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住我的不是别人,正是老支书葬礼上的唢呐匠和那个小伙子。
我看了一下两人,确定两个人没有恶意,不过小伙子的表情似乎有些不爽。
“小伙子,你是阴阳剪的传人?”中年人先开了口。
我点点头,否认也没有用,大家心知肚明,索性承认了看看他们找我有什么目的。
见我点头,一旁的小伙子开口说道,“你怎么用阴阳剪来帮坏人?”
“坏人?谁是坏人?”我被问的一愣。
“那家人的老大,他当了新书记,还把最好的海田分给自己,不是坏人是什么?”小伙子一脸正气。
我觉得有点好笑,“兄弟,你们帮的那个老二就是好人吗?你以为要是你们赢了,按照老二的方法分配,他会把最好的海田分给谁?”
小伙子还想说什么,却被中年人拦住了,“这位小伙子说的没错,这兄弟俩,也说不上谁好谁坏,都是俗人。我们干这事儿,也光彩不到哪儿去,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
“谁说的?老叔,要不是你的病,怎么会输给他?”小伙子显然还不服气。
“就算我没病,也不一定能破得了顺心铁鞭和顺意铜镜。”中年人说了一句。
没想到眼前这个中年人,一句话就说破了我这两个阴阳剪的名字,正是顺心铁鞭和顺意铜镜。
我又紧张起来,手不自觉的就往身上揣着的龙裁身上摸过去。
之前遇到的鲁班术传人老驼子,给我的印象太深了,我不得不防。
没想到还是被中年男人看破了,“小伙子,我没有恶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姓萧吧?”
“啊?你怎么知道我姓萧?”我放下了手。
“萧泽光是你什么人?”
“大伯,你认识我大伯?”我一下子激动起来。
中年男人也有些激动,“你是萧大哥的侄儿小子?哈哈,看来萧大哥的阴阳剪有了个好传人啊。”
旁边的小伙子不乐意了,“老叔,你的鬼唢呐传人也不差。”
“对对,都是好孩子,哈哈。”中年人笑着说,“小萧,我确实认识你大伯,二十年前我还是个小孩儿的时候就认识了,他现在还好吗?”
我心里一疼,“大伯已经去世了,就在上个月。”
中年人听到,原本满脸笑意的脸,立刻凝固了,“哎,都是命。”
“说了这么久,还没请教您是……”既然是大伯的老相识,我的态度自然恭敬了起来。
“我姓雷,叫雷玉成,这是我侄子,叫雷正义。”中年人介绍到。
我忍住了没笑,雷正义,这名字还真够直白的。
不过正义哥显然已经看到了我眼里的笑意,一脸不爽。
“不知道雷叔今天找我是什么事儿?”
“小萧,今天我看到阴阳剪,就知道你可能是萧大哥的晚辈,特意过来看看。另外……”雷玉成话里似乎有些犹豫。
“雷叔,您说,我是晚辈,您有些什么教诲,我听着就是。”我说到。
雷玉成点了点头,“小萧,那我就直说了。虽然陈家兄弟俩都算不上什么恶人,但也绝算不上好人,你今天出手帮陈左,我希望你不只是为了钱。”
我一听就明白了,雷玉成是怕我走歪路,这是好心,不过雷家叔侄俩不是也帮着陈右吗?好像这么说我,有点不太合适。
雷正义还挺敏感,一下就看出我犹豫的意思,“我们帮陈右,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老叔得了重病,没钱做手术,要不就等死,要不只能出来靠鬼唢呐赚钱。不过我们可不是单纯赚钱,只要赢了你,我们有办法让陈右重新分配海田的时候,把好的海田分给村民。”
我笑了笑,“这点倒是和我想一块儿去了。”
“什么想到一块儿去了?”雷正义没弄明白。
雷玉成却点点头,略有深意的看着我,“真的是这样吗?那我倒放心了。”
“雷叔叔,您放不放心的,今天晚上来陈左家看看就知道了。白事办完了,今天晚上还要请大知宾和各位亲朋友好友吃饭,你们唢呐班也应该去。”我笑着说。
“行,既然小萧你这么有信心,我们就去看看。”雷玉成说完之后,带着还在抓耳挠腮,没整明白发生什么事儿的雷正义,转身离开。
晚饭的时候,陈左家的院子里,洋溢着一种和办丧事完全不搭调的轻松氛围,好像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陈家两兄弟的争执尘埃落定,这些帮忙的亲友,也算是利益相关,反正不会吃亏就对了。
