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秋,立秋刚过,中秋节快要临近,与炎热的夏季不同,远处吹来是风带有丝丝凉意。
潇潇秋雨,寒意初来,除正午外早晚都要穿长衫了,在这收获的季节,万家欢乐的日子里,李克青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挠了挠已经有数寸长的头发,身着汉家儒衫的李克青看着桌上的情报愁容满面,自己攻占襄阳城已经快两个月了,可清军陈祖辉、绰和诺部就是停在宜城不再前进,也不后退。
战争打到这个相持的份上,李克青也感到不可思议,在这种玄妙的氛围里,却隐隐有一种不安萦绕在李克青心头。
这清军到底是再等什么呢?李克青满腹疑惑的在房间内来回踱着步子。
“大将军,有紧急军情!”
一名亲兵将一封带有火漆的军情司密信递到李克青手中。
结果信件,李克青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为了了解清军的动向和意图所在,半月前李克青就派出了军情司的探子四处打探消息,然后结合各地站点的情报汇总到李克青手中。
仔细看完黄兴汉汇总来的情报,字里行间似乎表明清军正在准备下一盘针对所有义军的大棋。豫东、皖北的起义军刘松部在大学士四省经略、定南将军舒赫德的重兵围剿下损失惨重,已经往淮南安徽与苏北地区转移。
舒赫德率京营八旗精锐以及河南绿营合计一万五千人正从南阳南下,目标直指襄阳府北面。
湖南镇筸镇总兵杨克信、永州镇总兵扎拉芬共计两万多人已抵达德安府,目标直指在德安府一带活动的圣姑韩冰儿、宋之清所领导的义军。
宜昌镇总兵冯哲、郧阳镇总兵熊元勋因前番被征调了不少兵马,此刻正带一万多绿营兵自西向东挺进,目标直指樊樊学明、刘之协部。
加上身处宜城的清军,整个鄂西北地区的清军兵力已经超七万之巨,如此多的清军正如一张大网,自襄阳府四面而来。
感到事态的严重性,李克青立即吩咐亲兵召集光复军军政要员到临时设置的将军府参会,共同商讨如何应对清军围剿事宜。
军事会议上,光复军军政要员悉数到场,李克青便将现在湖广的形势向与会的军政要员介绍了一下。
一时激起千层浪,得知满清大军压境之后,诸将便议论开了,表情各异。
顿时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坚守城池的,有说弃城转移的,还有说联络各家义军与清军决一死战的,可谓是众说纷纭,可惜都没有说到点子上去。
“此番鞑子大军四面而来,明摆着就是对付咱们光复军的,不过清兵却没有直奔襄阳城下,的确让人想不明白,难道他们就不跑咱们弃城而逃吗?”
枢密院正使张元松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枢密院副使谢永康疑惑道:“不过,从这次清兵的进攻方向来看,清军的主攻对象目前好像只是针对其他各路义军,暂时还没有对咱们下手,这怪就怪在这里!”
刘信闻言摇头道:“谢老多虑了,依我看清军这叫‘柿子捡软的捏’,清军见咱们光复军兵强马壮,又占有坚城,这才不敢到襄阳找咱们的晦气,这次调转矛头去攻打其他各路义军去了。”
刘信的这番言论倒是博得了不少军中将领的赞同,不少人纷纷点头称是。
齐林、杨铁等人更是叫嚷着要主动出击与敌决一死战云云,一时间倒是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
就在这时,暂时代理襄阳知府一职的叶文泰开口道:“我以为清军不打襄阳而改为攻打其他义军,其实只有一个目的!”
在场的其他人听见叶文泰开口,此刻全都停止议论,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叶文泰不急不慢道:“清军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咱们光复军和其他义军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嘶...!”
叶文泰话音刚落,顿时会场内的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我说叶知府,这清妖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咱们光复军连同各路义军少说也有七八万人,而且分散在各处,清妖想聚而歼之,恐怕不大可能吧!”
第五营千户杨铁对叶文泰的观点并不认同。
叶文泰对杨铁的质疑并不以为意,接着继续解释道:“想必许多人都和朱千户的想法是一样的,认为清军想要歼灭各路义军短时间里是不可能的,不过大家有没有发现清军的进军路线有些像‘饿狼驱羊’吗?”
“饿狼驱羊?”
唐延敬闻言,忽然一拍手道:“吾曾听人说,北方草原狼群驱羊之术,狼群猎羊一部尾随驱赶,一部张网,然后将羊群包围于一绝地,一口一口的吃掉!”
叶文泰点头道:“不错!饿狼驱羊所言就是如此!”
此时一直未曾发言的汪和同忽然惊叫道:“叶兄的意思难道是说清军就像是一群狼,而咱们各路义军就是分散在各处的羊,而襄阳城就是让羊群被一口口吃掉的绝地?”
叶文泰不由眼神一亮,看了看汪和同,颔首回应道:“正是如此!”
先前对叶文泰的话不以为意的杨铁顿时恍然大悟,惊呼道:“娘的!没想到清军如此狡诈,如此阴毒的诡计都想得出来!”
张元松跟着点头道:“怪不得陈祖辉驻守在宜城,就是为了堵住咱们南下之路,其他几路清军便趁机将义军们都赶到襄阳城来,然后四面合围襄阳,让咱们义军最擅长的流动作战失去作用,好围而歼之!”
“据探子来报,东路清军已经和圣姑、宋之清领导的江右义军接战了数次,圣姑不敌已打算退守枣阳。刘之协部早先被清军陈祖辉、马铭勋部重创,肯定不敌,退却是早晚的事儿。樊学明等人在清军的进逼之下,肯定也会向东运动。”
李克青听叶文泰提醒,此刻也才反应过来,身上惊出一身冷汗,不知不觉中自己差点儿着了清军的道儿,看来清军内部还是有不少能人的。
自己先前与清军几次作战都是大胜,心中不免小瞧了这个时代清军的战力,犯了骄兵的毛病。
李克青面无表情道:“咱们引以为凭仗的坚城襄阳现在可不是什么宝地,弄不好咱们全军都要被折在这座‘四战之地’!”
李克青说襄阳府是四战之地也不无道理,自古以来襄阳就是南北经济文化的叠之地。杜甫曾有诗:“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到洛阳”,白居易诗曰:“下马襄阳郡,移舟汉阳驿”生动地叙述了襄阳“南船北马”、地处各方交通要道的经济军事地位。
而襄阳府出于南阳盆地的南端,南阳盆地本就是关中、汉中、湖北与中原四者之间的一个要道,四面都可进入,四面都可出击。因此,襄阳这座重镇在历史上就形成了南北双方对峙的前站。
现在如何摆脱清军的围堵成了军事会议的首要议题,正当所有人绞尽脑汁议定应对清军围剿的时候。
一名探马信使入内禀报道:“禀大将军,城西六十里处发现打着刘之协、樊学明等旗号的大队溃军,人数不下两三万人,此刻正往襄阳城疾驰而来!”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报信的信使刚出门,接着又有一名信使入内禀道:“禀大将军,城东五十里峪山处,发现大股打着圣姑旗号的义军,人数不下万人,正往襄阳城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