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行趁着医护人员给叶蓝茵做常规检查的时候,去书房见了等候多时的徐子峰。
徐子峰穿着一身的黑衣,黑西裤、黑衬衣、黑西服。这副打扮像极了电影里的杀手,叫人看着胆寒。
可实际上,徐子峰是帝国理工毕业的高材生,头脑不是一般的灵光。
“宋怜惜那边怎么样了?”周亦行一关上书房的门,就直接问道。
徐子峰顿了顿,脑海里闪过宋怜惜几乎痴呆的模样,说:“已经送回南宁看管。”
周亦行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从小到大,他一直深谙一个道理:不要以德报怨,那只会令自己后患无穷。
既然宋怜惜敢这么对叶蓝茵,就不能指望他会手软。留着宋怜惜的这条命,完全是看在她父亲救过周亦晴的情分上。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要去西班牙小住。”周亦行开始了正题,“集团那边,你替我把控。”
徐子峰一愣,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便说:“万万不可啊!”
周亦行抬眸看了徐子峰一眼,很冷。
基本上在周亦行手底下办事的人,都不敢对周亦行说一个“不”字。
像这样当即驳斥周亦行的,也只有徐子峰一人。
徐子峰继续道:“周总,我目前得到可靠消息,你的父亲正在拉拢胜达科技的老总,想要把创为未来两年的研发项目,与他们进行战略合作。这个研发项目事关创为未来的发展,如果你不把控在自己手里,而是在这时候给你父亲可乘之机,不就是等于把你在集团辛苦打来的江山,拱手让给你父亲吗?”
徐子峰说的有些激动,在不知不觉已经脱离座位站了起来。
可他克制不住!
徐子峰跟着周亦行整整十年。
他清楚周亦行的能力,更清楚他如果不是因为家族恩怨缠身,而羁绊在创为集团,他将缔造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商业神话。
可周亦行始终坚守当年的誓言。
既是如此,徐子峰为了报答周亦行的知遇和栽培之恩,他愿意为周亦行鞍前马后,去打下这难于登天的江山!
他们坚持了十年,积蓄着力量和人脉,一步步走到今天。
周老爷眼看就是要山穷水尽了,徐子峰不能让周亦行在这时候出岔子!
“周总,你真的不能走!”徐子峰急的双拳紧握,“我们输不起啊!”
周亦行明白徐子峰对自己的忠心,更明白他为自己考虑的一片赤诚……可叶蓝茵怎么办?
如果这次他的离开真让周老爷有机可乘,那他回来再拼再搏就好了,他不是输的一败涂地。
可叶蓝茵不行,他只有她,唯一的她。
周亦行瞧着徐子峰眼中的恳切与请求,声音淡漠的说:“我做出的决定,不会改变。”
徐子峰紧绷这那根神经,“啪”的就断了。
在事业和叶蓝茵之间,周亦行果断选择了叶蓝茵。
徐子峰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喃喃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让太太安心吗?要不……要不接太太的父母过来?”
