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直原本是要去请律香川的,看到又来了人。他是不得不又停下来。
驻足抬眼细看,就见跑上山来的这些人,都是献帝的老臣,其中就有杨彪董承等人。另外还有一员武将,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看起来十分的霸气。
柳直等人对这武将虽然并不熟悉,但却也认识,这人正是这几天刚到安邑的杨奉,杨环的父亲,兴义大将军。
他们这一伙人此刻前来,而且成群结队,说的又是这样的话,显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柳直何才等人听了,眉头不由得就是紧皱了起来。
不多时这些人就到了献帝跟前,杨彪董承等人首先给献帝伏后见礼。被搀扶起来之后,杨彪看着柳直等人,对着献帝说道:“皇上,老臣认为圣驾实在不宜再在安邑呆下去,还是随着老臣等人,由杨奉将军护送,回转洛阳去吧!”
他这话,让现场的其他人都是一愣。他们是在这里准备全县大垦荒的开工事宜,杨彪却是要来请献帝回返洛阳,这明显就是在拆台呀!
而且这事他们早不向献帝提,晚不向献帝提,偏偏这个时候要向献帝提,简直可以说是有预谋的,就是要打击律香川这方这批人的士气。
柳直和何才等人忽然觉得胸口是压上了一块巨石。
献帝听杨彪又是说出这样的话,他道:“杨太尉何出此言,朕与卿等才到安邑,刚平稳了几天,太尉却又是要朕移师洛阳,如此徒然往返,劳师动众,于事何益?太尉大人此说也是太过儿戏了了。”
献帝如此说,那就是代表他对杨彪的提议,并不感冒,暂时是没有打算离开安邑。
杨彪听了献帝的话,急道:“皇上,老臣的话如何儿戏?律香川乳口小儿,只是一低贱乐工而已,皇上却把大汉江山的气运,托付到此等样人手上,老臣是怕皇上所托非人,将汉室江山仅存的最后一点余运,也是损失怠尽!不若随臣等返回洛阳,由杨奉将军辅佐。那时借助洛阳旧都的王霸之气,重聚人民,或者皇上还能重新崛起,恢复汉室江山。此事岂不宜乎?”
他这一番话,几乎就是把律香川看得是一文不值。柳直听得他说律香川只是低贱乐工,语气里是满满的歧视,他心里是老大的不痛快。心里说乐工怎么了?乐工看到土匪流民,还能挺身而上,不像你们这些高官显爵,临事只能乱做一团。
现在律香川把你们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又给你们赚来了粮食,你们吃好喝好的迎来了一个杨奉,现在又视律大人为低贱乐工了。要是没有律大人,你们这一阵能过得这么安逸?
但是这些话他却哪里敢说出来。杨彪的官职,高了他可不是一级两级,杨彪在和献帝说话,哪有他插嘴的份?
伏皇后听了杨彪这话,却是说道:“太尉大人此言差矣,律香川虽然是一乐工,可是这一路而来,却是出力不少,皇家也是因他,才是得已保全,太尉大人此番言说,怕是对律将军不公平吧!”
伏皇后刚才对律香川虽然心中微有怒意,但是来安邑的事,其实也不全是因为律香川的建议,她和献帝两人,心中也有这个意思,现在杨彪这些人又想来说动献帝,重返洛阳。她是不想被这一帮子老臣所裹挟,所以站出来替律香川说话。
听得伏后如此说,杨彪笑道:“之前的事,律香川只是小聪明而已。治国安邦的事,小聪明有何用处?将圣驾迎到安邑,他又意欲何为?着人在全县垦荒,就能够安定天下吗?这岂非笑谈?”
他这么侃侃而谈,句句不忘贬低律香川,柳直这边这些人,却是心里在想:就算你说的都是对的,律大人不能治国安邦。可是让皇上跟你们去,你们不也是不过如此,辅佐皇上,却弄得献帝要四处逃窜?你们以不能治国安邦为由贬低律大人,那你们自己在这方面,就很厉害吗?
这些话,要是说出来,定也能将杨彪堵得哑口无言吧!但是,他们这些人,哪个敢这么说呢?只能是站在一旁听着杨彪这些堵心的话语,有怨不敢言。
伏皇后这时候却是说道:“律香川是否是治国安邦之才,此刻暂不下定论,但他保得皇上在安邑无忧,这个却是事实。此刻又是一片忠心,在替皇上出谋划策,身体践行,在此重要关头,太尉要圣上舍他而去,岂不是冷了忠臣良将的心吗?太尉的建议,暂时缓一缓吧!”
她话里“身体践行”几个字,暗含讥刺,听得杨彪是老脸微一红。他们这些人,是遇事只想着找外面的诸侯,来替献帝分忧。只有律香川,是一点一点的在替献帝做事。而对于这样的一个人,他们却是要时时防备,处处打压,杨彪此时是听出来了,伏皇后对他们是微有不满呢!
因此他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不说话,这时候他身边的那员武将杨奉,却是开口了。就听他对伏皇后说道:“皇上皇后体恤属下,那是下官们的运气。可是安邑实在太过鄙陋。圣驾屈居于此,纵使有心励精图治,最后又能有什么作为?旧都洛阳,那是集天下王气之大成,圣驾回归,是为了便宜行事,如何能说是抛弃忠臣,冷了臣下们的心呢?圣上为一国之君,凡事都应从大局考虑,切不可存有妇人之心,因小失大。”
这杨奉看似武将,却没想到也是这么能扯。伏皇后刚以一句身体践行,暗讽杨彪董承等人,他就来了一个妇人之仁,借楚汉前事,劝喻献帝不可因小失大。如此步步紧逼,还是要让献帝动身,回返洛阳。看他们这态势,柳直等人是暗暗心急。
他们虽然是小人物,但是也知道献帝对他们,对安邑,对律香川来说,都是很重要的。如今献帝却是在他的这一帮文武老臣的劝说下,可能会起驾回洛阳,这让他们心里,怎能不忧心如焚呢?
可是律香川这时却偏偏不在这里,如果他在的话,凭着他的智谋,或许也能够对抗杨奉董承这些人一阵吧!现在是只能听凭杨奉董承这些人在献帝面前卖弄口舌了。
而他们这些人,因为地位低下,这时候就是想开口,也没有这个资格,更没有这个份量!
如果能把律大人现在就叫到这里来就好了,柳直心里面暗暗想。回头看看他身边这些人,想让人现在就去把律香川叫来,他却又是不知道该派谁去……
安邑城内,八筒子街律香川的那间大院子里,此刻却是静悄悄的,只有一阵轻微的鼾声,在律香川在院子里搭起的隔断的一边,是似有似无的传了出来。
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会在这里睡觉吗?会是谁呢?
咯咯咯咯……
突然,一阵鸡叫声响起,一只胖胖的母鸡跑进了律香川作画的那个隔断。因为院子里没有人,这母鸡大概想到四处看看。
然后它就在这个隔断里面,看到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坐倒在了地上,背靠着墙壁,呼呼的睡得正香。
而他的身上手上,是有大片的斑班点点的颜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是五颜六色的,非常的滑稽。
而他的对面,这时候已经有了一幅巨大的画作,呈现在了画板之上,一眼看过去,艳丽夺目,非常震撼。
只不过,对于这幅画作,这只鸡根本看不懂。它只是看着地上的那个人,然后在这隔断里面走了一圈,大概没有找到食物吧!它很快又是转了出去了。
而这个在隔断里面睡着了的人,当然就是律香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