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动之以情

　　“我怎么堂堂正正地回去？他们问起孩子的父亲，问起我这么多年的遭遇，我要如何回答？”依稀能看见往日美貌的那张脸上，是惶恐无依的凄然，显然觉得回到京城去认亲是一件想都不能想的事情。

　　“你是知道李家少爷并不是杀害左三凶手的，你自己遭遇了种种不公，还要施加在别人身上吗？”

　　这一句问得非常严厉，加上颜三小姐咄咄逼人的目光，让人无法直视。

　　妇人低下头，轻声说道：“在外人眼里，我早就是一个痴傻的疯癫之人，说的话又如何取信于人？就是真的说左三咎由自取，他人也会说我近些年遭受左三毒打，恨不得他死了干净才好，也是不会信我的……”

　　这就是早就认清现实的意思，连反抗一下都不曾有。颜三小姐垂下眼眸，叹息一声，放缓了声音：“若是我能帮你堂堂正正回到京城的家里，和家人顺利认亲，你可愿意还给李家少爷一个公道？”

　　颜三小姐原本希望她能由己度人，也知道不能强求，提出了条件。这原本就是她打算用来交换的条件，也没有觉得说出来有什么。

　　这样的条件对于妇人来说简直意味着重生！她紧紧盯着颜三小姐，想看出颜三小姐目光中哪怕一丝欺骗，可是纯净的眸子里，只有肯定与坚定。

　　她慢慢低下头，这么多年不曾落过眼泪的她，搂着两个孩子泣不成声。两个孩子见母亲哭成这样，也跟着哭了起来。

　　起先她还压抑着，后来越来越压抑不住，似乎要将这些年的苦楚全部哭出来，变成了嚎啕大哭。

　　颜三小姐脸色未变，等着她冷静下来。对于一个原本处于花季的少女，有着上等的家世，受着良好的教育，却在那个夜晚戛然而止，接下来是漫无边际的黑暗生活，这其中的苦楚，一般人无法体会。

　　如今有了重生的机会，却是迟到了多少年，吃尽了多少苦头，才勉强换来的结局。

　　妇人慢慢止住了哭声，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朝颜三小姐笑了笑：“让您见笑了。”

　　“无妨。”

　　颜三小姐示意她可以梳洗一下，让两个孩子也不要害怕，这才继续问道：“你娘家现在的消息还需要派人去京城打探一下，只是你从前该有的礼仪都需要慢慢教会两个孩子，一切都过去了，总要朝前看，你叫什么名字？”

　　“我娘家姓林。”妇人抬头看了颜三小姐一眼，给孩子擦手，“小姐应该早就调查过我了，不然怎么会知道我的遭遇？”

　　“是李家调查出来的，李老夫人感念你的遭遇，有心想要帮你一把，可是却也不敢贸然提出来，免得让你以为李家有威胁之意，反而不美。”颜三小姐解释着，“李家商行广布，要查清楚林小姐的来处，也是花了一番功夫的。”

　　“我知道的，我会尽力配合你们，只是不知道如今我还能帮什么忙？”林氏点点头，很是感激，李家在新登是出了名的大善之家，这些天受李家的照顾，更是让她惶恐不安。

　　“可能会要吃些苦头。”颜三小姐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来意，“李老夫人想亲自看一眼李江少爷，确认他安好，然后再另做打算。只是现在新任的县丞大人却不是个好说话的，贸然用关系压他低头，我们怕适得其反，只好请林小姐以左三家人的身份，要求亲口听李江少爷一句道歉，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就好。”

　　李老夫人不过想亲眼见一见李江而已，算得上是她的一种执念，只要李江从牢里提出来，颜三小姐就有把握让她见上一面。

　　“我没有很大的把握。”林小姐倒是个实诚人。

　　颜三小姐微微一笑，安抚她：“所以才说可能要你吃些苦头，总要打动人才可以，我会在暗中帮助你，你不要害怕。”

　　让一个一直处于黑暗之中的人突然走到阳光下，颜三小姐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能让林氏成功，但事在人为，只能用上“言”了。

　　“好……”林氏回答得明显没什么底气。

　　要让人卖力，自然要给些动力。颜三小姐说道：“我以你远房亲戚的名义在西街买了一处院子，林小姐以林氏的名义，带着两个孩子今后先住在那边吧，李家会买了丫鬟婆子照看你们，不会泄露了你们的消息。”

　　这便是要安她的心了。林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尽心的，又贴在孩子耳边低声说着。

　　虽然两个孩子很怕生，可是却被教导得听话，有林氏在身边就能安心，也不吵闹。可见林氏平时是有悄悄教导过的。

　　林氏再一次带着孩子跪到了衙门门口，这一次却不是寻求庇护，而是恳请县老爷，让李家少爷亲口对他们说一句抱歉的话。

　　这种要求在新登来说闻所未闻，人死如灯灭，一切都化作了泡影，左三的妻子却提了一个让人不好一口拒绝的理由。

　　林氏带着孩子跪在县衙门前，说得情真意切：“左三虽然对待我们娘几个不好，可到底是孩子的父亲，不论李家少爷到底为何要杀害了他，我都请县太爷让李家少爷对妾身、对孩子们说一句道歉，孩子今后毕竟再也没有了父亲……”

　　说着她就在粗糙的地面磕起头来，每一下都格外用力，不一会儿额头已经是一片红肿。

　　围着的民众纷纷议论开了，有觉得林氏痴傻的，有觉得林氏执着的，也有不忍心说了句公道话的。

　　“她既不要求处死李家少爷，也不要求其他，只是想要一句道歉，让孩子们不要记仇，也是难能可贵了。”

　　县太爷坐在屋子里觉得左右为难，即使他心肠坚硬，觉得能够在闹市上杀人的人一定要严惩不贷，却也调查过李江，知道他与人为善，若不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也不至于非要置人于死地。

　　这个时候，却有一个老夫人拄着拐杖，拨开人群，走到了林氏身边，也跪了下去，高呼：“李江母亲李徐氏跪求县太爷，看在老夫人年迈的份上，能够再多看几眼儿子，恳求县太爷慈悲心肠，让老妇人见上儿子一面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