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第一世(五)
帝后开始不同意这桩婚事,然而耐不过女儿的软磨硬泡,江野本身不可否认是个人才,他们最终捏着鼻子认下这个驸马。
大婚当天晚上。
绵绵戴着红盖头坐在公主府里,脸上难得浮起娇羞的神色,想到嬷嬷告诉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紧张得直抠衣料。
幸好,江野没让她等太久。
望着烛光下夫君俊美无双的脸,绵绵眼神微微迷蒙,有些醉了。
在美色诱惑下,她晕乎乎的喝下江野递到她嘴边的酒,全然忘记母后对她的嘱托——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沾酒,桂花酿都不行!
夜里,宾客散尽,江野穿着大红锦袍,吹灭其余的蜡烛,只留下噼里啪啦燃烧着的喜烛。
小公主彻底长开,一颦一笑皆能噬人心魄。
江野眼神微谙,骨节分明的手指刚触碰到绵绵娇嫩的脸颊,后者骤然消失,鸳鸯戏水褥子上面,赫然多了只白色的小猫儿。
向来沉稳的男人愣住了。
视野突然变矮变窄的绵绵也愣住了。
她僵硬捏着头,看着自己肉乎乎的小爪子,翻了个身之后,呆呆的盯着变得好大的夫君,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她幻像了一整天,想好了要和他酱酱酿酿,完了,白想了!
江野缓了好几秒钟,才接受小妻子变猫的事实,哭笑不得的把她抱在怀里,,嘴角弧度宠溺。
“傻猫。”
“喵呜!!”你才傻!傻夫君!
心大得不行的绵绵,很快就接受了她母后是猫妖这件事,每天该吃吃,该睡驸马睡驸马,日子过得爽快得不行。
反正父皇没嫌弃母后,驸马也不嫌弃她,她也不会自找麻烦。
小两口日子过得美滋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成婚几年,绵绵的肚子还是没动静。
这天,绵绵眼巴巴的瞅着喜儿逗弄她和陈侍卫的儿子,馋得不行。
嗷~
好乖好萌,好想自己生一个!
喜儿受不了她的眼神,把儿子塞到绵绵怀里,“殿下陪他玩玩吧。”
绵绵喜不自禁逗孩子。
这时候,江野来找她,目光有着绵绵看不懂的深邃复杂。
男人垂眸望着她,“我想回姜国看看。”
“怎么突然想回去了。”
绵绵随口问道,突然隐隐约约想起,姜国几位皇子为了皇位争斗不休,好像还死了几个,姜国如今混乱得很。
她忙说,“你想去救去吧,休息安全,我让父皇多派些人手互送你。”
完了,她双眼水汪汪的看着江野问,“你几时回来?”
江野沉吟
道,“我尽快。”
绵绵点头。
江野离开后,喜儿皱眉,语重心长的道,“殿下怎么能放驸马回姜国呢?姜国就剩下一个病歪歪的皇子了,万一驸马是回国夺权呢?”
“不会的,你也说了是万一。”
绵绵笑她过于敏感,“江野没有根基,别的皇子自小在姜国长大,就算他有那个心思,也没人支持他。”
然而,五个月后,绵绵被打脸了。
盛国皇后、太子、公主为猫妖一事,几盏茶的功夫以燎原之势传遍盛国,且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形。
所有盛国子民纷纷拿着称手的武器,叫嚣着斩杀妖孽,要皇帝下罪己诏!
皇帝不肯交出发妻爱子,僵持数日后,恐惧被妖孽统治的臣民,造反绑起了皇后、太子和公主三人。
而这时,姜国新任皇帝——江野兵临城下。
盛国原本就要处死他们三个,见昔日驸马带兵打仗,于是把他们绑到城门上威胁江野。
绵绵双手反绑在身后,灰头土脸的盯着底下熟悉而又陌生的驸马。
她的枕边人,曾经温柔给她描眉的夫君,穿着威风凛凛的盔甲,对着她兵戎相见。
她静静的望着他,没有失望,没有愤怒,异常平静。
早在江野三月未归,不送家书,新皇即位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爱错了人。
她是妖的消息,是她无比信任的驸马,叫人散布的。
将军忌惮的看着下方的江野,大声道,“姜帝,你睁大眼睛看看她是谁?若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谁能想到,江野这些年在私下发展他的势力,姜国一直在蛰伏,而安逸许久的盛国,又有许多大臣被他笼络。
将军不得不提起万分警惕。
闻言,江野抬起眼,幽幽扫过被绑住的三人,薄唇勾起漫不经心的笑,似乎在嘲讽什么。
“是你!都是你散布的对不对?”太子殿下目呲尽裂,含恨的眼眸死死瞪着江野。
字字喋血,“你如何对得起我妹妹?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嗬……”
冷箭刺破空气,生生穿过太子的喉咙,止住了他未骂出口的话。
太子费力的扭头看着泪流满面、伤心欲绝的妹妹,想要安抚她受惊的心灵,勉力扯了扯唇,完整的笑还没露出来,就睁大眼睛倒在地上。
皇后撕心裂肺的痛哭。
绵绵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都是她害了太子哥哥!
她是罪人!