这个方案,周亦行有想过。
可是他知道杨慧英是个什么性格。
叶蓝茵这次小产,杨慧英固然伤心难过,体恤女儿。可杨慧英更生气周夫人的态度、周家的态度。叶蓝茵的情绪本就不稳定,要是依着杨慧英那藏不住话的性格,时不时的同叶蓝茵念叨这件事,叶蓝茵的处境也并不会好过。
更何况,孩子是他们的孩子,他作为父亲,没理由在这时候离开妻子。
“子峰,我们披荆斩棘这么久,你该对我有信心。”周亦行说,“我不会输,我也不能输。”
徐子峰眉头紧锁,心里明白周亦行的难和苦。
话说至此,既然周亦行唯一还要守护的便是叶蓝茵,他这个做兄弟的,也就是责无旁贷。
“我会给你死盯着集团。”徐子峰保证道,“你尽管陪着太太就是。”
周亦行终于是放心的笑了,又道:“我给你找了位盟友。”
……
送走徐子峰不久后,董宁和尚铭便应邀过来看望叶蓝茵。
叶蓝茵见到董宁,无力的笑笑,什么也没说。
闺蜜二人默契的去了阳光房聊天。
正巧,周亦行也有话要和尚铭说。
阳光房内。
董宁握着叶蓝茵的手,搓了搓,笑道:“气色有些恢复过来了。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挺好的。”叶蓝茵说,“医生都说恢复的不错。”
董宁点头,又说:“我说不出什么养好了再生一个的话,因为我知道每个孩子在你的心里,都是无可替代。我只能说,茵茵,人活在世,对于有些苦难要坚强,更要勇敢。”
不愧是多年的好友,几句话,说到了叶蓝茵的心坎里。
她忍不住潸然泪下,坦言道:“宁宁,我真的受不住了。这里太疼了。”
叶蓝茵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我知道。”董宁把肩膀给了叶蓝茵,“这样的痛苦,别人无法感同身受的。可茵茵,你还有我,还有父母,还有周亦行啊。”
叶蓝茵不住的摇头,直起身子说:“这次的事情,让我再次意识到我和亦行之间的差距有多大。我原以为,我们在靠近。可实际上,这像是两个刺猬在拥抱,我们都是在忍着皮开肉绽的痛楚。”
“这……”董宁拧起眉头,“这话太严重了。你现在就是很消极,千万别这么想。你和周亦行在一起快六年了,难道你看不清楚你们的感情?”
“我就是看的太清楚了,所以才自欺欺人的不去看那些客观存在的问题。”
“还是家世的问题?”
“对。这一点,我永远都改变不了。”
说完,二人就此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一直被遗忘的叮当从花园的花丛里钻出来,喵喵的叫唤了两声。
它似乎是看到了叶蓝茵,却似乎又是已经不认识了叶蓝茵。
董宁在这时叹了口气,说:“好吧。蓝茵,我承认我不看好你和周亦行,你们两个真的很不般配。可是,你们都付出那么久了,这份真挚的感情,你舍得抛下吗?”
叶蓝茵不语。
而董宁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站起来,极其认真的告诉叶蓝茵:“再深厚的感情,都禁不起怀疑和退缩。就像你养的这只猫,你好长时间不去抱抱它、摸摸它,它连你是谁都会忘记。更何况是夫妻?蓝茵,别钻牛角尖了。如果你心里有一分不想放掉周亦行,那你现在想的所有,就是自寻烦恼。”
叶蓝茵抿住双唇,很多话哽咽在喉咙那里,说不出来。
憋了好久,她说:“宁宁,我就是累了。我真的累了。”
董宁红着眼眶笑了笑,再次把肩膀给了叶蓝茵,轻声道:“对,你只是累了。可你会好起来的。”
话音一落,董宁也哭了。
当年,如果她和那个人可以像叶蓝茵和周亦行这般坚持,不顾一切的守着彼此。
或许,一切都会不同了。
……
晚上。
叶蓝茵在餐厅喝完补汤后,回到卧室。
周亦行不在,叶蓝茵以为他是在书房,就朝着书房看去。结果,倒是看到衣帽间的门,大敞四开着。
叶蓝茵走过去,就见周亦行拿出了行李箱。
她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就问:“你要出差?”
周亦行正在翻找衣服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眉头微蹙的叶蓝茵。
他微微一笑。
原本,他是想自己收拾好行李的,不想让她操劳。可这真的动起手来,他才发现自己笨手笨脚的,越收拾越乱。
以前,他每次出差,都是她亲自帮他打包,并且把所有的衣物,收拾的一丝不苟。
看起来是那么简单。
“来,过来。”周亦行冲叶蓝茵伸出了手。
叶蓝茵迟疑了两秒,目光又瞟了一下那个行李箱,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周亦行长臂一收,就把叶蓝茵裹在了怀里,同她道:“巴塞罗那那边的气温,应该是不冷不热。带些你喜欢的衣服,如果冷了,我们再买就是。”
叶蓝茵听得是云里雾里的,眨眨眼睛,问:“巴塞罗那?你要我去那里?”
