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陵侯府,霍文钟早就急的坐立不安。︾樂︾文︾小︾说|他爹消失了十天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现在人在吴国。好在老爷子走之前挂了个病弱的招牌,脾气又一向跋扈古怪,霍文钟整日做出一副被训的模样,倒是将事情瞒的严严实实。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关于徐广文的处决终于下来了,凌迟!霍文钟知道他爹和赵县百姓有过约定,将此事立刻快马通报赵县,据说赵县百姓得知后敲锣打鼓,随后又是一家一家的齐声哭泣,最后抬了一块“一心为民”牌匾去赵县府衙,,由于赵县现在还不能擅自出入,委托了府衙将其转递给博陵府。
博陵县功曹陈子怀被罢了官,魏文杰却全身而退了。但人已离开了博陵。霍文钟不敢掉以轻心,依旧在暗中的盯着魏文杰的动静,又给京城里的五伯周阳侯去了信,让五伯摸清楚京里最近是个什么情况。
就在霍文钟不断祈祷他爹早日平安归来的时候,市井茶坊里一个关于吴国将领叛国的消息如平地一声惊雷,炸的霍文钟半响回不了神。
湖心亭里,王家丞,黄大夫,还有张大虎都被请来了。侍从们烹好茶,一一斟满后,便全都退了出去。
此地四周开阔,正是说话的好地方,不必担心被人听墙角。
“吴国的事诸位可都听说了?”霍文钟开门见山道,“现在传的有鼻子有眼,连将领是谁都说出来了!”
“大郎说的可是汤良之事?”王家丞盘腿而坐,“依我看,这事八成是真的。”
黄大夫缕着胡须,也跟着点头:“不论这话是谁传出来的,但汤良所犯的那些事估计做不得假。您看看,不听中军调遣,调动一县存粮,抢夺乡野小民,这一桩桩一件件所牵扯的人实在是太多,若是假的,不会说的这般详细!”
霍文钟却还有一层担心:“万一是北疆故意使的离间计呢?”
“这……”黄大夫道,“汤良也不是什么名将,花这么大的功夫来离间他和吴王,是否有些得不偿失?”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但霍文钟最着急的乃是他爹现在就在吴国啊!!他爹那性格,要是听到这样的传言,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活剐了汤良都有可能。吴王和他爹那是什么交情,如今吴王的九公子还藏在他们侯府里呢!
“大郎也莫要着急。”黄大夫劝道,“我猜这传言后面肯定会有动作,如今事情刚冒个头,我们静观其变为好。”
霍文钟苦逼的点头。他爹离府的事除了秦苍和他还有一个薛太医外,再无人知道。又问张大虎:“魏文杰那边盯的如何了?”
张大虎道:“他回到赵县后倒是一直待在魏府,与一韩姓书生交往甚密。如今府里的侍卫大多都被派去运送粮草,剩下的必须守护侯府,可以派去赵县的人不多,其他的还在调查中。”
霍文钟也不赞成现在派人去赵县,知道这些也就够了,便道:“等高安他们回来后,再行商量此事。”
汤良事件迅速发酵,其速度之快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起先还只是文人在茶坊里说,后来竟然连段子都编出来了,虽没有直言是谁,但某朝某国大将不听军令擅杀百姓,遇到北边来的人就跑……
大家可以自行对号入座。
说书先生,街头乞丐,还有儿歌,听说连戏本子都编出来了,某当家的正在排。
受这件事影响最大的便是吴国。
凤桥郡守带着满耳朵的传闻,终于赶到了下溪县。
“汤良在你这里,说他叛国到底是怎么回事!”凤桥郡守蹙眉怒目,“还有博陵的粮队,怎么会遇到汤良?!”
下溪县令担惊受怕的好几日,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到老上司来了,噼里啪啦一股脑的将当日霍明明质问汤良的那些话全说了。
“下官也没想到,最后竟传成了汤将军叛国啊。”县令哭丧着脸,“当时围观的人太多了,那个霍姑娘嗓门也大,连站在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霍姑娘?!”凤桥郡守立刻追问,“此人是什么来历?一介女流,竟然在质问一国大将?!”
