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小章真不愧是看过无数恐怖电影的资深宅男，见到顾甜甜这幅样子，他登时明白发生了什么，立刻伸手一指叫道：“被附身了！”
李璟一脸茫然，还没回过神来发生了什么，就只听顾甜甜突然又大喝一声：“不孝子！看到你老祖宗还不跪下！”
在诡异气氛的烘托下，这一声颇有气势的大吼，再配上变声器带来的音效，吓得李璟差点心脏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瞪着顾甜甜：“老祖宗？谁是我老祖宗！”
“当然我是你老祖宗！你亲爷爷！”顾甜甜刻意操着一口浓烈的锦花口音说着，还大摇大摆地往椅子上一坐，招了招手，“来，豆豆，过来，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李璟：“……”
虽然怕鬼，可鬼上身这种事实在太玄乎了，实在叫人一时间接受不能。
不过，他小名叫“豆豆”这件事，除了几个比较亲密的家里人之外，就没人知道了。而且，从小到大，就他爷爷最爱叫他这个小名。
于是他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是我爷爷？”
“放肆！”顾甜甜啪地一拍茶几，“小时候你穿开裆裤满地爬的时候，是谁给你把屎把尿，换尿布的！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李璟一脸苦逼：“……我哪记得我穿开裆裤时候的事？”
明明是如此诡异恐怖的场景，可小章却偏偏有些想笑。
大老板穿开裆裤的样子，他还真的……一点也不想看呢。
顾甜甜又道：“你七岁的时候贪吃，晚上偷吃了一大盆煮毛豆吃撑了，是谁大半夜把你送医院去的，你不会又忘了吧！”
李璟一愣，隐约记得还真有这么回事，至今还能依稀回忆起当时的胃疼感。
见李璟低头不说话，顾甜甜又道：“还有你三岁那年冬天，上茅坑拉便便，因为天太冷嫌冻屁股，就拿你爹的毛巾在腰上围了一圈，结果把毛巾掉坑里了，第二天你被你爹用扫帚胖揍一顿，幸亏被我拦下来！这事你不会也忘啦？”
李璟：“……”
说起来，他小时候家里很穷，那时候父亲还只是xx县的一个小官，家里虽然不至于吃不起饭，但一针一线都十分节省，而他父亲最反感的就是铺张浪费，经常因为剩饭碗这种小事揍他。
所以，李璟从小就暗暗发誓，长大之后一定要当有钱人，想剩饭碗就剩饭碗的那种。
因此，顾甜甜说的这件事他虽然记不得了，可是听起来确实有几分真实可信度。
而他并不知道的是，刚刚那两件事都是顾甜甜现编的。
人的记忆并不可靠，尤其是童年时期的记忆，往往稍微加以暗示，就会彻底改变记忆的内容。
很多人对小时候发生过的一些细节深信不疑，而实际上那些事往往并没有发生过。
而顾甜甜刚刚说的那两件事，是根据她从v404那里获得的资料的基础上瞎编出来的。
虽然她写是个三流写手，可她根据人物设定现场发挥，胡编乱造的功底却是无人能及。
见李璟一脸阴郁的表情，一直处于沉默待机模式的江植月不由得给顾甜甜发消息：“……甜甜，他不会是没上套吧！”
顾甜甜却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她说着，便又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捶胸顿足道：“哎！这些事你居然都忘了，真是不孝子啊！不孝子！难道你连你九岁那年偷邻居苞米被狗追着跑，结果拽掉裤子，咬了屁屁的事也忘了嘛！”
听到这件事，李璟顿时一脸震惊：“这你都知道！”
他九岁那年确实被狗咬了，现在屁股上还留了个疤痕。
这件事是他这辈子的耻辱，所以每次他都骗别人，说这道疤是他去挪威露营时，被山里的棕熊咬的。
小章则咬着嘴唇，一脸纠结，不知道这当口他是该不该笑。
可是，偷苞米被狗咬屁股这种事实在太搞笑了。
想象着自家霸道总裁老板被狗追得仓皇逃窜的样子，于是他还是没忍住，轻轻地“噗”了一声。
好在李璟这会儿正处于震惊之中，他暗暗心道，被狗咬了的这件事连他的私人医生都不知道，除非去乡镇医院查看医疗记录，可是那个年代的医疗记录也不知道有没有保存下来……
难道说，眼前的人真的被他爷爷附身了？
然后顾甜甜又道：“哦对了！还有啊，你六岁那年清明节祭祖的时候，人家都在祭拜呢，结果你偏偏放了个屁，然后……”
李璟情不自禁地叫道：“行了，爷爷你别说了！”
再说下去，他童年时候那点糗事岂不是全被人家听去了！
小章顿时一愣，怎么李老板真的管人家叫上“爷爷”了？
李璟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真的把对方当成了爷爷，顿时老脸一红，将错就错道：“爷爷啊，您要是真是我爷爷，那您告诉我，我家几口人的出生年月日都是什么？”
顾甜甜微微一笑，“这有什么难的！你妈的出生年月日我记不清了，可你姑姑大爷小叔的我可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说完，就如数家珍地把李璟父辈的几个亲戚都念叨了一遍。
