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戒想起村口砖墙上漆的“生男生女都一样”几个大字,发现宣传对观念的影响还是挺大的。
“你这间屋子才真正对得起‘书房’二字,我写作业的地方充其量只能叫做读书间。”高格立感慨道。
赵雅慧笑得很甜,回道:“这间屋子要放画,不太方便跟其它杂物放在一起,我爸一咬牙,就把这间屋子整个给我做书房了。”
“你爸妈倒是挺开明的。”陈戒说道。
“其实学画画挺费钱的。”赵雅慧叹了口气,“我妈为了给我攒钱连帮工都舍不得找,真怕她哪天也累倒了。有时想想真的有点不想学了。”
冯诗楠翻到桌上的一本素描画册,问:“你也画素描吗?”
“那是初中时候的假期写生。”
陈戒凑过来后,发现里面画的多是一些街景,有高楼店铺,也有马路行人,看了几幅后,他说:“你的空间感这么好,不学下去可惜了。”
“再学下去还要不少钱呢……”
“咱先不提钱的事,你喜欢画画吗?”
“当然喜欢啦。”
“你打算以此为生么?”陈戒又问。
“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但是这条路不好走,我知道不太现实,其实也挺矛盾的。”
陈戒想了想,回道:“有条路倒是挺适合你的,你的学习成绩很好,又有绘画功底,空间感也不错,完全可以去学建筑设计呀,以你现在的绘画功底足够用了。”
教画画的专业老师一直不知道赵雅慧的学习成绩,所以都是以美院为目标在培养她,加上农村本就有些闭塞,所以建筑设计四个字赵雅慧还是第一次听说。
“能行么?”赵雅慧嘟囔道。
“只要你能保持住现在的成绩,没问题的。”陈戒说完把手伸到冯诗楠那边,“借你手机一用。”
拿到手机后,陈戒很快搜到几家开设建筑设计专业的院校,他打开专业对应的简介递给赵雅慧说:“你先看看。”
赵雅慧接过手机越看心越亮,没一会儿就高兴道:“就学它了!陈戒,你今天真来对了。”
冯诗楠卖乖道:“这次活动的组织者你是不是也得一并感谢下?”
“必须的。”赵雅慧笑呵呵地拉起冯诗楠的手,“今天你们帮我了了一件大事,趁着心情好,给你们看看我一直舍不得挂出来的几副画。”
说着话,赵雅慧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包裹,里面包着四幅已经裱好的油画。
赵雅慧把画递了过去,说道:“四幅画大小一样,都是用5号布画的,你们看看。”
“画布还分型号?”冯诗楠问。
“不是画布的型号,是……”陈戒刚一说完就觉得自己有点班门弄斧,赶忙沉默下来。
“怎么不说了?”冯诗楠还在等待下文。
“有专业人士在那儿,我卖弄个什么劲。”陈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事没事,不是画布的型号,你倒说说是什么型号。”赵雅慧心情正好,她想刁难一下陈戒。
“那我可说了啊,5号不是画布的型号,而是画框的型号,国内油画尺寸参照的是法国的油画标准,油画从小到大由0号到120号,按照内容分为人物、风景、海景三种类型,同一型号内容不同,尺寸也略有差别,这四幅是风景画,那么尺寸就应该是35x24厘米,对吧?”
“没错,是这样。”赵雅慧笑了笑,“你也懂油画?”
“是啊,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冯诗楠也问了一句。
陈戒没有明说,而是冲冯诗楠使了一个眼色,冯诗楠眨了眨眼,一下想到法国二字,于是对了一个“林姨”的嘴型。
陈戒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高格立坐在炕边,悠悠说了一句。
“能看出来画的是什么么?”赵雅慧问道。
“春雨,夏柳,秋收,冬夜,你的主题是春夏秋冬吧?”高格立的艺术细胞突然开始工作了。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被看出来了。”赵雅慧做了个鬼脸,“这四幅画可是花了我一年时间呢。”
冯诗楠玩笑道:“你终于找到知音了。”她的手上此时正拿着那幅画着冬夜的画,点点繁星的画里一对农家夫妇正坐在雪地里穿着棉袄、戴着棉帽靠在羊圈旁边烤火,圈里有只小羊羔正偎依在母羊旁边蜷缩着身子。
“这幅画讲的是什么?”冯诗楠问。
“母羊在雪夜产仔,农妇不放心羊仔就在旁边守圈,农夫不放心农妇,就在旁边守她。”
看着这幅画,冯诗楠的眼眸温柔了起来。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冬天么?”冯诗楠再次拾起了之前大棚里没有聊完的话题,“冬天是冷,但是一家人守在一起就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这种感受是其它季节体会不到的。”
这话也被坐在一旁的陈戒听见了,他的脑子当即嗡了一声,他喜欢冬天的朦胧印象终于被冯诗楠一语道破,他看了她一眼,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这个周末彻底废了……”陈戒呜呼哀哉着。
“慧妮儿,不早啦,安排同学睡觉啦……”赵妈妈在屋子外面喊道,她在村里已经算是很开明的家长了,可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这么晚了呆在一起总还是让人不放心的。
“再喊早点儿就好了……”陈戒嘀咕道。
“好啦,今天就聊到这里吧。”赵雅慧倒也听话,“我和小楠就睡西屋,陈戒,你们睡东屋吧。”
进了东屋,赵妈妈已经为他们铺好了床,炕也烧得热乎乎的,高格立正要脱衣服,见赵雅慧没有离开的意思,调侃道:“干嘛,没见过男人脱衣服啊!”