“是我们。”周亦行笑笑,“再过几天,正好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们去那里过。就我们两个。”
叶蓝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亦行的工作量有多大,又有多忙,她一清二楚。
当年结婚都没有去度蜜月,现在他却说要带她去西班牙过二人世界!
这怎么可能?
“怎么了?不想去?”周亦行稍稍低头,眼睛盯着叶蓝茵的唇,“那你想去哪里?我陪你。”
叶蓝茵缓了好久,才问:“你不要工作了吗?”
周亦行笑而不语,牵着叶蓝茵的手走到衣柜那里,指着一条红裙子,说:“我喜欢你穿红色。到时候我给你拍照。”
叶蓝茵明白了。
周亦行是为了陪她疗伤,决定放下工作。
一瞬间,叶蓝茵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低下头,吸吸鼻子,却是还没能忍住眼泪。
周亦行见她哭了,连忙问:“不喜欢红色?你穿别的颜色也好看。只要你喜欢就好。”
“只要我喜欢就好……”叶蓝茵小声重复着这话,“那你呢?你又喜欢吗?你为什么要这么迁就我?”
周亦行握住她的手,慢慢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一字一句说:“因为我只喜欢你。”
叶蓝茵的眼泪一下子更凶了。
她似乎明白了董宁上午和她说的那些话。
而她爱周亦行不是一分,是比满分还要多一分。
可是,也正是因为太爱了,她才会对不能保住他们的孩子而觉得悲痛欲绝,更觉得苦闷自责。
“给我点儿时间。”叶蓝茵道,“亦行,给我点儿时间,行吗?”
周亦行立刻点头,把人拥进怀里,“是给我们彼此时间。”
叶蓝茵略有一愣,却是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轻轻的“嗯”了一声。
夫妻二人已然成功迈出消化丧子一事的第一步。
剩下的,只需要周亦行的细心陪伴,叶蓝茵就会慢慢的走出来,继续经营他们的家庭。
……
翌日。
周亦行前往创为,进行工作交接。
董事对于周亦行这种任性的行为,表现的颇有微词。可之前罢黜周亦行带来的诸多恶果,还叫董事们记忆犹新。
况且,周亦行手里的股份多,到底是说话硬气。
所以董事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好了。
周亦行没看到周老爷,虽说有几分疑惑,可却也是乐的耳根清净。
他快速办理好交接事宜,下了楼,准备离开。
没想到,这集团的事情办得颇为顺利,却是在结束之时,遇到了傅劲。
傅劲特意来等周亦行。
“周总,我想和你聊几句。”傅劲开门见山的说。
周亦行思忖片刻,让傅劲跟上他的车子。
不出半小时,二人来到了蔚蓝会馆。
周亦行同傅劲去了他平日里与人谈事的雅间,吩咐其他人不许进来打扰。
关上门后,周亦行也不想多费时间,直接道:“傅思博,好久不见。”
傅劲到底还是愣了一下。
不过,他不是惊慌周亦行认出了他。他只是觉得很久没有人叫过他的这个名字了,这么乍一听,好像根本不是他的名字一样。
周亦行看着傅劲,继续说:“不管你是想报复我,又或者是如何。我都明确告诉你,我和你父亲的死,没有半分关系。”
傅劲咬着牙,心中生腾出一股怒气,“你有人性吗?那是一条命啊!不,算是我母亲,那是两条命。”
周亦行说:“你父亲是自杀,你母亲是死于抑郁症,与我有什么关系?”
砰!
傅劲一下子掀翻了红木圆桌,指着周亦行,吼道:“这么多年,你竟然一点忏悔之心都没有!你真是个冷心冷肺的恶魔!杀人魔!”