天色刚擦黑,院子里面就摆上了饭桌。
因为人多,房子里面坐不下,加上这时候天气清爽,索性就在院子里吃了,扯上电灯,亮堂堂的,还显得热闹。
我看到雷家叔侄也到了院子里,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些尴尬。
原本白事办完,肯定是要请唢呐班吃饭的,不过雷家叔侄是陈右请来的,身份敏感。
不过既然人家都来了,主家肯定也不会赶走,失了礼数,让人笑话。
农村办红白喜事,都会请做饭的大师傅,在院子里搭上几个大土灶,架上铁锅烧菜。大师傅掌勺,家里亲戚的女人们帮忙洗菜切菜打下手。
所有的事儿,都在堂屋灶台和院子里完成了,这个时候,陈左的房子里面反倒没人。
等到大家都吃的面红耳赤的时候,我看看时间差不多,趁着别人不注意,一个人进了房里。
不大功夫,就又走了出来,坐回我自己的角落。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酒菜都上齐,大家吃的也差不多了,都在饭桌前聊天扯淡。
突然一个人指着陈左的房间,带着惊恐的语气说道,“你们瞅瞅,那是啥?”
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陈左房间的窗户吸引住,整个院子里面,突然安静,只有偶尔有人太过吃惊,把筷子掉地上的声音。
最早发现异常的那个人,颤颤巍巍的说,“那个不会是老支书吧?”
这人不说倒好,话音刚落,所有人都骚动起来。
有那些胆子小的女人,已经扯着嗓子细细尖叫,筛糠似得直发抖,凑成一堆儿。
就算是男人们,也惊着了,胆子小的不住的往后撤。
我还在角落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饮料,旁边不远处的雷正义,看了我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此时,在陈左房间的窗子上,映出一片昏黄的光线。
因为屋子里没人,所以一直关着灯,应该是黑乎乎的才对,此时的光线也不像是灯光,该是蜡烛或者油灯之类的。
在一片昏黄光线的映照下,一个人影,显现在窗户上。
这个人影是个侧面,但是看五官脸型,和灵棚里面摆放的老支书的遗照,一模一样。
里面的光火苗晃动,所以人影也在不停的晃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飘来荡去。
人群里面有人说了一句,“该不会是老支书回来了吧?我记得老爷子大概就是这个时辰去的,算算现在就是头七了吧……”
农村有种说法,人死之后的第七天是头七,去世的人,魂魄会回到家中。
这一天的讲究就多了,虽然在最近这些年,很多传统都已经淡化了,但是千百年来形成的记忆,还深深的烙印在人们的心头。
至少,当人群中有人提到窗户上映出的影子,就是老支书在头七这天,回到家中的时候,人群中的骚动更加明显了。
陈左喝的醉醺醺的,见到这样,人也变得清醒了不少,凑到大知宾的身边,小声的询问着什么。
因为距离比较远,我听不太清楚,不过内容我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应该是向大知宾确认,是不是老爷子的魂魄回来了。
农村白事上的大知宾,是非常特殊的一群人,他们熟悉白事上的种种规矩,也知道很多忌讳,见识也非常广。
不过同时,这群人也是胆子最大的一群人,也许正是因为他们见的多了,知道很多时候人们流传的一些灵异故事,不过是各种各样的意外巧合,还有人们想象力的附会。
大知宾,现在应该是院子里这群人当中,最冷静的一个。
不过眼前出现的这些东西,大知宾显然也没见过,脸上的折子都快皱到一起了。
大知宾向陈左说了些什么,陈左点点头,站起身来,就要向房间里面走去。
看来是大知宾让陈左进屋查看,我知道时机到了,手里一直捏着的剪纸动了动,咳嗽了一声。
几乎是同时,陈左窗户上的影子弯了弯腰,手放在嘴边,也咳嗽了一声。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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