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
京城这么大的地方吧……各式各样的事儿都不少,安澄回来的虽然不久,可是托安淑的福,再加上去了这几个月的学堂,也听说了些。
这内宅里像沈氏这样和善的主母有,懦弱到家里宠妾灭妻的也有,然而譬如向家那种愚蠢又厉害到人尽皆知的,却是少有。
寻常人家嫡庶分明有所差别,这是理所应当的,可是向家却是恨不得弄成云泥之别,众所皆知。
这样的当家主母,教导出的向珺也是极其高傲的脾气秉性,女学里家世稍差的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偶尔提起家中姐妹,更是不屑鄙薄,向瑗能在向珺手底下活了这么多年,肯定不知道吃了多少亏,怕是一朝扬眉吐气,更不可能再让着了。
这么看来,吵起来很正常,但是大庭广众之下吵的这么难看,还是让安澄觉得不可思议。
尤其还有一件事……“那向瑗姑娘,就真的红口白牙的说,宜妃娘娘派去的嬷嬷是给她调理身子的?”
就算谁心里都清楚,路思怡那位姑娘的身子受了寒,不好了,宜妃娘娘特特请了旨意,要了这两位侧妃,是给自己生孙子的,可是这毕竟是没过门的人。
主母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女,话里话外现如今就透出这个意思来,也够打脸。
安淑嗤笑的毫不客气,“那位向瑗我没见过,不过就看这一出儿,怕是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可怜了路思怡姐姐,妹妹,你不知道,我打小在京城里长大吧……”
“看过的名门闺秀不知道多少,可是真正让我喜欢佩服的,也就两个,一个是咱们家大姐姐,另一个就是路思怡了。”
“虽说我们见的也不多,但是也够瞧出她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了。”
“那样和气善良的人,碰上这样的侧妃,不知道以后得有多糟心!”
“也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命了,也不知道老天爷是怎么安排的,偏偏磋磨这些好姑娘,比如咱们家大姐姐,再比如路思怡姐姐……真是……造化弄人。”
安澄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说什么,所有劝慰的话都无济于事,只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而对比安淑的只为他人感慨,安澄想的更深一些,毕竟不是真正的女童,她也会有定亲嫁人的那一天的……
或许她想这个有点早了,而沈氏,也绝不是会被女儿往火坑里推的人。
安澄喝了口百合水,心下微定。
如安淑所料的不错,女学学堂里一定会有场风波的,只是安淑那时恐怕也没想到,这场风波会来的这么早。
安澄安淑第二天还没进女学,就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吵嚷声。
安澄隐隐的听见了路思惟的声音,廊下站着些不愿意看热闹,或者是家世一般怕殃及自己的姑娘家,还有些留在房间里,或真心实意劝架,或假意说和,实打实看热闹的。
安淑平日里爱说爱笑,女学里很有几位姑娘跟她关系好,看见安淑一来,就低声把官司和她说了。
她们声音低,安澄年纪小,个子矮,听不太真切,还是安淑给她转述的。
安澄听完只能说……感慨这户部尚书向大人很有真才实学,这样拖后腿的主母都能爬到二品大员的位置上,实属不易。
她之前听的声音没错,屋子里吵起来的就是路思惟和向珺。
起因是一大早上的,向珺就拿着个食单子来找路思惟,还说了什么益母草红糖枸杞之类的,说这都是调理女子身体,祛除寒气的好东西。
话里话外的说着子嗣多么多么重要,又是什么嫡出,又是家里不能宠妾灭妻的……当时旁边有的姑娘就已经听出了不对,拿话拦着,愣是没拦住。
说着说着,起先路思惟还能含笑听着,后来实在听不下去,就发了脾气,撕了单子。
向珺自以为好心好意,哪里肯让,就这么吵了起来。
安淑怕自己学舌的时候笑的太大声,是把安澄拉到一边去说的,还顺便带走了比她们姐妹更加晚到的周平月。
周平月听完,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当着瘸子别说矮话,我若是路思惟,我把那张纸扔到她脸上!”
安澄想了想,“估计向珺没觉得自己有错,她的想法也挺简单的,无非就是怕向瑗真的提前一步生了十二皇子的孩子,那这向瑗就是一步登天了。”
皇家,是最看重嫡庶之分又是最不看重的地方。
一个侧妃对一个二品大员的庶女来说,其实也不算极好的婚事——毕竟是妾。
可如果这皇子能够登基呢?
这个侧妃能够生儿子呢?
尤其正妃的身子……
这就太不一样了。
向珺绝对咽不下这口气的,所以才有了给食谱的这一出儿。
“其实说句公道话。”周平月让自己的丫鬟出去放风,然后压低了声音,凑向安淑安澄。
“若不是有了这位路姑娘身子不成的消息,那向大人和平越侯也未必肯搅进这摊子浑水的。”
虽然做不成未来皇上的老丈人,可能做未来的未来皇上母家——也值得搏一搏。
“只是……许嫁女儿已经得罪了皇后娘娘了,现在他们家姑娘又这么打脸,皇后娘娘不定多生气呢。”
“这路家加紧的这几天看向家丁家不顺眼,这不是正好自己送上门了?”
“也不知道这糊涂事是向珺自己做的,还是向夫人也插手了。”
“不管是谁,这事儿牵一发而动全身。”安淑盖棺定论。
“只是不知道是皇后娘娘先出手,还是宜妃娘娘先出手了。”
“不如……”这事儿怎么都扯不上安家,安淑神色很轻松。
“咱们打个赌?”
安淑从头上拔了一对玉簪。
“我和妹妹赌皇后娘娘。”
周平月也是爽快人,摘了自己的一对玉镯,“那我就赌宜妃……”
这话还没说完,放风的丫鬟匆匆忙忙跑回来了,周平月急忙收了口,“什么事?”
“三位姑娘,学堂那边消停了,先生正叫回去上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