“忏悔?”周亦行轻笑,“你父亲选择自杀,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经营模式从头至尾都是错误的。他能入住华尔街,那是因为他幸运,外加当时经济形势大好,留下了他这粒无关轻重的尘埃。”
傅劲张着嘴,几次想要出声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因为周亦行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当年,就算是他不来收购,傅父的公司也会破产,甚至还会欠下一笔巨款。而周亦行的收购,倒是及时避免了这个损失。
“傅思博,让我们一次把话说清楚。”周亦行看了眼腕表,心里惦记着叶蓝茵,“如果你和我玩阴的,我会让你死的很惨。如果你想跟我正面竞争,那就各看各的本领。”
说完,周亦行迈步向着门口走去。
傅劲深吸一口气,立刻将人叫住,“小心陈励川。”
周亦行一怔,不禁扭头看向了傅劲。
“信不信由你。”傅劲苦笑,“早在之前,他就来找我,说是想和我合作扳倒你。我拒绝了。可是,在帝都知道我底细的人,几乎没有。他既然能了解我以前是傅思博,就证明他就有些能力。”
“为什么同我说这些?”
傅劲不回答。
他要怎么说?
难道告诉周亦行他是因为知道了叶蓝茵流产了,所以心有不安,特来告知吗?
这个理由,连傅劲本人都不愿意承认。
“正面竞争,你未必会赢我。”傅劲说了这么一句,“我们商场上见。”
周亦行不由得冷笑,开门离开。
……
而另一边,刚被傅劲提及的陈励川,再次来到老地方,见了齐亚桀。
齐亚桀这次喝酒喝的更凶了,那架势怕是会喝出胃出血也未可知。
陈励川平静的坐在齐亚桀的对面,看着齐亚桀这么喝,没有一句劝阻。
因为他知道也就是这一次了。
最后一次。
“陈律师,不破例来一杯吗?”齐亚桀笑着道,“过了今天晚上,我们可就要大功告成了。”
陈励川淡然一笑,说:“我的胃沾不得酒。”
齐亚桀略有不悦的摇摇头,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忽而喃喃道:“你说这世上有没有鬼?又或者叫灵魂。”
“为什么这么问?”
齐亚桀呵呵的笑了,满是无所谓的说:“亏心事做多了。怕鬼敲门呗!”
“这样啊。”陈励川煞有介事的点了下头,“这个世界上没有你说的那两个东西。要是有的话,我的母亲怎么会放过周亦行?”
齐亚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说的好!说的好!”齐亚桀高兴的直鼓掌,“说的真是太好了……”
齐亚桀说着说着,便又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灌酒,像是要把自己给喝到肠穿肚烂。
陈励川嫌恶的皱了皱眉头,不想再陪着这么个酒鬼耗下去,直接站起来,准备离开。
“喂。”齐亚桀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声,“你的口罩忘记拿了。”
陈励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明明还攥着口罩,结果齐亚桀又说:“有时候,人戴面具太久了,就摘不下来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齐亚桀沉默了几秒,又笑了,“没什么。就是觉得每次这么乔装一番,还真是叫人认不出来。”
陈励川看着自己一身嘻哈装扮,外加脑袋上的假发,以及夸张的墨镜,确实叫人认不出来他就是陈励川。
不过,这不就是他们想要的?
又或者说,是陈励川现在想要的。
只要过了今晚,事情发生了,不出半个月,陈励川就会让齐亚桀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到那时候,没有人会知道齐亚桀曾经和他谋划过什么。
……
转日清晨。
安排好在西班牙事宜的周亦行带着叶蓝茵前往机场。
他们将要乘坐的是周亦行的私人飞机,流程就比较简单。飞机里还有休息室,更避免了叶蓝茵的操劳。
车里,周亦行和叶蓝茵十指紧扣。
“我们就这么走了,怎么觉得有些突兀呢?”
“不突兀。早在三年前,我就该带你去。”
叶蓝茵看向周亦行,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此刻,她的内心很平静。
这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或许就是他们夫妻的一段新开始。
一小时后,车子停在了机场。
周亦行亲自给叶蓝茵围好头巾,然后把叶蓝茵抱在轮椅上,推着她进了机场。
私人飞机里的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就绪,只待周亦行和叶蓝茵登机便是。
“我还没关手机。”叶蓝茵忽然道。
周亦行笑笑,“不关也没事。你总是那么听话。”
叶蓝茵没言语,乖乖的掏出来手机,准备关机。
她总觉得关机这个事情,是坐飞机必需的动作,事关平安,绝对不能马虎。就好比那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可也就是在叶蓝茵按住关机键,屏幕上跳出来是否关机的提示时,她的手机响了。
至此,全都变了。
……
周亦行不想让叶蓝茵操劳,可叶蓝茵说什么也不听。
二人赶到叶家的时候,叶华东和杨慧英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坐在沙发上,他们明明是面对面,却是谁也没看着谁。
“爸,妈!”
