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没有期待就没有伤害
见易泽成这幅无耻的不卑不亢的模样,陆佳宜别过头去,努力让自己不跟他计较。
因为她知道,一旦真的跟他生了气,闹了脾气,吃亏的永远是自己。
这是她这些年积累总结的惨痛教训,她才不会上当。
不过,这个时候,她压根没有时间去理会易泽成,因为,郭时清回来了。
只是,他有些奇怪,因为,他的脸上紫一块青一块,眼眶跟熊猫似的。
这样子,看上去,很像是被谁打了一顿。
是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他上厕所的时候,把他揍了一顿吗?
陆佳宜看着那郭时清脸上挂彩的模样,心底一阵暗爽。
在座的众人看着郭时清负伤归来,立刻起身迎了上去,一脸关切地问道:“郭行长,你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郭时清冷哼一声,鼻子里塞了团餐巾纸,仰着脸瓮声瓮气地说道:“他娘的,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偷袭我,我一从厕所里头出来,就被人蒙上了一个黑袋子,然后一顿狂揍,还没见到人影呢,就又一溜烟不见了,小兔崽子,那些个王八羔子,别让我知道到底是谁,否则,一定要他们好看。”
说着说着,他情绪激动起来,扯到了脸上的伤口,顿时痛得让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窃窃私语道:“会是谁啊?居然来这酒店里打人,郭行长去看监控了吗?”
郭时清翻了翻白眼,“我第一时间就去看监控了,结果,这酒店厕所旁的都没装监控,根本没拍到人,估计是早有预谋了。”
“那会不会是郭行长你的仇家啊?你有结怨吗?”房地产的李总问道。
话音刚落,众人下意识地别过头去,大家都心知肚明,郭时清平时的为人处事,张扬跋扈,在圈子里早就树敌无数,要不是因为忌惮他行长的身份,早就把他痛揍一顿解气了。
所以,要说结怨的话,这一桌子人都对他心存不满。
房地产李总自知这番话不小心把众人都拉下了坑,立刻闭嘴不说话了,言多必失,他算是明白了。
好在这个郭时清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人,满脸不屑道:“哼,总之别让我知道是谁,否则,要他们好看!”
陆佳宜见状,心底一阵暗爽,她开始感激那个做了好事不留名的人,这叫恶有恶报。
一盘的易泽成看着陆佳宜脸上难以掩饰的笑意,低声问道:“你怎么这么开心?难道是你雇人打的?”
“你看我像是出得起这个钱的人吗?”陆佳宜扁扁嘴,“况且,就算真的要揍他,也得等我拿到贷款,否则,一切都白费。”
她顿了顿,转头看着易泽成问道:“难道是你干的?”
易泽成松了松身体,“你看我像是打人还假手于人的人吗?”
也是,易泽成的身手,她是再了解不过了,对付这么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油腻男,易泽成一个小手指就能把他撂倒。
“那会是谁啊?”
“你有那么好奇吗?”易泽成看着她问道。
“当然啦,”陆佳宜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得要好好感谢这个英雄。”
易泽成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顺势拿起桌上的酒杯轻抿了一口,然后又缓缓放下。
郭时清刚想回到原位子坐下来,看到自己的衣服被挪了位,不由得皱了皱眉,刚想发火,却看到易泽成坐上了自己的位子,立刻忘却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赶忙笑脸相迎,走上来巴结。
“哎呀,易总,您怎么来了。”
易泽成笑了笑,没有说话。
郭时清也顾不上脸上的伤口,赶忙把椅子拉到易泽的身边坐下,和刚才那副大爷的嘴脸判若两人,此刻,就像是古代皇帝身边的宦臣,巧言令色,极尽谄媚,甚至对旁边的陆佳宜熟视无睹。
陆佳宜看着郭时清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从古至今,金钱永远是个好东西。
这还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看着郭时清狗腿的模样,她除了在心底对他投去满满的嫌弃与鄙夷之外,竟然想不出一个词去形容。
书到用时方恨少,人至贱时难形容啊。
一下子被落了空的陆佳宜,除了对着易泽成的后脑勺狂翻白眼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过去了。
众人总算是有了酒足饭饱的架势,开始有人提出散席去别的地方续摊。一个人推辞有事,其余人也纷纷借口要离开。
郭时清的兴意还未散去,在众人纷纷离去的时候,依然还坐在椅子上。
陆佳宜没有忘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目标还没离去,自己自然也不能离去。
郭时清今晚喝得着实有点多,于是,他拿出手机来要给自己的司机打电话来接自己。
陆佳宜趁势赶紧上前,用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发出的声音娇嗔道:“郭行长,您是要回去了吗?我今天没开车,您能好心顺路送送我吗?”