“她自称是世子派出的使者,哦对了,还有一个叫寇天佑的,身上带着王宫的印迹,下官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博陵来的运粮官们都是真的!”
“世子怎么会派一介女流之辈当使者?”凤桥郡守有些不满。寇天佑这个名字他倒是听说过,乃世子陈泽的近身侍卫,算得上是心腹之人。
下溪县令见老上司露出不悦的表情,连忙道:“哎哟那个霍姑娘可不得了,下官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长得竟然比男人还要高,身上还带着鞭子。”
“健妇出身?!”凤桥郡守问道。
“她年纪不大,看模样也就二十出头,应该不是。”县令道,“他们现在就在县衙内,大人您一去看一眼便知了。”
凤桥郡守看着城门四周的官吏,全都是下溪县内的人,博陵来的人一个没到。他堂堂两千石的一方郡守,朝廷所封的封疆大吏,日夜兼程赶到下溪县,博陵这群人竟不派人迎接,这谱摆的也忒大了。虽知道博陵那群人因博陵侯的原因,一向是狂妄自大,加之来的是吴国,估计抱得都是逛自家后花园一样的心情。凤桥郡守心底记了一笔,诸侯王和列侯关系如此亲密,实在是不祥之兆,必须密报给京城。
石凤臻有些惴惴不安,跟在高安身边不住的叹气:“高大人啊,咱们不去城门迎郡守大人真的好吗?”
高安正在给他的爱马刷毛,细小的灰尘浮在空中,让石凤臻不住的掩鼻打喷嚏。高安笑道:“石大人啊,你是个斯文人,又是何必跟我到马棚里来。快回屋去吧,这里气味也不好闻。”
“高大人,你……”石凤臻被噎的不知要说什么好,“这样做终究是不妥的啊!”
“石大人想去迎就去啊。”高安被他缠的不耐烦,“粮食放在府衙内,大家根本走不开,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派头。”说完,刷毛的动作更大了,石凤臻被呛得不住后退,小声嘟囔了几句,见依旧劝不动高安,只好垂头丧气的走了。
刚打算出门,便听到了凤桥郡守已府衙的消息,又赶紧往马厩方向跑去通知高安。
自从先帝将诸侯国内两千石及以上官吏的任免权收归中央后,诸侯国内的郡守们便是皇帝派来监视诸侯王的一颗明面上的棋子。凤桥郡守打算给博陵来的人一个下马威,谁料刚走到县衙内,唰的一声,所有守在外面的侍卫整齐划一的抽出了腰间大刀!
县令连忙道:“这位是郡守大人!”又对着凤桥郡守道,“因有六百石的粮草在府衙内,所以见着生人来了,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凤桥郡守脸色微白,强装淡定道:“仅有这些人看守还是不够,府衙里的衙役们也已应该协助看守粮草。”
县令小声道:“衙役们正在大牢看守汤将军的人。”
凤桥郡守脸色更难看了些。寇天佑等人已在府衙的会客大堂内等候多时了,双方见了礼后,不待凤桥郡守发话,寇天佑直接将自己在前去博陵的路上是如何差点遇险,汤良属下杀良冒功,汤良自己所犯之事一一说与其听,又呈上了许多人的口供,还有物证。
凤桥郡守没想到寇天佑竟然准备的这么充分,那些证据就像是烫手的山芋一样,心里将汤良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武夫就是武夫,就算想趁着吴王还指着他打仗想多要些好处,可你也不能蠢的把把柄直接送到对方手里啊!
“本官听说这件事好像是由一个叫什么霍明明的女人来审的?她是个什么身份?”
寇天佑道:“她乃世子派去博陵的使者。”
“区区一个信使,鞭打将领,这事儿不合理法吧。”凤桥郡守道,“就算汤良真的所犯了这些事,也应该由相关官员去审,让一个女人出马……是不是太过儿戏了?”