叶蓝茵快步走到杨慧英的身边,将她抱进怀里。
杨慧英早哭的都已经没有眼泪了,僵硬的靠着叶蓝茵。
“妈,您千万别着急。亦行已经派了律师过去,律师说他了解完情况之后,就会立刻过来跟我们说明情况。”
杨慧英僵硬的摇了下头,然后缓缓仰起头,哑着声音说:“死人了。”
叶蓝茵眉头一拧,下意识的看向周亦行。
周亦行神情也是异常冷峻,他走到了叶华东的身边,低声道:“爸,只要斐然是无辜的。没人冤枉的了他。”
叶华东的眼珠略微动了动,他张着嘴半天,最后说了句:“你带茵茵回家。”
“爸!”
叶华东摇头,不顾叶蓝茵的焦急,“你身子还不行,这事别管。亦行不是给派了律师吗?听律师的就行。”
“这怎么能一样呢?”叶蓝茵反驳,“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和我妈哪里离得开人啊?我和亦行都不能走!”
周亦行见叶蓝茵激动起来,忙走到她的身边安抚,还说:“爸是为了你好。你想要留下,就听话些。你急,爸妈得更急了。”
“亦行!”杨慧英忽然一声大喊,站起来抓住了周亦行的手臂,“亦行,妈求你了!我就这么个儿子,茵茵就这么个弟弟……你一定得救他啊!他不能坐牢,他要是坐牢了,这辈子就完了,全毁了!”
“妈,别激动。”周亦行拍拍杨慧英的手,“目前情况是怎么样的,我们还不清楚。等律师来了,我们先听听。”
四个人在不大的客厅里煎熬了整整一个小时,律师终于来了。
这位律师姓吴,名叫吴谦,是个专门打刑事案件的王牌律师。
厉律师一进来时的表情不对,比较阴沉,说话的声音也是很低,他说:“周先生,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杨慧英一听这话,“啊”的一声就哭了,瘫坐在了沙发上。
叶蓝茵赶紧安抚,周亦行则让律师把话说清楚。
陆雪死了。
死在了出租屋里。
而且不仅死了,陆雪腹中七个月大的胎儿,被人以开膛破肚的残忍方式给取了出来,放在陆雪的尸体旁边。
而死胎的旁边还有一份染着血的《亲缘关系鉴定书》,鉴定对象是叶斐然和陆雪腹中的孩子。
“根据警方的调查,陆雪大约是在三个多月之前回到了帝都。她和别人合租了一个小房子,也就七八平米的样子,然后在一家奶茶店给人家打工。而叶斐然先生则约是在两个月之前,便和陆雪有了来往。”
“天啊!”杨慧英捂住了心口,“那个女的是怎么害咱们家的,然然都忘了吗?他为什么要和她接触?为什么啊!”
“妈,您冷静。让吴律师把话说完。”叶蓝茵不停的给杨慧英顺背,“吴律师,单凭您说的这些,又怎么能让警方断定陆雪的死,是我弟弟所为?”