声音酥软带媚,甚至让一旁的易泽成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这丫头还真是拼命。
郭时清哪里受得了陆佳宜的这番撒娇攻势,他巴不得呢,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于是,他满脸笑容,点头连连答应,“送你这么一个大美女回家,自然是我的荣幸了,我司机一会儿就来,你就和我一起再等等吧。”
“那我就先谢谢郭行长咯,不过,我想先去个洗手间,不知道郭行长方便不方便等我一下呢?”
“当然,当然,美女说什么都是对的,你安心去吧,我在这等你。”
“那就谢谢郭行长。”说着,她还不忘对着郭时清抛了个媚眼。
然后,陆佳宜便转身出门了。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晚上,脸都要笑僵了。
正要转身回到包厢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陆佳宜。”
陆佳宜缓缓回头,是顾未生。
他的脸颊有些通红,想来喝了不少酒。
顾未生朝着陆佳宜缓缓走去,“你今天来就是为了那个郭时清吗?”
“是,”陆佳宜没有否认。
顾未生低声道:“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找他!”顾未生的眉头紧皱,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
陆佳宜抬起头,冷静地道:“我没有办法,这是我唯一的办法。”
“是易泽成逼你的吗?”
陆佳宜没有说话。
“为什么!既然易泽成不要你了,你可以回来找我啊,干嘛要舍近求远,找我也一样啊!你要什么,我就可以给你什么!”
听了这么一番话,陆佳宜不由得皱了皱眉。
眼前这个顾未生满身酒气,跟以前她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的顾医生,完全判若两人。
眼前的这个人充满了商人的铜臭味,他以前跟自己说,他最讨厌那样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可是如今,他却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
陆佳宜不知道是该为他感到悲哀还是该惋惜。
他拉住陆佳宜的手,“佳宜,回到我的身边,好不好,我一定比易泽成对你更好,一定。”
陆佳宜别过头去,淡淡道:“你喝多了。”
顾未生低头,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抬头,双眼通红,情绪激动,“为什么?!为什么你和郭时清都可以!和我就不行?!为什么!”
陆佳宜怔了怔,缓缓道,“原来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她叹了口气,“看来我们的友情真的早就死掉了,那我不妨告诉你,在你看来,我大概是个随便的女人,我无所谓,所以,请你放开我。”
她一字一句地对着他冷冷地道。
顾未生自觉失言,赶忙道歉道:“对不起,佳宜,我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你原谅我,我,你要什么,你要钱是不是,我给你,我全部给你。”
陆佳宜皱了皱眉,一脸嫌弃道:“我要你现在离我远一点,我要走了。”
然后,她用力地扒开紧握着自己双肩的顾未生的双手。
顾未生大概是被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给刺激到了,大步向前,直接紧紧地拉住了陆佳宜的手腕。
“你别走。”
他紧紧地皱着眉,表情郑重,“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眼看顾未生要作势抱住她,正想要反抗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自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往后拉了一把。
那力气很大,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不过,那股力道,又是恰到好处,虽然她踉跄了一下,却又稳稳地被人搂在怀里。
她缓缓抬起头,表情还有懵。
显然,她还没反应过来。
在看到来人面孔的那一刹那,她愣了愣。
她甚至不知道易泽成到底什么时候从包厢里出来的。
只见那易泽成正皱着眉低头看着自己,眼神杀气腾腾,搂住自己肩膀的手的力道也加深了不少。
陆佳宜虽然人被易泽成紧紧地搂住,而她的手腕却依然被顾未生牢牢地握住。
那一刹那,陆佳宜突然觉得自己就跟一只茫然若失的小兔子,本来在空旷的森林潇洒地奔跑着,突然就被一头饥饿的老虎和一头凶猛的狮子给盯上了。
这场面实在是太诡异了。
她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先看了一眼杀气腾腾的易泽成,又回头瞥了一眼同样眼神坚定的顾未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与此同时,她这心里还惦记着此刻隔着一扇门,包厢里头的那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郭时清。
只一扇门之隔,万一他打开门一看这么诡异的画面,都不晓得他会怎么想,万一因此折掉了自己的贷款,这两人,她一定谁都不会放过。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易泽成还是一贯的高深莫测,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
他低头瞥了一眼握着陆佳宜手腕的顾未生的手,嘴角旋即勾勒出一丝深不可测的笑意,过了许久,终于冷冷地道:“放手。”
面对易泽成的压迫与言语的威胁,顾未生丝毫不畏惧,他亦然勾了勾嘴角,眼眸中尽显敌意,冷哧道:“说反了吧,这句话,应该是我对易总你说吧。”
易泽成冷笑一声,“许久不见,顾总说话都有底气了许多,看来,回到顾家的你,生活的还不错。”
顾未生扬了扬嘴角,“不劳你费心。”
三个人就这样对峙着。
不知过了多久,陆佳宜实在是没耐心了,终于说道:“二位,放手吧。”
她看了一眼易泽成,又看了一眼顾未生。
但二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
陆佳宜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再这么僵持下去,郭行长那边怎么办啊。
于是,她尝试抽了抽被顾未生握住的手腕,但对方力气很大,她用力了一下,没有抽回去。
没办法,她只好换来了计策,改推易泽成。
可是,易泽成力气比顾未生更大,握住自己的肩膀的那两个手宛若两座大山一样,压得她生疼,更加推不开。
陆佳宜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弱弱地说道:“好痛……”
被拉扯了这么长的时间,她全身酸疼难忍。
顾未生见陆佳宜五官不由得皱在了一起,有些心疼地松了手,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佳宜,你怎么了?”
