是那般淡然:“各为其主,目的都一样。”
“也许吧,可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言离忧叹口气稍作犹豫,“我一直把楚辞当成我和墨疏之间的阻碍,直到最近才恍然明白,原来他才是看得最清、最远的人。横在我与墨疏之间的差距不是说着深爱就能抵消的,并且如楚辞所说,大概我对墨疏的感情并不纯粹,掺杂了很多旁的东西。至于你……我不太清楚这样的关系算不算过火,但是有太多人怀疑猜测,不管怎么说对你都不太好。”
一声脆响,温墨情把筷子拍在桌上,微微蹙起的眉显出一丝不耐情绪:“你就那么在意别人看法?”
“我可以不在意别人怎么说我,对你却不行。”言离忧苦笑,眸中泛起惆怅,“那次听君老板说你被楼阁主打伤时,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很自‘私’,只知道一味依赖你和碧箫,却从没有为你们做过什么。我喜欢墨疏的事你早就知道,为了能让我们在一起帮过不少忙,即便我任‘性’怪你如何如何,你从没有丢下我不管,是我一直‘蒙’着眼不去看,接受得理所当然。”
温墨情抬眸:“可最终你没有和他在一起。”
“是啊,所以我能才睁开眼睛看个清楚,原来那些美好的幻想都是我一厢情愿,在别人为自己拼命付出时把一切都当成顺风顺水的结果,总埋怨上天为难事事不顺,却假装看不见,其实自己被许多人保护着、照顾着,一直都在辜负他们的心意。”
一反常态的言离忧让温墨情‘露’出些许怪异表情,沉‘吟’片刻才道:“那现在你想怎么做?”
“尽可能弥补吧,你也好、碧箫也好,还有凌郗、钧白,还有墨疏,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希望每个人都能过得很好,尽管这不太可能实现。”言离忧不确定温墨情是否能听懂自己的意思,还是‘露’出自认为最明朗的笑容,认真地与他对视,“我还是会喜欢墨疏,眷恋他的温柔,但是不会再像个单纯少‘女’一样做不切实际的梦。真正的感情应该是什么样,我会一点点去学。除此之外我也有仔细想过你说的话,应该由我担起的责任,我再也不会逃避。”
如果说以前的言离忧是个含苞未放的‘花’骨,那么此时在温墨情眼中,她已然成熟为初绽‘花’蕾,虽然如他所愿见到她的成长,却也忍不住点点惋惜。
她的苦痛与苦痛之后的迅速成熟,显然与他没太大关系。
“快吃饭,吃完后跟我去趟市集,看看能不能查到蛛丝马迹。”皱皱眉挥散脑中无聊想法,温墨情提起筷子再度伸向菜盘,筷行半路却被言离忧拦住。
“什么时候让我给你做次饭菜吧,我从碧箫那里学了不少菜谱呢!”
温墨情悬在半空的手忍不住颤了颤。
“我不求你帮我什么忙,只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你什么意思?碧箫教我做菜有什么问题吗?”言离忧斜挑黛眉,面带不爽之‘色’。
“碧箫的厨艺不错,至少我吃得下。”温墨情似是不经意地瞥了言离忧一眼,摇摇头无声叹息,“至于你,能分清油盐酱醋再说吧,否则只会做出置人于死地的剧毒。”
“……温墨情,我郑重告诉你,以后你就算跪着来求我做给你吃,‘门’都没有!”
“敬谢不敏。”
外面天‘色’刚刚大亮,前堂吵吵嚷嚷的声音几乎把所有房客惊醒,夜凌郗‘揉’着惺忪睡眼往下瞧时只见言离忧气急败坏站在桌边,温墨情则好整以暇倒茶啜饮。
“天生的冤家。”自言自语嘟囔一声,夜凌郗忽而‘露’笑,托着腮撑在栏杆处独自出神,依稀又想起那日一招将她制服的君无念。
印象最深的不是他出手迅捷如风,而是他发现手下擒住的人是她时,措手不及‘露’出的慌张憨态。
“凌郗,下来吃饭,一会儿还要出去呢。”
夜凌郗正回想与君无念的初遇,冷不防楼下前堂里言离忧大声唤她,硬生生将思绪打断,不情不愿走到前堂才看到满桌丰盛菜肴,微末不满立刻跑到九霄云外。
早饭后三人一齐出动,从遇到那中年‘女’子的街市开始向周围铺开寻觅,带着铜烙上拓下的‘花’纹四处打听,可惜一整天下来也没有任何收获。那之后三人继续铺天盖地到处寻找,因夜皓川在边陲戍守有功要回帝都接受封赏,夜凌郗不得不在第四日清晨匆匆驭马往帝都赶,言离忧本来还因为夜凌郗的离去颇感失落,不料过了一天不到,又有其他故人登‘门’。
“笑老板!九儿!你们怎么来了?!”言离忧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安州与笑风月和小丫头初九重逢,欣喜之余立刻想到,这大概也是温墨情的安排。
果不其然,笑风月才一闪身,后面便显出洒脱不羁的中州豪侠沐酒歌。
“墨情,人我送来了,说好上次的事不许再提,你可得守信啊!”
“坏事做尽,凭这点人情就想弥补么?沐师兄以后还是不要行走江湖了,再大的斗笠也遮不住你那张脸。”温墨情丝毫不给沐酒歌留脸面,一顿冷嘲热讽后默默向笑风月点头致意,视线移到怯生生的初九身上时,目光陡然变得柔和。
不过柔和归柔和,温墨情并没有对初九说什么,安静打量半天,几经犹豫后伸出手在初九头上拍了拍,像是对待极亲近的晚辈一样。
笑风月抱着肩紧盯温墨情,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温少侠不解释一下叫我们来的原因吗?放下楼中一大摊事跑到这里,我的损失可不小呢!”
“所以我说不用你来啊,我一个人送小九儿过来就行了。”沐酒歌大大咧咧揽过初九,身子一歪倚在温墨情肩头,“损失什么的你就别跟墨情提了,他自己还欠着一屁股债,哪有钱给你?非要追究的话,大不了我这个做师兄的牺牲一下,到你们醉风雪月楼干几年苦工怎么样?”
笑风月嗤笑,连翻白眼:“滚你的,这些年你在老娘的地盘赖吃赖喝还少吗?醉风雪月楼想找能干活的爷们儿遍地都是,鬼才稀罕你们这些薄情寡义的伪君子,屁都不值!”
笑风月‘性’情豪放泼辣,粗犷不逊男子,在醉风雪月楼生活过一段时间的言离忧对此并不意外,只是看初九胆小认生连话都不敢说,不禁有些心疼,硬是从沐酒歌怀里把小丫头抢过来,蹲下身为她擦去头发上一点灰尘。
“红莲姐姐。”见言离忧主动亲近,一直忐忑不安的小初九喜出望外,甜甜地叫了一声,紧紧扑进言离忧怀里。
言离忧抱着九儿原地转了两圈,目光无意中掠过温墨情淡然面庞,那双眼眸里沉淀的光泽让她一瞬间被攫住魂魄,险些沉沦。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他最温柔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