“周太太,您听我继续说。”
吴律师在和进行了合法沟通之后,得知陆雪在一个半月之前,通过叶斐然的帮助,在帝都北区的一个老式小区里,重新租了一个干净整洁的两居室住房。而在十二天前,也就是本月7号当天,陆雪又收到了来自叶斐然转给她的四十万元。这些现金全在陆雪的这个两居室里被发现。
在这个租来的两居室中,警方获取到大量叶斐然的指纹,基本断定叶斐然在这个两居室里有居住痕迹。
同时,也有邻居反应,说在案发当日,叶斐然曾同陆雪大吵,争吵的根源就是陆雪腹中的孩子。
警方结合上述几点,推测出了叶斐然杀人的动机:应爱生恨,金钱纠葛。
他们认为,叶斐然爱着陆雪,却一直怀疑陆雪的孩子并非是自己的。叶斐然等到胎儿长大,可以做羊水穿刺检验DNA,便对腹中孩子进行了系统检测。结果表明并无血缘关系。
由此,叶斐然起了杀机。
“这不可能!完全不可能!”杨慧英说,“然然早就知道那孩子不是他的!他早就知道的,干什么还检测?根本就是没有必要啊。”
叶华东不由自主的跟着点头,紧张的看着吴律师,希望这会是救下叶斐然的关键。
可吴律师却很遗憾的摇了摇头,说:“没有证据能表明叶斐然先生心里是如何想的。警察和法官只看客观存在的证据。况且,之前陆雪的家人来这边闹事,给你们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叶斐然先生也有理由被怀疑是怀恨在心。”
杨慧英听了这话,心口更疼,不由得靠在了沙发背上,整个人哭的有些抽搐。
而周亦行听到现在,已经意识到这个案件多么棘手,可是,疑点也很多。
比如,那四十万。
如果叶斐然怀恨在心的话,又何必给陆雪那四十万?不对,这四十万……
叶蓝茵也想到了,她问吴律师:“警方那里可以查到这四十万的来源吗?”
吴律师沉重的点点头,低声道:“正是周太太您的那四十万。而这四十万,根据田壮,也就是陆雪的二舅的供词表明,是叶斐然先生为了补偿陆雪母亲去世给的精神损失费。警方那里有叶斐然先生和陆雪的协议书,上面有叶斐然先生的手印,无法狡辩。”
这一下子,叶蓝茵也一下子失了冷静和力气,瘫坐在了沙发上。
恋情、孩子、金钱、丧母……这些个因素交织在一起,谁会不去怀疑叶斐然?
“吴律师,我儿子真的不会杀人。”
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叶华东忽然开了口,几个字却是掷地有声。
“他是什么样的人性,我心里很清楚。”叶华东坚定的说,“就算他遭受了什么,他也不会杀人。更何况那么残忍的杀害一个人!”
是啊。
那陆雪是被开膛破肚。
这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怨,才会下得去手?
叶斐然平日里咋咋呼呼,实际因为叶华东和杨慧英的严格管理,怂的很,连鱼都不敢杀。
“老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吴律师说,“可法律面前,讲的就是证据。我这还没说到最致命的证据。”
“还有?”周亦行不免诧异。
吴律师点头,“那把插在陆雪肚子上的刀子,上面只有叶斐然先生的指纹。”
……
叶蓝茵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惊唐府。
她不想离开叶家,可叶华东说什么也不肯她留下来操劳,硬是让周亦行把她带了回来。
“我已经派了两个佣人去照顾爸妈的起居。”周亦行说,“你先别想那么多。”
叶蓝茵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过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家……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怎么就……”
周亦行抱住叶蓝茵,轻声安慰着:“我们还没见斐然,就不能那么早下定论。你这身子才调养了十来天,千万不能出现闪失。”
叶蓝茵忍着眼泪,说:“我弟从小体弱多病,我妈就宠他。我十岁那年,我爸被人诬陷,接受学校的调查,断了重要经济来源,只能靠着我妈。可家里的积蓄本就不多,再加上我弟生病已经花了好多钱,一家人的日子就过得特别拮据。我妈担心我弟身体吃不消,跟人家卖肉的商量了好久,就买了三块儿排骨,偷偷做给我弟吃。可我弟就吃了一块儿,然后把剩下的两块藏了起来,留给了我吃。”
说完,叶蓝茵掩面哭了起来。
“我有时候真的很嫌弃他不成气候,还爱惹麻烦。可那也是我弟啊!他心里有这个家,他也是爱我们的。为什么?这次到底是为什么?我不相信他会杀人!他不会的!”
周亦行拍着她的背,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他心里莫名生腾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似乎,这次的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