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疼,我不忍。”
疯了。
阿福的心因秋实这句隐忍轻吐的话,轻轻的恍惚了几分。
她想到了心底的那个他。
“当初,我也是这样想的。”阿福嗫嚅着。
好多天没有想起过那个人了,这一晃神,好像再提起,也没有多影响到她的心情。
这便是淡了么?
曾经以为会惦记一生的人,也不过如此么?
“我明日去一趟绸缎庄看看。”不想刻意再去勾勒回忆,阿福将思绪拉回到当下,她如今将要面对的问题上。
秋实略一沉吟:“明日我不能陪你去。”她这几日要去调查些事。
阿福有点黯然,然而她也隐隐知道,秋实要做的事很重要,不然定是会和她一道出门。
“你外出一切小心。”秋实手上的伤,光是听她说了原委,阿福都觉得疼得不行,她也能如此坚强吗,“也不知阿于是去了哪里。”
她还真的有些不习惯的,没有玄玉陪伴的日子。
听到阿福提及玄玉,秋实扭过头来,说道:“阿福。”
“嗯?”阿福也转过脸来。
“阿于可能并不简单。”秋实认真说道。
原来秋实也察觉到了:“嗯,我想我大概也察觉出来了。”
可不是,懂那么多东西,人又长得不差,武功也厉害,性格又古怪,不缺钱,还能随便的换张脸,白痴都知道他不是个普通的随从了。
可是阿福还是想见他。
没来由的,觉得看到这个人挺能静心。
也许,是他知道她太多事情了,她便产生了这个人是自己人的错觉了吧。
谁知道呢。
“若是往后,需要你在我和阿于之间选一个人,你会如何选?”秋实问。
阿福看着秋实的眼睛,这是一双她很喜欢的眼,很漂亮,很真诚。阿福知道秋实可能也很不简单,一个会武功的女子,性格如此独立的女子,长得如此好看的女子,按常理来说身上定是背负着什么,不去细究就当作不知道罢了。
都是不一般的人,或许有着血海深仇也说不准。
“离开你们。”阿福眼神平静,答得也平静。
听到这个回答,秋实将目光又重新投放到广阔的夜空里。
阿福也看向了夜空,耳朵却很清晰的听到秋实轻轻的呼吸声,然后是一句“如此,也好”。
“阿实,要活着。你若不在了,我估计也活不下去的。”是啊,有了在乎的人,便会害怕一个人。
她可能承受不住。
“阿福,你定能吉人天相。”
许是今日和人吵架憋了口气,阿福觉得自己有点想哭,拼命拉扯嘴角:“这话题怎么这么伤感。阿实,你是不是有了什么决定。”
“只是情之所至,顺口说起。”秋实回道。
可不像顺口说起:“自打来京后,阿实你就不一样了。我觉得,肯定是有些什么事让你挂心了。但是你不说我也不多打探,只是你多注意安全,能告诉我的话,我们一起分担,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一起想办法总比你自己扛着好很多不是吗。”
秋实伸手从阿福的手里抢过一块糕点:“我只有一件事,是瞒着你的。这件事,现在不能说。抱歉,阿福。”
“无碍,”阿福只是有点失落,“今夜的星星真多,简直就像是要掉进眼睛里一般。”
“确实。”
阿福沉默了一会儿,又吃了几块糕点,才慢慢的说道:“我真的会在这里活下去了吗?有时候,我感到很孤单,很脆弱。我什么都不会。”
就在阿福说完的当口,秋实突然一跃而起,往一个方向一晃身形,消失了。
余下阿福在目瞪口呆里目瞪口呆。
秋实的轻功居然会如此厉害……
就在她正想着自己是躺回来还是坐着等秋实回来的时候,身边一道轻风掠过,她心里一惊还没扭过头来,只感到脖后一痛,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渐渐意识恢复的时候,阿福没有马上睁开眼睛。
她是第一次经历被人敲晕,此时贸然睁眼不知道要面临什么酷刑。还是听听周围的声音,看看能不能听到点什么有用信息。
“醒了就过来。”
熟悉的声音,令阿福立即睁开了眼睛。
待她适应了屋内的光线搜索到那个身影之后,她的恐惧才全然消散,一种虚惊一场的感觉弥漫开来。
“竟是你,吓死我了。”
“是么?”玄玉坐在外边的椅子上,背对着卧房,看不清面容。
“你敲晕我做什么?说一声我就跟你走了啊,”阿福摸着自己的后脖颈说道,“这里是哪儿?”
