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子
那天晚上的事,终究船过水无痕。
除了沈氏越来越频繁的把安澄带在身边以外,也没什么其他变化。
沈氏因安淇的婚事而更改许多人家来往节礼,等她终于能透过一口气的时候,已经是大年三十那天了。
安澄今天醒的也迟,是沈氏特意嘱咐的,因为晚上要守岁,怕她打瞌睡。
六姑娘安淑一早的就等到宜馨阁了,听见安澄醒了,精神抖擞的进来,“快换上新衣服,咱们去祖母那里!”
安澄凝神看她,上身是银红色挑了金线的撒花袄,领口滚了一圈黑貂毛,下身是宝蓝色百蝶穿花的棉裙,裙边是同色的油光澄亮的黑貂毛,配上戴着几朵串珍珠红绒花和摇坠赤金簪的双螺髻,耳边一对红宝石粉珍珠盘金线的坠子。
整个人实在漂亮又打眼,说不出的神采奕奕。
安淑自己也知道漂亮,还特意在安澄面前转了一圈,“好看吗?这一身都是为今天特意做的。”
“你快也起来,让我看看你的,母亲特意给你选的,也一定好看!”
安澄依言起身,素心慧心给她换上一身新亮衣服,丹儿在旁边偶尔打个下手。
因这安澄不是极喜欢红色的,年纪又小,沈氏给她挑的是橙色长袄配水红色的棉裙,头上是绕着玳瑁红珊瑚珠链的包包头。
安淑在旁边满意的点点头,想了想,又叫人拿来胭脂,在安澄额心上点了一个红点。
仔细端详过就笑开了,“真漂亮!”
“可惜头上戴不得太多东西,你还小呢!好妹妹你快点长高长大,到时候姐姐给你打多多的首饰,保管给你打扮收拾的比自己都漂亮!”
安澄觉得安淑现在的心态,就和她小时候玩娃娃差不多?
安淑看安澄收拾妥当了,叫人拿来她俩的披风,都是一色的大红缎子羽毛面的。
姐妹俩到瑞萱堂的时候,大房的几个哥儿姐儿还没到,二房里,也是只有淳哥儿湄姐儿到了。
此时正围着老太太说话。
这是安澄要隔了好几天才又看见的安淳,自从他去了沈府学武,舅舅说不能荒废,这还是第一次回来。
看着他……安淑偷偷拉着安澄说话,“你瞧八弟,这舅舅可真厉害,这才几天啊,淳哥儿就不一样了。”
安澄也点点头,其实也不是高了胖了的不一样,可就是不一样,是举止?姿态?眼神?说不出来。
许久不见了,老太太也惦记他,此时正拉着他的手问话,在那边吃的怎么样睡得怎么样可缺什么少什么……
又问他,“你怎么醒的这么早就来了,昨儿我都特意嘱咐了,叫你们小儿家多睡会儿,今晚还守夜呢!”
安淳笑道,“在那边习惯了,每日都是那个时候起,今儿也是,也不知道怎么着就醒了。”
“既醒了,哪能不来呢?”
老太太点点头,“知道你是有孝心的……”又看见安淑安澄,招着手叫她俩过来,“让我看看……这一身可真鲜亮,我这老眼昏花的,都能看到衣服上的光亮。”
“这是你们娘特意给你们留下的好皮子吧?我恍惚记得还有一个银狐的皮子似的……她可给你们做了?”
安淑笑着答话,“做了,那是明天要穿的衣裳,明儿穿了来给老祖宗拜年!”
“好好好……”老太太看安淑安澄,越看越喜欢,“可得穿的好看了,若明天过了我的眼,我觉得好看,就把我那个银狐皮子也给你们两个做衣服!”
“姑娘家……就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我这还没进门呢……就听见老祖宗又许人东西了,往日里不知道多大方,给孙女们的东西,数都数不过来……”安淇带着大房的哥儿姐儿们进来,笑意盈盈的。
她穿的是一身萱草黄的长袄,比之安淑更多了份稳重大方。
“偏生如今一块皮子倒要这么说了,淑儿澄儿别说过了您的眼,任是谁的眼,哪里有不好看的时候呢?”
老太太被安淇逗得只笑,“是是是……咱们家的姑娘,水灵得很,哪个都是好看的!”
“珍珠,我那儿的几块狐皮……那个墨狐的,你给大姑娘房里送去,那个橙黄猞猁皮的,给五姑娘。”
“那个银狐的,给六姑娘九姑娘拿去分了,那个杂色水貂的软和,给十姑娘。”
“另有那几块墨里白针的皮子,给哥儿们一人做一个小袄,正好开春了穿。”
这么一说,连带着刚刚进屋的安洲安浩都一起行礼谢过。
因着是大年三十,瑞萱堂的早饭比之以往更加丰盛,还特意换了更大的桌子。
用过了饭,珍珠翡翠老太太房里积年的老嬷嬷一起摸骨牌,沈氏和安淇去照应各处,然后跟着大老爷二老爷和那些哥儿们去了家祠。
安家其他族人已经等候在那里。
安澄安淑安湄是女儿,不能去家祠,节下也无事,索性都去了安淑的明慧院玩。
因着过年,安淑这里也点起了灯笼,最醒目的是一个大红蝴蝶翅的,白天里看着还好,若是到了晚上点了灯,不知道要多亮堂,能映的一个院子都是红彤彤的光。
安淑也很是得意,“我院子里的丫鬟手都巧,若是妹妹们喜欢,到了十五,我叫她们也给你们一人做一个!”
说着,领她们两个进屋,老太太允下的皮子已经送了过来,安淑爱打扮也会打扮,看着皮子就有了主意。
“这个银狐的,我要做个衬红缎里子的,再用珍珠做扣,肯定好看。”
“妹妹的……嗯……我看妹妹对红色平平,倒不用像我,非要做红的……那宝蓝色好不好?”
“就是怕素了些,那就用金线绣了纹饰,拿红宝做扣子。”
“我想起来,我还有一盒宝石,是原来大姐姐送我的,里面就有红的,特别纯亮,我本来是打算镶到项圈上的,就先给妹妹吧。”
“正好,母亲的那块银狐,是给咱们两个大袄绒裙的,到时候咱们穿上,从里到外一水的银狐,别提多齐整了!出去做客,肯定能压了所有人一头。”
安澄知道安淑是真心实意的,又素来不喜欢推让,就大大方方道谢,“偏了姐姐的好东西了。”
“这有什么的?”安淑又去看安湄的杂色水貂,伸手摸了摸,“这皮子最软了,妹妹穿着肯定舒服。”
“只是不好配色,若是用黑色,怕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