绵绵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恨过一个人。
她冷冷的盯着江野。
将军愣了许久,面色惊惶的将
刀架在了绵绵脖子上,色厉内茬的说,“姜帝果然不同凡响,够恨,只是不知道对你的结发妻子也能这么狠?”
那一箭可是连一点犹豫都没有,着实快准狠。
将军很怀疑,剩下的两个女人能不能威胁得了江野。
而绵绵,则怨愤的瞪着江野,眼神深刻得恨不得把他这个仇人的样子深深刻进灵魂里,永世不忘!
她知道,她是妖孽这事传出去后,江野就没打算让她活。
看着江野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羽对准了她,绵绵嘴角挂着凄然的笑。
“我错了,我不该爱上你,不该引狼入室,我对不起母后和哥哥。”
小公主凄惶的声音回荡在城楼上方,一字一句,如杜鹃啼血!
“江野,我诅咒你,永生永世,求之不得、孤苦伶仃、不得善终!”
看着绵绵眼里深刻的恨意,年轻的姜帝眼里飞快掠过什么,他拉些弓的手轻颤了一下,接着放出箭。
弓箭不偏不倚正中绵绵心口,将军刀掉在地上都没有反应。
绵绵踉跄了几步,从城楼上摔落在姜兵脚下,空气中跳动着尘埃。
一双含恨的眼睛,死死瞪着江野所在的方向。
盛国皇室纵养妖孽,失了民心,江野又用兵如神,没费什么力气就攻下盛国,接着,他用三个月的时间,一统三国,成为这片陆地唯一的皇。
新皇没有重新逐渐宫殿,而是住在盛宫里。
江野龇牙必报,盛国皇室,以及欺辱过他的太监婢女纷纷以极其凄惨的姿态被折磨死去。
他曾在盛国被磋磨的事不是秘密,世人都道他真真恨透了盛国的时候,江野却追封绵绵为明姝皇后。
更让人吃惊的是,登基三年,他后宫竟空无一人。
这年冬天。
御书房里,传来接连不断、重重的咳嗽声。
伺候皇帝的太监连忙倒了热茶过去,忧心忡忡,“御医怎么那么没用,这么多药吃下去都不见好!”
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太监总管和御医都很清楚,皇上是心病,心药难医。
江野喝了口热茶,才摊开掌心的帕子,上面一如既往的染着血。
他怔怔的看着,这条针脚歪歪扭扭的帕子,透过它,想到午夜梦回时,勾住他的脖子,软声跟他撒娇的女人。
喃喃的问,“我做错了吗。”
太监吸了口气,言语试探道,“陛下是不会错的。人要往前看才会活得舒心,陛下别再想明姝娘娘了,想也见不到,不如派人在民间寻些和娘娘相似乎的人。”
江野挥挥手让人退下。
他攥紧手里的帕子,凤眸透着
茫然。
遇见绵绵前,他的生活只有诬陷和数不清的鞭挞,无数次游走在死亡边缘。
支撑他活下来的,是复仇,是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让所有人匍匐在他脚下。
他时刻谨记着。
,然后利用她,直至压榨了她最后一点价值。
决定领兵攻打盛国的时候,他毫不犹豫。
那个女人,纵然对她有几分喜爱,却不能和他江山相比。
于是,他举起了弓,射死曾经的结发妻子。
他以为他不会后悔。
直到现在,他都不承认,他后悔了。
只是偶然,时常,会想起那个明艳骄纵的女人而已。
处理完奏折,江野回到寝宫,挥退宫人后,解下衣袍,踏进浴池。
一个眉眼与绵绵有几分神似的女子,从幕帘后慢慢走出来,目光痴迷的盯着皇上的背影。
男人蜜色脊背上布满了各种伤口。刀伤、箭伤、鞭伤,甚至还有许多用锐器击打钝磨形成的伤口。
女子望着这些陈年旧伤眼里泛起心疼,把死得透透的盛国皇室骂了一遍,挽起纱衣,缓缓凑近浴池,柔柔的唤,“陛下……”
年轻英俊的帝王迅速披好衣服,看着她的脸怔了怔,随即怒不可遏的叫人把这女人拉下去。
冷酷无情道,“谁派来的?统统拉下去给朕砍了!”
喜儿牵着儿子,从外面走进来,讽刺江野。
“皇上气什么呢?气她和公主殿下长了相似的脸吗?长得相似的人太多了,不如一个个都射死吧。”
“陈氏!”江野额上青筋暴起,沉下声音,“别以为朕不会杀你!”
喜儿无所畏惧的笑笑,“正好奴婢死了还能照顾公主。”
江野最终还是没有杀她,说不清为了什么。
又过了十年。
他缠绵病榻,结束这传奇而短暂的一生,没有女人,没有子嗣,他将皇位传给族中培养很久的后辈。
临死前,他终于承认他后悔了。
对绵绵情同姐妹的喜儿低了头,“我要和她葬在一起。”
喜儿泪如泉涌,“不,殿下她恨死你了,你要让她死都不安宁吗?!”
江野何尝不知,只是太想她了。
想到,再自私最后一次。
赌上帝王气运和功德,许她一个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