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入得室内,沈梅棠、齐安平上前与二姑母见礼罢,众人等寒暄落座。
四姐姐肖曲莺长齐安平一天,虽然是长了仅仅一天,但就是长上一个时辰,一分钟,那也是姐姐啊!
这位四姐姐生得也是个圆脸盘,一双水灵灵的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圆圆的脸颊红扑扑地,总是先笑后说话,笑声脆生生的好听。性格活泼极了,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可爱劲头儿,让人禁不住的想多看两眼。
今年十九周岁了,眼瞅着过了出嫁的最好年纪,挑来捡去的,却没有寻见个投缘的。
倚仗着四姐姐性格好,大事小情的不往心里面搁,要换成是一般的大户人家小姐,保准不会跟这位齐安平说上半句话。每每珍珠见到齐安平就吵个不停,两人互怼,这其中或多或少的也有着此事做梗。
你道这是为何呢?
原来沈云芝与沈云灵这姐俩个,多年前,有意撮合齐安平与肖曲莺两人,欲两家亲上加亲,成一门美事。
落花有意,流水却是个无情。
肖曲莺有这意思,谁成想,齐安平死牛一面颈,犟死了,死活不同意!一门心思的奔着沈梅棠使劲,更是与其娘说出心中实话,这辈子非沈梅棠不娶!
沈云芝与他的这个心尖宠的宝贝儿了,嘴皮子都磨破了,好说歹说,竟然是越说越堵,越说越恼。唉,齐安平自小就特有主意,他做出的决定,那是雷打不动啊!
沈云芝心里边当然喜欢沈梅棠,自小聪慧过人,姿色倾城,名动京都城。但她又怎么能不为齐安平这份执着而担心,惴惴不安?
沈梅棠自小聘定了亲事,那对方是礼部尚书府的胡三公子,就算是个病秧子,药罐子,一时半会儿地也死不了......,而齐安平的父亲与两个姐夫全在礼部尚书手下任职,官职虽不大,还能以下反上,胳膊拧大腿,鸡蛋碰石头不成?
说来,齐安平这名字当中自是含有安安平平的意思,沈云芝自其出生起,便希望他这一世不用大富大贵,安安平平是最好不过。
这婚事儿悬在沈云芝的头顶之上,成了一把利刃了,整日里担心着齐安平有朝一日惹出事来,思来想去,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愁眉不展......,每日里庙里烧高香,乞求佛祖慈悲,垂怜眷顾着齐安平。
且说这位四姐姐肖曲莺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为此事很是伤心。
沈云芝这当大姨母的,好似做了亏心事一般,隔三差五的吃的、穿的、用的,专门捡那好的给肖曲莺送去。嘴里边不停地数落着齐安平的不是,傻小子没这个福气,或者说,好事多磨,坐等着沈梅棠嫁入胡府,他也就想开了。
逢着豆蔻年华,情窦初开的肖曲莺,感情直接受挫,对其一生来说,怎么能没有影响?
大多数遇到这般感情的人呐,要么是听从媒妁之言,遇见差不多少的人家就嫁了,而且嫁得远远的离开伤心之地,这辈子不想再见到伤心之人;要么就是不想嫁了,就一门心思的傻等啊,想感化他,盼着有朝一日他会回心转意......,无论怎么说,这都是感情的一笔苦债,很是煎熬。
不得不说的往事一笔带过,接着说此一时。
这一会儿,四姐姐亲自为沈梅棠倒杯茶,又吩咐着丫鬟取来点心、果品等等,眼光时不时的扫过齐安平,虽是爱说又爱笑,讨人喜欢的性格,却也掩饰不住眼角那一缕深深的惆怅!
齐安平可到好,就跟没他的事一般无二,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
低着头坐在椅上,眼珠看着鼻尖,鼻尖冲着茶碗,细嗅茶香。
不看这位对其一往情深的四姐姐一眼,偶尔抬头与二姨母说一句话,眼光或多或少的回避着四姐姐投来的目光。
眼睛总不会说谎话,爱情这东西,强来不得!
“梅棠。”沈云灵一把攥住沈梅棠的手,慈爱的看着她,“生得这般动京城的容貌,必是要选上太子妃了,二姑母,舍不得你入宫啊!”
话音未毕,忽见手中端着茶盏的齐安平手一抖,茶水洒落在衣袍上,嘴角的肌肉抽动两下,默不作声,以手指轻轻的往下弹着。
“二姑母过奖了。此番选太子妃,胜觞国中适龄的女子恐是数以万名之多,比过梅棠者自不在少数。”沈梅棠谦虚道。
“娘,你怎么不问问我呀?”珍珠放下手中的甜瓜,嘟嘴道。
“我的儿,你自己说,娘洗耳恭听!”肖云灵将珍珠揽入怀中,拿起手帕擦着她嘴角粘着的瓜子柔声道。
“妹妹,你切莫生出来这入宫当太子妃的想法。”肖曲莺接话道,“那得是什么样千娇百媚的人能当得上的?咯咯咯......”
