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不下去了,这件事先这么着。”秦海摔门离开李重山的书房。
院里,金桂带着浓重的湿意洒落一地。
李重山追出来,冷不防被屋外的凉气吹了个哆嗦,抱着双臂急声冲秦海的背影喊道:“下次我还是这番话!”
“鹊桥,鹊桥!”
“老爷有事吩咐?”小厮摸到门边,“鹊桥今晚不值夜,在屋里睡着呢。”
李重山盯着院里碍眼的桂花,烦心道:“赶紧扫了,这才几月的天就吹大风。”
小厮应诺,等李重山甩着袖子离开院子,才敢四处找碧澜姑娘。
“瞧见碧澜姑娘没有?”
在门口摸牌的两个梳着包子头的小厮往门外努嘴,“早走了。”
他才把惴惴不安的心搁回肚子里,揉着两个小厮的包子头,皱眉催道:“还玩什么,赶紧拿笤帚把地上的桂花扫干净咯!”
“碧澜姑娘碰掉的,为什么我们去扫?”
“嘿,还犟嘴!”小厮一手拎一个扔到门后,“碧澜姑娘有夫人护着,你们敢叫她扫?屁大点事儿,明儿一早老爷过来看见不干净,打发你们出去,就是鹊桥也救不了你们。”
两个小人不情不愿地挥动笤帚。
“才刚碧澜姑娘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吹了冷风病了?”
“你管这些干什么,她害我们扫地呢!”
“咱们不就是扫地的麽,你别摸牌输了把气撒在碧澜姑娘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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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景致变了,有几分眼熟。
阮妙菱抬头看了眼门上大大的两个字,摇头笑道:“怎么走回来了。”
黑漆的木门突然发出一丝尖尖的响声,门开了,徐元披着外衣走出来。
阮妙菱当即一怔。
“盯着上面看什么?”
听到他不亲不疏的语气,她才想起自己如今化成了令一番模样,徐元认不出来。
“公子家的字挺好看的,小女子忍不住驻足观望。”
徐元挑眉,当真看向门匾上的“徐府”两个字,“夜深人静,姑娘因为在下的字逗留不去,莫不是什么狐仙鬼怪?”
读书人啊,阮妙菱不由感慨,都娶妻了心里还想着和狐仙精怪,露水姻缘对书生们来说都很刺激吗?
她拧着帕子捂嘴痴痴笑,“公子真是好眼力,一下就猜出我是狐仙,请问公子可否猜得出我是什么狐?”
金亭等了许久还不见公子回去,擎着一盏豆灯出来,“公子,是谁在敲门啊?”
“狐仙啊。”徐元倚在门边,白皙的面容上挂着醉人的笑。
金亭往门外一看,吓得险些丢了手里的灯盏,两手举过头顶念道:“狐仙姑奶奶莫怪,我家公子不是有意冒犯您的,您好来好去,我明天抓几只鸡孝敬您!”
徐元“噗嗤”笑了。
“诓你的,回去睡吧,我这就回去。”
阮妙菱疾步冲上台阶,抓着他的袖子不肯放。“公子还没说我是什么狐呢,怎么能走!”
金亭听说狐狸都不是什么好物,虽然公子说是诓他的,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见她紧紧拉着公子的衣袖不放,忙冲去厨房找鸡血。
“公子你倒是说啊,不说,我可就捉你去山里,一辈子出不来。”
徐元顺着她的话道:“那敢情好,狐仙就把我捉去了吧,小生家里的夫人早不知去了何处,十天半个月也不肯捎个信回来……再这样下去,我都快忘了她的模样了,倒不如被你捉去山里做了鬼,好去寻她。”
“死鬼,倒是个痴情种。”阮妙菱痴笑着捶了下徐元的胸口。
“舍得回来了?嗯?”
阮妙菱大窘,在他腰间掐了一把,“你早看出来是我了?”
“去郝廷梅家里远远地就看见了你的背影,两辈子了,还记不住你的身影什么样吗?”徐元笑了一阵,“那我就太失职了。”
阮妙菱没办法,只能任他笑,笑得累了,才问:“你说有人敲门是骗金亭的吧,一路过来我可没看见什么人。”
“没骗你,方才真有人敲门,兴许真是狐仙看我长得俊俏,想把我的魂魄勾去呢。”
还惦记着这茬呢。
阮妙菱挂着他的手臂,脸热了一阵,推着徐元往里面走。
“公子!”金亭端着一碗鸡血冲出来,手里还抓着一把小米,“狐仙奶奶,我家公子娶妻了,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没过徐元那关,阮妙菱就有心逗逗金亭,虎着脸道:“我真就看上你家公子了,有夫人算什么,休了便是。”
她刮了刮徐元的脸,语气颇为暧昧:“你家公子长得俊,我舍不得吃他的。”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看我的鸡血!”
金亭咬牙,端着碗就要泼过来,徐元连忙喝止住他。
“金亭,是我呀!”
阮妙菱露出原声。
“妖怪,你还敢模仿夫人的声音!”金亭急红了眼,撒了手里的小米,从脚边勾来一根木棍泼上鸡血。
这一番吵闹把院内的香巧和兔月都吵醒了。
“金亭哥哥,哪里有妖怪?”
金亭忙把冲出来的兔月护在身后,“你小心,这个女人是狐妖变的,她要勾引你们姑爷呢!”
兔月没看清楚,却被金亭的话给唬住了,揪着他的衣裳不敢动,嘴里喊道:“金亭哥哥快抓住妖怪,救姑爷!小姐回来没看见姑爷,会哭死的……”
“会哭死啊。”徐元低头笑道。
阮妙菱撞他一下,没好气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香巧扶着肚子慢慢走到门边,“这世上哪里有妖怪?都是人编出来吓唬胆小的人故事而已。”
“还是香巧懂事,”阮妙菱看向金亭,好生劝道:“你去端盆水来,我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你家夫人。”
“我不信,妖怪除了会模仿人的声音,连样子也能变得一模一样,洗脸都是幌子,你是想给自己时间变脸!”
“你怎么这么轴呢?”香巧听到阮妙菱的声音,已然确定是小姐无误了。
金亭看她大着肚子,生怕出了什么事,小心挪到她和兔月身前:“夫人可是去了西北,怎么会在这里?你放心,一会儿打妖怪的时候,我不会伤着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