四下打量了一下,发现是一间上好的房间。
是哪里的客栈?
“过来。”玄玉说道。
脖子后边有点疼,但是也能正常活动,阿福利索的下了床,走了过去。
阿福在玄玉对面落座,看着这个多日不见的人,不,应是很久未见的面容,阿福有些晃神,心跳得有点快。
玄玉一脸漠然的看着她,良久,才开口:“你是何人。”
阿福蹙眉:“我是阿福啊。”阿于这是怎么了?
“为何青峰崖会撞上来?”玄玉接着问道。
这么严肃认真的脸?这是要确认什么?阿福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如实回答:“我不清楚,那时侯还不是我。”
她是谁,阿于明明是清楚的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玄玉继续发问:“为何救我?”
“那是巧合啊。”阿福接上。
“巧合么。”玄玉问。
“是巧合啊。”阿福对答如流。
玄玉一直观察着阿福的表情:“你们不是故意要接近我的吗。”
阿福皱眉:“什么故意接近?你说清楚点。”
真的毫无破绽,玄玉冷哼一声:“真有本事,我竟完全没有看出来。”
这就气人了,阿福后知后觉出来里边定是生了误会:“听你的口气好像是在说什么事?可是我完全不知道你是在说什么。”
自从得知阿福和秋实是在骗他的时候,玄玉就察觉到自己是生了怒,在皇府里生了阵闷气后,越想越难以平复,竟是不管不顾的跑来掳走阿福,想要当面质问个清楚。为何要欺瞒于他?!
“你是从何处知道我的身份?回去告诉她,别想打我的主意,我是不会让她得逞的。”玄玉恼怒于自己看到阿福之后,竟是更觉心如刀割,这般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着实令他丧失理智。
“她?阿实?”阿福也察觉到玄玉是带了怒气,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她怎么了?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你什么身份?我也很想知道啊,你能不能痛快点说清楚啊?!”
“竟还想要如此蒙混过去么,”玄玉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阿福,“杨瑞福,你确实是个厉害角色呢。”
好吧,她也来了火气:“不能说是吧?那好吧,你想怎么样,直说吧。”
呵,果然是在骗他么,玄玉不去理会自己内心此刻的痛,冷冷的看着阿福说道:“离开京城,再也别踏进这里一步。”
“卧槽……我要是不呢?”离开京城?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努力了这么久京考都没参加就让她离开京城?做不到!
玄玉上前一步,冷冽的气息从唇齿间轻吐:“那往后,就别怪我狠心了。”
这件事看来很严重了。
阿福看着玄玉整个人的气场都不对了,心里真的觉得冤枉,但是无奈这个人又不肯说,真是要了命了。
只是,他说了秋实。
阿福想到今晚秋实和她说过的话……不会吧……难道秋实是做了什么?还是说她们的家庭之间有世仇?
不行,这个一定要弄清楚!
“到底是什么事?你就没想过这会是误会吗?你让我知道一下就这么难?就算我是你现在认为的坏人,知道一切,那劳烦您再给我说说其中的事情又如何?你都将我带到这里来了,总要给我个说法吧?”阿福厚着脸皮,也上前一步,仰视回去。
看着如此神情的阿福,玄玉有一瞬间的清醒。
难道,会是冤枉她了?可是秋实是冬亲王的后人,这个几乎是不会出错的。
“她是冬亲王的后人,我说的没错吧。”
冬亲王?阿福表示不认识啊:“冬亲王是谁?”