易泽成见顾未生松了手,则一把将她完全地护在怀里,随即挡在她的面前,就像一头老虎在誓死护卫自己的囊中之物,抬起头,对着面前的顾未生冷冷道:“不劳顾总费心。”
然后,便又拉着她往一旁的安全通道走去。
陆佳宜被易泽成像拎小鸡一样拎着走,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没听见吗?我都说了我痛!”
易泽成低头瞥了她一眼,道:“忍着!”
站在原地的顾未生看着二人的背影,双拳紧握,墨黑的瞳孔里,好像随时随地就会喷出火花来一样。
正在这时,一个陌生男子突然走到顾未生的旁边,凑到他耳边低语道:“顾总,你吩咐我们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那就好。我们走吧。”
然后,他便转身和那男子往外走了去。
坐在车上的时候,他随意地扯了扯领口的领结,打开了车窗,车子涌入车流,行驶得飞快,晚风吹在他的脸上,让他的酒意逐渐消散,人也变得清醒起来。
他也不知道今晚是怎么了,在他透过包厢的缝隙看到郭时清对着她动手动脚的时候,他难忍愤恨,直接电话找人在郭时清上厕所的时候揍了他一顿。
以前的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就是暴力,用暴力解决问题,不是勇敢,而是鲁莽,以往那些他嗤之以鼻,觉得幼稚的做法,在今天晚上,他都做了。
也许是他真的变了吧,变得幼稚。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讨厌别人强加给他的那个温文尔雅,成熟稳重的标签。
墨黑的双眸在不经意间浮上了一丝教人不易察觉的哀愁。
……
易泽成紧紧地握着陆佳宜的肩膀,他的力气很大,压得她生疼,有些喘不上来气。
可是,不管她怎么用力地挣脱,甚至还带有报复性地踩了他好几脚,他都跟铜墙铁壁的机器人似的,毫无反应。
他满脸怒气的模样,仿佛跟吃了炸药一般,不明事理的人见了这状况,估计会以为他是拐卖良家妇女的土匪。
见四下无人,陆佳宜终于使出吃奶的力气,愤怒地挣脱开了他的双手。
大概是没了顾未生,易泽成也没有要和她较劲的意思,听话地松了手。
陆佳宜轻轻地揉了揉被他摁得生疼的肩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想干嘛?”
易泽成没有回答,而是居高临下地就这么看着她,他靠在安全通道的门框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双手插兜,视线飘向别处,故作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只是单纯地看着他要抱你,心里有些不舒服。”
陆佳宜怔了怔,她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她知道易泽成讨厌顾未生,但她还停留在当年他俩因为姐姐是情敌上,毕竟,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这个道理她懂。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因为自己跟顾未生对峙起来。
她停止了轻揉肩膀的动作,眼睛直直地凝视着面前的易泽成,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好像停止了。
四周都很安静,她甚至可以听到悸动不已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仿佛随时都会跳出胸口。
其实,从今晚她在包厢里看到易泽成出现的那一刻,她的内心深处陡然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她觉得对方是因为自己才来的。
可是,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秒钟,就被她给摁下去了。
因为她知道,一旦这个念头猝不及防地冒出来,她就会有所期待。
可是她认识易泽成这么多年了,她再清楚不过,如果对易泽成有所期待,那么将来失望痛苦的一定会是自己。
和他斗,她从来没有赢过。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她在易泽成身上都已经吃了多少亏了。
没有期待,就不会有伤害。
这是她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