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不候是假忠!
看了一圈,阮妙菱终于在九公子秦璨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很快淡出眼角。
秦家男儿啊……
她扫过或镇定或走神,又或摆出一副‘原来如此’神情的面孔,皆非等闲。
秦海叮嘱几个孩子最近没有特别要紧的事,尽量别到街上‘惹是生非’,让他们各自散了。
只把秦阶留下来。
宝贞公主捏着原本一对儿的小金牌:“既然皇祖父留了遗旨,小金牌我暂时留下。”
秦阶虽有点不舍,毕竟从小戴在身边,也有了感情,但还是沉默答应了。
“娘,两块小金牌凑成一对,就能召唤诛远军了吗?”
阮妙菱摇着宝贞公主的手臂,如小儿一般天真好奇的口吻打破了屋里沉闷的气氛。
比起能不能拥有,她其实更在意小金牌的实际用处。
宝贞公主笑着摇头,秦家父子在场也不妨碍她在女儿鼻尖小小的刮了一指。
“还差一个必不可少的条件。”
她这么说,阮妙菱更好奇了。
秦阶也罕见的在长辈面前露出惊讶的神采。
七岁以后,他已经学会了怎样控制不必要的神情出现在脸上,不叫人一眼就能看透。
宝贞公主卖了个关子,笑而不语。
秦海接过话茬:“先皇当初千叮万嘱,能启用诛远军的条件有三个……两块小金牌,再一个便是宝贞将军。”
往下,宝贞公主不再让秦海说了。
大概是想她和秦阶自己去悟吧。
……
亥时四刻,李府从前院至最后一处后罩房,每一处都点亮了橘红灯笼,这是李重山任尚书后,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
李博章在书房写字,案上已叠了两张宣纸。
从他房里过来的小厮在门口兜着手轻轻跺脚。
“进来!”
小厮如获大赦,磕磕绊绊跨门,两步就跪下了。
“公子,徐修撰还醉着……”
话音三分担忧,七分害怕。
李博章蘸饱了墨:“父亲那边情况怎么样?”
小厮连磕了两个头,战战兢兢道:“已问了林公公,约莫还有一刻钟。”
“走,回房!”
李博章也不再写了,搁下笔,一会儿自会有人来收拾,疾步往房间走,心里却在想徐元今日到底是喜是忧。
他所认识的徐元,吃酒一向只喝半杯,克制得很。
今天却在他这儿喝得酩酊大醉,走路画之字,他哪里放心他一个人回去?就把人留在房里歇着,等酒醒。
原也不是大事,谁想戌时末……
皇上再器重父亲,却从未纡尊降贵来李府,即使皇上登基是父亲推了他一把,但君臣始终是君臣!
今夜他们维持了十几年的君臣平衡,打破了。
“醒酒汤?”
小厮弓身在后面追,听见李博章在问,忙答:“早就备下了,一直热着。”
这位徐修撰真是难伺候,小厮分神跟在后面,心里不住痛骂,公子这辈子还没这样伺候过谁呢,他倒有福气!
呸!
“徐兄醒醒!”
斜躺在鹅黄锦被下的人浑浑睁开半眼,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李博章拉徐元坐起,亲手接来烫嘴的醒酒汤:“徐兄,喝了这碗醒酒汤,你得回家了。”
徐元左右环顾,抓着暖和的被子傻笑:“这儿就是我家啊。”
小厮立在床尾翻白眼。
跟谁装傻呢,江南上好的云纹缎面被你攥在手心,摸不出来?这料子你用得起吗?
“李兄你看啊,这被面是用汉王赏的云纹缎面做的,摸着可顺手了,不是我家还能是哪?”
徐元抱着锦被埋头呵呵笑,醒酒汤却不肯喝。
小厮瞪圆了眼。
汉王赏的云纹缎面啊,得是进贡的最好料子了吧。
他扭头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眼皮子浅到家了!
李博章担心一会儿徐元和皇上撞上就不好了,哄着他把醒酒汤喝下,吩咐小厮将自己的衣裳给徐元换上。
之前被酒秽弄脏的那身肯定是不能穿了,李博章看着神色忽乐忽悲的徐元,叹了一声。
“我怎么没见过你啊?叫什么名字?”
小厮半边身子扛着徐元,没想到看着挺文弱的一人竟然沉得跟木头似的,咬牙挤出个笑脸来哄他。
公子交待了,徐修撰眼下跟三岁小儿没什么两样,得哄!
“小的贱名,不值得修撰您惦记,再有几步就能坐上轿子,一会儿您就能抱着被子睡觉了。”
醉醺醺的徐元显然只是随口一问,孩童似的指着门口的一辆正黄威严的马车,“那是我的轿子麽,还挺大啊!”
小厮吓得抓住他的手,心里直喊祖宗,哭丧着脸求道:“徐修撰,那可不是您能指点的,咱们的轿子在那头。”
徐元顺着小厮的手指看去,瘪嘴哼了声。
“又破又小,我不喜欢!”
醉了真是啥都敢说,小厮抹了把冷汗,心里憋了气,却不能对他下手,只得磨牙泄恨。
公子的轿子都让他坐了,他竟然嫌弃破?
“小的只能送您到这儿了!”小厮吩咐轿夫两句,甩袖跳着回去。
轿子离地,渐渐远离无人敢靠近的正黄华盖马车。
轿内,一双迷离混沌的眼瞬间清明如泉。
……
一场秋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庭院的草针里铺满了鲜红的天棘果子,树上的石榴红了半边,还未开口的尾巴上缀着透明的水滴,从哪里看都是喷薄生长的架势。
住在这里的主人,宝贞公主却病了。
承平王府十几年后等来了给它题名的恩主。
成康帝在门前站了片刻,目光一直停留在‘承平’两个字上面。
“皇上,天凉,还是进府吧。”承平王小声道。
成康帝点头,什么话都没说,进了王府也不在正厅久坐,直接去了宝贞公主的院子。
床前立着一架大屏风,成康帝在屏风外坐下,透过绣屏确实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影。
“朕没有照顾好自己的侄女,将来九泉下愧对兄长啊……”
成康帝兀自说着。
“青海卫眼看就要落到鞑子手里,朕更愧对先皇。”
她难道无动于衷吗?成康帝往绣屏前凑近一分。
西北的百姓身在水深火热中,她曾经在那儿浴血奋战,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不该是震惊的从床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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