“娘,四姐姐,你们也太小瞧我了吧!”珍珠站起身道,“我郑重的宣布,我肖珍珠初试,已经通过了!”
“哈哈哈.....哈哈......”室内人皆大笑。
“我的傻妹妹,初试还没开始呢,你居然通过了,这是哪门子的通过啊?莫说疯话,让人听了去笑话啊!咯咯咯......”肖曲莺笑得两个圆圆的脸蛋红得跟秋日枝头高高挂着的苹果一般,真是可爱极了。
“娘,四姐姐,我可没说疯话,这事是真的!”珍珠一本正经地看着齐安平道,“你说,是不是?”
众人将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齐安平的身上,见其以手指弹着袍子,不停地弹着,好似早就想故意引起大家的注意,而大家的眼睛围着肖珍珠转。
“安平,袍子怎地了?二姨母这儿正好在做着绣工活计,用不用帮着你弄一弄啊?”沈云灵问道。
“二姨母,这袍子破到是没有破,就是被人泼上一杯茶水,您瞧瞧,这茶渍恐怕是洗不下去了?”齐安平起身抖落着袍子道。
“娘,我爹呢?”珍珠狠狠地剜了一眼齐安平道。
“我的儿,你爹在书房,正急着查一些书籍上的资料。近来暑热难耐,听闻南方一些个地方受了水患。恐这灾情引发疫情,上面太医院里下来的令子,欲提前贮备着,连着几夜了,你爹都在书房里忙个通宵。”沈云灵道,“我这才刚吩咐着厨房里,给你爹熬的汤羹补补身子,还得去催催。”
“娘,我这就去厨房看看,然后到书房看我爹,选太子妃之事,如火如茶,正忙着学习礼仪规范,一会儿我们还得回去呢!”珍珠边说边奔门外而去。
“肖珍珠,你别怂啊,别急着走啊,我这状子跟二姨母还没告呢?我说。”齐安平大声道。
“你免告吧,我娘不听!”珍珠边说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安平,是不是珍珠惹你生气了?袍子上的茶水是她泼的,赶明个儿,给你买一件一模一样的去。”肖曲莺看着齐安平道。
“啊,不,不,不用......,不是肖珍珠弄的,我逗她玩呢,你莫往心里去。”齐安平急忙道,表情稍有些个不自在。
“二姑母,请放心。选太子妃之事,我爹爹已经安排宫中长者前来教习,每日里跟随着学习便是,珍珠很听话的。”沈梅棠道。
“梅棠,珍珠自小就喜欢跟你在一起,我还不知道她,你稳当,她毛楞,随时随地说着点儿她,二姑母感激着你呢。”沈云灵道,“来,且跟二姑母到哪一边的屋子当中看看,前些日子,你两位姐姐回来,跟我一道绣了一幅《春日群芳谱》,好看着呢,领你去看看。稍后,给你娘带回去。”
“嗯。”沈梅棠微笑点头,“谢过二姑母,我娘闲来无事也绣着呢。”
“安平,陪你四姐姐说会儿话。”沈云灵笑着起身牵着沈梅棠的手行入另一室。
“咯咯,给你,吃这个。”肖曲莺随手拿了一块甜瓜递给齐安平道,“可甜了!”
“嗯,四姐姐吃吧,或者给珍珠留着,她最爱吃这甜瓜了。”齐安平低头呷了一口茶水,没有接肖曲莺递过来的甜瓜道。
“让你吃,你就吃。”肖曲莺站起身来,直接将甜瓜塞到齐安平的手里道,“你还是跟小时候一个性子,一点也没有变。”
“啊,小时候什么样子全都忘了,我这一天天没心没肺的......”齐安平道,“过去的事,通通忘掉了也好。你也是,不想旧事,不想旧事,眼光看向将来,我期盼着四姐姐将来会更好。”
“不想旧事,四姐姐还是能做到的。”肖曲莺声音暗沉道,“至于好与不好,还不是得看你.....”
“有些事情左右不了自己。”齐安平道,“当然,我们都是。”
“有时候,我就在想,想......”肖曲莺嘴角挂着一丝哀愁,“不说也罢了。”
“想什么?”齐安平看着肖曲莺问道。
“想我怎么做,才能对你更好?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对你更好!”肖曲莺道。见她忽闪忽闪着的一双大眼睛,长长的睫羽垂下,似猫儿一般惹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