果然,还是要做戏。
若是换了别人,玄玉有可能相信问出这句话的人是真的不知道,但是阿福,田秋实能以命相护的人,她若是说不知道冬亲王是谁,那才是笑话。
“呵,够了。”说着,玄玉不再看阿福,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喂,阿于,我真的不知道冬亲王是谁啊!”阿福察觉到了玄玉一下子冷漠的态度,可是她真的是不认识啊,这样很奇怪吗?
见玄玉还是没有停下脚步,阿福赶紧问道:“这里是哪儿啊?你就这样走了要我怎么回去?”
玄玉脚步轻顿:“等着罢,她会来接你。”说完就消失在了门外。
她?秋实吗?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就这样扔她一个人在这里了?这里是哪里?
阿福走到门口往外看去,是个小院子,但是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虽然四处都挂着灯笼,可是阿福还是有些害怕。
“有人吗?”阿福出声喊了一句,但是回应她的只有冬夜里的风雪声。
真的就这样将她扔下了。
居然不信任她,连事情都不愿意说清楚就单方面认定她欺骗了他。
太可笑了阿于。
不,阿于这个名字,也可能是假的吧。
怎么办?心口真疼。
阿福将手覆上胸口,感受自己的心跳。
才数了两下,她突然察觉到不对!
脖子上的坠子呢?!
天哪!坠子哪儿去了?!
再三确认,都没有找到那本该安静挂在她脖颈上的,玄玉给的信物。
毫无预兆的,一行热泪从阿福的脸颊上滑落了下来。
是他拿走了吧?
这是取回他的信任了,对吗?
立下的誓言,作好的约定,作废了对吗?
风雪呼啸,阿福就倚靠在门边,静静的看着。
看这冬夜的大风大雪,到底能有多寒心。
这头秋实追出去了五里地,才追上了那道黑影。
玄九思在一处城外的小亭子里站住了脚:“哈哈,好功夫。”
“你是何人?”秋实走进亭里。
“你又是何人?”玄九思好整以暇的望着秋实。
秋实蹙眉:“为何偷听?”
玄九思走了两步,回身靠在了一根立柱上:“我若说是路过,不知姑娘信否?”
“不信。”秋实回道。
“看来今夜不说清楚姑娘是不打算放我走了?”玄九思看了一眼秋实握在手中的剑,笑着说道。
风雪虽大,然而这个距离还是能看清玄九思的面容:“你的脸,是药容吗?”
很平常的一张脸,却是和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很不相配。想到阿于药容成马护卫的例子,还有以前从娘亲那里听来的有关那个地方的事,再加上做这等偷听之事却不戴面巾,秋实很肯定眼前这个人并没有以真面目示人。
玄九思的双眼登时亮了起来:“姑娘好眼力,再猜猜看,我是谁。”
他可是很期待秋实的回答。
秋实盯着玄九思,始终不曾放松警惕:“你们的目标是我还是阿福?”
“二者皆是。”玄九思回道。
“你是阿于的人?”秋实追问。
“挺聪明的嘛,再猜猜。”玄九思赞扬道。
看神色不像是说谎,秋实继续说道:“轻功如此了得,还恰巧是药容了,是锦官城的人。”
轻轻的掌声响起,玄九思露出了赞赏的笑容:“姑娘懂的不少啊。”
竟是知道锦官城,这个人定是冬亲王的子嗣了。
秋实不想再废话,略一思索就知道,跑了这么远,还说了这一堆废话,明显是拖延时间了。只是如今再赶回去也于事无补,倒不如问清楚眼前这个人,来得更容易:“今夜引我出来是为何?调虎离山?可阿于要和阿福说话,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玄九思很久没有如此开怀大笑了,棋逢对手也不过如此。笑过之后,才慢慢说道:“你如此冰雪聪明,定然能猜到阿于的身份了。”
阿于的身份,大致是皇室中人,这点应是错不了。
秋实上前两步,走到玄九思的跟前。
“那么,我的身份,你们也知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