这下李璟便信了八/九分，不再怀疑了。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和鬼魂说话，难免心里有些紧张，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爷爷啊，你为什么今天突然显灵？是来帮我家收拾恶鬼的吗？”
顾甜甜却冷哼了一声：“收拾什么恶鬼！这么一说我差点忘了，我是来找你算账的！”
她说着，就啪地一拍桌子，道：“你个小兔崽子，你知不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
李璟一脸茫然：“救命恩人？谁啊？”
顾甜甜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自然是你爷爷我的救命恩人!当年跟你爷爷一起打过仗的老战友！”
李璟怔住一下，杨政委？谁啊？
顾甜甜痛心疾首地摇头道：“哎！真是家门不幸啊！小时候你穿开裆裤的时候，杨爷爷还来看过你，给你买香蕉吃，结果你竟然恩将仇报！”她说着，还学着老人的样子猛拍大腿，“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李璟哭笑不得，什么杨爷爷，什么买香蕉吃？他哪记得清小时候往来的那些亲戚？
而且，他最近十几年确实没少得罪人，可是却偏偏想不起来一个姓杨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杨爷爷”现在也应该□□十岁了。他纠结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他得罪的人当中由没有这种“一脚快进棺材的老头子”。
这时，顾甜甜又叹口气道：“想当年啊，我跟你杨爷爷一起，跟随首长行军打仗，结果跟大部队走散了！然后我俩走到那个桃花沟子那里，四面全是山啊，连个人烟都没！那个雪下得啊，哗啦哗啦的，跟鹅毛似的，还夹着冰碴子，大风呼呼地一刮，就chuachuachua地就往你脸上打！”
她一边说，还一边绘声绘色地比划着大雪纷飞的样子。
“我跟你杨爷爷都冻得浑身发抖，连口干粮都没，就挖草根煮着吃！到了半夜，还有狼叫，嗷呜，嗷呜，听着那叫一个瘆人，我俩吓得，好不容易找个树洞，树洞里又只能容下一个人。你杨爷爷看我身上有伤，就让我先进去，结果我刚一猫腰钻进去，就听到你杨爷爷惨叫了一声——你猜咋的了？”
小章竟然听得津津有味，赶紧问道：“不知道，咋的了？”
顾甜甜道：“我吓得一哆嗦，猛地回头一看！”
她说着，还做了个猛回头的姿势，然后她一本正经地捂胸口道：“还好，没啥事，你杨爷爷只是闪着腰了。”
小章顿时松了口气，“然后呢？”
然后，顾甜甜用上了她压箱底的表演功底。
在黑暗中，她仅仅用肢体语言和声音变化，绘声绘色地将两人在山里迷路走失的过程讲了一遍，其间情节跌宕起伏，令人揪心，又有一些有趣的细节，让人不禁莞尔。
小章听得入了迷，不禁感慨：这比电视剧还有意思一万倍啊！
李璟竟也被顾甜甜讲的情节勾走了注意力，同时蹙眉心道，难道他爷爷以前是讲评书的不成？
之后，顾甜甜讲到两人躲进猪圈里，怎么略施巧计躲过官兵的排查，怎么又设下陷阱，抓来老鼠烤着吃……最后，他们终于赶上了大部队。
听完了故事的小章情不自禁地鼓掌：“好！讲得好！”
李璟则心中略有感触，虽说他爷爷是当年打过仗的老兵，可认认真真地听老人讲当年的故事，这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他平日里也没少看二战时期的历史书，可是，历史书上写的终归只是冷冰冰的历史，永远无法引发共鸣。
顾甜甜叹口气道：“当初若不是你杨爷爷把他仅剩的半块窝窝头给我吃，然后又背着发高烧的我走了二十多里路，恐怕咱们爷孙俩也没机会在这里唠嗑了！”
李璟不禁蹙眉道：“可我真的不记得那人了，我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顾甜甜顿时怒道：“什么这人那人的！是杨爷爷！”
她说着，还顺手操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咣咣敲了两下桌子，“说起这件事啊，我就来气！你杨爷爷之前跟我告状了，他说，若不是看在我的份上，他恨不得从祖坟里跳出来掐死你这小子！”
她这一生气，电灯居然也跟着闪了好几下。
看到电灯闪，李璟这才猛然记起，现在跟自己说话的可是个鬼啊！
小章则吓得一缩脖子，然后扯了一下李璟的衣袖，小声道：“老板啊，你快道个歉吧，憋惹人家爷爷生气了！”
李璟却突然冷静了几分。
他心道，既然这鬼是自己爷爷，伤害自己的可能性应该很低。
于是他便咳嗽了一声，道：“爷爷啊，有话好好说，我什么时候得罪您那位老战友了？”
顾甜甜却拿着鸡毛掸子绕着房间走了半圈。