寇天佑见他这不紧不慢的态度,越发恼怒:“郡守大人,吴国现在正在打仗,你来到下溪,一不问粮草,二不问汤良,偏偏抓个女人来问,是什么意思?难道郡守大人分不出什么叫做轻重缓急吗?!更何况,霍姑娘乃世子所派的信使,世子允了她便宜行事之权,向汤良这样的叛国之徒,人人得而诛之,不过是挨了几鞭子,比其他杀良冒功来说,这算是轻了!”
“哎哟,这里这么热闹啊。”高安刷完了马,从院外大步走进。石凤臻叫他来事赶紧迎接郡守的,这家伙一出声,石凤臻恨不得一头撞死!
“郡守大人来了怎么不去检查粮草?”高安道,“我们博陵人对粮草如此上心,怎么你们吴国的郡守一点儿都不着急?”
“大胆,敢对郡守无礼!”屋内一男子厉声呵斥。
高安一向是侯府侍卫里跳脱的一个,顿时道:“这年头,说句实话也叫无礼了。你们吴国郡守的规矩还真大。等会儿检查粮草前,是否还要沐浴斋戒三天?”
“你——”
那属官气的发抖。眼前这个到底是运粮官还是街头混混,怎么说话一点都不讲究!
凤桥郡守对着自己的属官摆了摆手,命他稍安勿躁,对高安道:“说了这么多,你又是何人?”
听得高安乃是博陵侯府之人,凤桥郡守立刻笑道:“原来是老侯爷府上的。老侯爷能带头乐捐出了这些粮草,本官自愧不如。”
高安没想到这老家伙的脸皮竟然如此之厚,其前后态度转变的也忒快了。
凤桥郡守也不多说什么了,命众人随他去检查粮草,若无误,立刻装车送往凤桥郡粮仓,那里正是高安等人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寇天佑悄悄找来一个侍卫:“你去告诉霍姑娘,这里一切正常,让她不必担心。”
此刻霍明明正陪着聂冬喝下午茶。霍明明一招龙抓手,盘子里的两块小糕点瞬间消失了,咕噜噜,配着茶一口咽下。
聂冬看着都觉得痛苦。
霍明明如吞药一般艰难往下咽,她实在是不喜欢吃这些甜的东西,偏偏老侯爷的下午茶全部基本上都是甜的点心!!
聂冬垂着头,心里的小人不断戳手指——这不是怕万一全上你喜欢吃的就露馅了么。
“凤桥郡守已经到了。”霍明明终于喘了口气,“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你在担心他们?”聂冬问。
霍明明果断点头:“寇天佑笨嘴结舌的,对方可是郡守啊,文官,嘴皮子肯定厉害!”
可对面的老侯爷却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霍明明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了。她很确定现在在外面流传的关于汤良的那些话不是她放出的,她也没有那么大的宣传能量,这个幕后推手到底是谁,不言而喻。
老侯爷这是要干什么呢?
想要彻底搞臭汤良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虽然莫不清楚博陵侯的真实想法,但这样的宣传手段倒是十分解气。为了从博陵侯这里挖到更多的消息,霍明明决定再给他一个面子,
她……再吃一块点心好了!
一低头,眼前放着一盘椒盐饼。
是咸的!!
老大爷你终于人性化了一回,太不容易了!
聂冬微微别过头,他怕自己真的会笑出来。霍明明这模样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啊。他现在就想跟自家女王大人独处一会儿,什么汤良,什么凤桥郡守,通通都死一边去!
上次魏文杰利用舆论把他给黑了一把,聂冬决定这一次他要先下手为强。一个喜欢作的人,聂冬从来不屑于对其讲什么道理,看着他自己慢慢作死就行了。
可那个作的人是皇帝呢?
他不仅能把自己给作死,还能顺带作死一批人给他陪葬。
借着这次机会抽中二小皇帝一个耳光,玩就玩把大的!
聂冬端起茶杯,掩盖了渐渐浮上嘴角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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