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和沈家是亲家,宝贞公主是知道的,也没有怀疑女儿扯谎欺瞒她。
母亲若是连女儿的话都不信了,不配做母亲。
宝贞公主打量着阮妙菱所穿的月白色圆领襕衫,两肩上是暗纹兰草花样,衬得她肌肤雪白,气质脱俗,若是把秀发尽数束起,足以和男子媲美。
没再多想,宝贞公主问道:“那账目如今在何处?”
阮妙菱不假思索道:“请仁叔派人送去京城,交给首辅陈大人了。”
宝贞公主愣了愣神,以为女儿会把账目带到甘州,却不想女儿已经吩咐古仁送去给陈不候了。这样做无异于在赌博,陈不候往前的秉性她是知道的,但那是在十几年前。
宝贞公主打算考验一下阮妙菱,问道:“你为什么会想到还给陈大人,万一他只看了眼就将账目焚毁,你此番工夫不是白费了麽?”
阮妙菱双手搭在宝贞公主圆润的肩头,吃吃笑道:“娘是天底下最最聪明之人,我是您生养的,能差到哪里去。在送走以前,我已经让白云在通会书坊拓了一份一模一样的,陈大人这条路不通,咱们可以走另一条!”
宝贞公主软腻喜滋滋哎哟一声,捧着阮妙菱的脸蛋抵着额头道:“从哪里学来的甜言蜜语,是要腻死我不成。”
话虽这样说,宝贞公主心下喜欢的不得了,同时也慢慢填补了这些年来的遗憾。
虽然没有和丈夫生下一个男孩儿,女儿长大了不输男子,在某些方面比男子更甚一筹,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娘带你去马场,教你骑马射箭!”
阮妙菱欢快地鼓掌,原地蹦跳,“我就知道娘不会藏私,若是我将娘一身的武艺学尽了,岂不是要打遍天下无敌手,哈哈哈!”
润香进来伺候宝贞公主换衣裳,次间的碧纱橱后传来宝贞公主的说说笑笑。
“你这是痴心妄想,娘从小学武,尚且觉得山外有山学无止境,你个小丫头贪心的很。”
阮妙菱挨在碧纱橱外,支着脑袋进去,痴痴看着换衣裳的宝贞公主。
娘的模样真美,像蜀地的芙蓉花花开似锦,怎么看都是不够的。
察觉到她万般殷勤的视线,宝贞公主扭头对阮妙菱一笑,有些自恋问道:“娘是不是很美,像天上仙女下凡?”
润香噗嗤一笑,捂嘴呵呵笑得前俯后仰。
阮妙菱歪在碧纱橱外也是笑,若不是知道娘在说玩笑话,她险些以为娘什么时候会读人的心思了。
宝贞公主蹙眉,两眼含笑,指点润香的鼻尖嗔道:“润香你笑什么,难道我不美吗?”
润香只一个劲笑,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倒是先笑出来了。
阮妙菱跳进来跑到宝贞公主身后,润香笑着拿起梳篦,被她拿过来,慢慢帮宝贞公主梳着满头青丝。
镜中的宝贞公主又一张白皙且轮廓分明的脸,眉毛不似寻常夫人们常画的柳叶眉,而是带点英武的剑眉,让她的脸乍一看不是十分出众,给人难以亲近的感觉。
“娘的模样可是被太后她老人家夸赞过的,哪里不美了,若是不美,爹爹也不会拜倒在娘的战袍之下。”
梳妆完毕,问儿已经让黄良备好了马匹,阮妙菱和宝贞公主各自上了马,账目的事暂且搁置一旁。
……
皇上与几位娘娘到香山观赏杏花,已经在香山小住了三日,随行的李重山和李夫人便有三日没回府。
这日陈冕刚从翰林院下值回来,就听见陈不候在书房内呵斥人,一众仆从立在廊檐下话不敢说,连小动作都没做。
心下奇怪,陈冕便不急着回房,仆从们见他来了,纷纷让出道让他进去。
“爹这是在作甚,摔坏了这名匠做的白玉棋子不要紧,气坏了身子可不好。”陈冕一边说,一边挥手让仆从进来收拾掉了一地的棋子。
陈不候倒在圈椅中对着对面次间落地明罩上悬挂的一面匾额横眉竖眼,陈冕进来以后,陈不候停了呵斥,脸上却留着余怒。
落地明罩上的匾额是李重山在陈不候刚任首辅时送的,黑底描金龙飞凤舞写了四个大字——和光同尘。
陈不候梗着脖子指匾额说道:“我如今算是明白了,这四个字就应该换作同流合污!”
陈冕倒了杯茶给陈不候润润喉,心里寻思着找个空闲时辰,得替父亲寻个合适的人,生气开心的时候也能有个说话的伴儿。
“李大人在朝堂上只手遮天不是一天两天了,皇上都不曾斥责过他一句错,爹您费尽口水,他照样活得风风光光。”
陈不候喝口茶,道:“冕儿你是不知,李重山跟着皇上在香山住了三天,这三天沈岸的案子就被刑部搁在一边不管……他刑部又不是李重山的,李重山说一句他们就动一动,猪见了草食尚且知道屁颠屁颠拱上前去吃,他们呢,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陈冕问道:“爹今日去刑部了?”
“我若不去,也不会受一肚子回来了!”陈不候死死盯着匾额,觉得甚是碍眼,对捡棋子的仆从道:“一会儿把匾额卸了,劈了当柴烧!”
立时有两个仆从搬了矮梯进来,爬上爬下把匾额卸了,重新换了一张“皓首穷经”的匾额。
陈不候不再去看落地明罩了,从匣子里取出账目递给陈冕,道:“明儿我再去一次刑部,他们若再不审案,我就把这个公之于众!”
陈不候说一不二,隔天就揣着账目再次到刑部,曹沁和陈氏也跟着去了。
曹沁和陈氏是去探望沈岸,恐那些狱卒见了他故意阻挠,陈不候在刑部外等了一盏茶功夫才慢悠悠进去。
……
香山的杏花正妖娆怒放,徜徉在杏花花海中的宫婢翩翩行过小桥流水,李府的家仆过了山门后便不敢飞奔,跟在宫婢身后迫切地东张西望。
司礼监掌印林连得了空才从皇上身边抽身出来缓口气,身后两个躬身随行的小黄门耳力极好,听到桥上有男子的脚步声,忙向林连禀报。
林连摘了朵杏花嗅了嗅,瞥了眼,果见桥上有一个男子的身影。
“把他叉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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