正当李璟心中疑惑的时候，却感到背后一阵凉风，伴随着啪地一声闷响，他顿时感到屁股一阵疼。
顾甜甜骂道：“你这个不孝子！你干得那点缺德事你自己怎么就不记得了？！今天我不好好揍你，我就不姓李！”
李璟被打，顿时捂着屁股“唉哟”一声。
长这么大，除了他爹之外还没人打过他，于是他竟然一时间自尊心作祟，壮着胆子骂了一句：“我艹！”
然后，他就下意识地就扯了一把顾甜甜的胳膊。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一股酥麻的电流顺着胳膊的神经往上窜，吓得他赶紧就撒了手。
他刚撒手，屁股就又被顾甜甜“啪”地抽了一下。
而他这下是真的而被吓到了，所以也顾不上反抗，只是狼狈地捂着屁股往后退，惊恐地求饶道：“爷爷我错了！爷爷我错了！有话好好说！”
顾甜甜冷笑道：“还敢骂脏字不？”
李璟带着哭腔道：“不敢了不敢了！真的！”
“还敢动你爷爷不？”
“不敢！真的不敢了！”
顾甜甜缓缓地“嗯”了一声，用欣慰的口吻道：“乖孙子，听话就好！你还是跟你小时候一样，爱调皮，打一顿就老实了！”
随后，顾甜甜指挥李璟，让他在一旁跪坐着，自己则在椅子上缓缓坐下。
秘书小章则按照顾甜甜指示，给“老爷子”泡上一壶他最爱的碧螺春。
顾甜甜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叹口气道：“豆豆啊，你说说你，这些年，你把咱们李家的祖训都忘到哪里去了？”
李璟茫然道：“我们李家还有祖训？”
顾甜甜啪地放下茶杯，李璟立刻想起刚刚被电得浑身酸麻的情景，顿时吓得往后一缩。
而顾甜甜却平静道：“李家的祖训么，自然是立身无愧四个大字！”
她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叹口气道，“做生意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自古以来，不讲仁德，只顾贪财的小人都没啥好下场。你看看那个黄世仁，他不就是很好的例子！”
李璟只是“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顾甜甜又道：“还有，这个找老婆也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个一心一意对你好的，就是咱们家李家祖宗给你修来的福气，可是你偏偏不珍惜，哎！你这个小兔崽子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璟心道，难道说的是他的前妻？
顾甜甜紧接着说道：“还有，你还记得你最近干的一件最缺德的事没有？”
李璟茫然：“最缺德的？”
他在脑海中把自己最近做的事回顾了一遍，道：“是并购案那件事？”
“不是。”
“那是……我去年开车肇事那件事？可我后来赔钱了啊！”
顾甜甜叹口气：“也不是！”
李璟恍然大悟，拍胸口道：“您说的是我投资假货进口化妆品那件事啊！你放心，那件事后来没谈成，吹了！”
顾甜甜：“……”
她也无语了，所以这人到底干过多少缺德事？
于是她咳嗽了一声，道：“当然是你给人家小姑娘寄恐吓信的那件事了！”
李璟一愣，顿时想起，几天前他确实给一个叫熊紫琰的女演员寄过一封带有恐吓意义的电子邮件。只因那个女孩不知天高地厚，连他的面子都不给，竟然当面拒绝了他的邀请。
所以，他就打算让她好好长长见识，让她知道，娱乐圈光鲜外表下的阴暗面是怎样的存在。
而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上次有个女网红因为一件小事得罪他，他就在自己的社交圈子里放话，说只要看到那个婊砸就要给他报坐标，不然就是跟他李大老板过不去；之后他还扬言表示，这种小婊砸他见一次扇一次大耳光。
结果，那个网红妹子立刻被吓得收拾行李回农村老家了。之后，她就再也没在公众前出现过。
听完顾甜甜的话后，李璟赶紧狡辩道：“爷爷你误会了！我这也是为了她好啊！我看那女孩太单纯耿直了，我这么做，也是变相提醒她以后混娱乐圈要格外小心。得罪我就算了，万一得罪其他大佬就完了！”
而顾甜甜却痛心疾首地哀叹道：“你这个小兔崽子！你可知道，那个姑娘正是你爷爷救命恩人的后代啊！”
李璟有点懵，所以那个熊紫琰就是恩人的后代？真的假的？
顾甜甜再次长叹：“杨爷爷知道你干了这种缺德事，立刻破口大骂，说我教出来的不肖子孙害惨了他后人啊！你爷爷我上辈子好不容易积攒的那点阴德都被你损完啦！我等着投胎，排了几十年的队了，好不容易才排上号，这回要是投不上好胎，就全都是你害的！”
李璟：“……”
他表示，老爷子的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先消化一下。
小章则忍不住道：“投胎还要排号？”
“废话！”顾甜甜冷道，“投胎的人那么多，不排号不乱套了！”
“呃……好像有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