赵雅慧脸一红,瞥了他一眼就赶紧出去了。
赵雅慧一走,高格立又不脱了,他扒在窗户上看着西屋里的两个影子问道:“哎,你说她们这会儿干嘛呢?”
“操的心真多,赶紧睡吧。”陈戒这会儿已经躺进了被窝,他打定主意天亮之前都不再起来,今晚让他凌乱的事儿已经够多了。
……
小院里的灯都熄了,高格立劳作了一下午又挨了大半天的冻早已疲惫不堪,刚一入睡就打起了小呼噜。陈戒一个人睡惯了,听着呼噜实在睡不着,只能看着天花板发呆,他尝试让高格立换个姿势,可是没过多久,呼噜就再次响了起来。
不知发了多长时间的呆,陈戒的尿意渐起,赵妈妈百密一疏,竟然没给他们准备夜壶,没办法,他只能披上衣服到外面找厕所了。
陈戒刚走到院子,就听西屋里“啊”的一声。
“喊的真是时候……”听到叫声陈戒一点都不着急,农村小院不是案发现场,就算真的碰上小偷,有冯诗楠在里面,倒霉的最后还是坏人。能让两个女孩子半夜三更滋哇乱叫的除了小昆虫就是小动物了。
极端理性的人有时确实挺冷的。
陈戒本打算不去理会,上完了厕所就回房睡觉,哪曾想西屋的灯刚一打开,冯诗楠就从里面冲了出来,正好看见陈戒披着衣服站在院子里。
“别愣着了,赶紧帮忙抓耗子!”
“人都不怕,你还怕耗子?”陈戒现在只想安稳地上个厕所,他实在不想再进西屋了。
“是人就有一怕,别废话啦,赶紧的。”冯诗楠胆怯地催促道。
“唉……”陈戒无奈叹了口气,把披着的衣服穿了起来,“进去看看吧……”
进了西屋,赵雅慧倒是胆大,她正把那只躲在墙角的耗子逼得瑟瑟发抖,只是一直不敢抓它。陈戒见这俩姑娘裹得还挺严实,心说还好不是夏天。
陈戒看了耗子一眼说道:“你们家耗子伙食不错嘛,都长这么大个儿了……”
“啥时候了还耍贫嘴,你倒是抓呀……”冯诗楠此时正环抱双腿蜷缩在火炕的角落里,吓得动也不敢动。
这是陈戒第一次看到冯诗楠的脚,嫩嫩的,白里透红,他赶紧把头转了回来,做了一个深呼吸,看样子荷尔蒙有点儿上头。
“抓耗子的事情交给我,你俩都回被窝躺好了。”陈戒吩咐完就把书桌旁边的垃圾篓拿了起来,他揭开炉盖,先把篓里的碎屑倒了进去,然后拿着一个空篓缓缓向角落里的耗子走去。
耗子躲在墙角里,陈戒比划了几下发现篓子被墙角别着扣不下去,没办法,他只能把耗子赶出来一些,耗子刚一动,冯诗楠就吓了一跳,强势女性的人格已经快被这只耗子唬得荡然无存了。
就在耗子打算加速冲出屋子时,陈戒一把扣住了它,他把篓子平移到了一张报纸上,再把篓子翻转过来,接着跑到院子里一甩,就把耗子甩出了院墙。
“你怎么不打死它呀!”赵雅慧遗憾道,耗子是四害之一,在她眼里,死刑是它最好的归宿。
“书房这种地方还是别见血的好。”陈戒看了冯诗楠一眼,笑道,“要是地上刺啦留下一摊耗子血你觉着她还能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