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默立马上前挡开。
“阿默！”阿福抓着阿默背上的衣裳，微微有些发抖的手出卖了她的内心。
阿福往一侧看去，另外那两个醉汉距离她还有个十来米。
见阿默突然挡了过来，那男子的手一顿，随即脸上坏笑着，将手往阿默的脸蛋上摸去：“嘿，小子你这是吃醋了？也行——”
“不行！”阿福从阿默的背后突然窜了出来，使劲力气一把将站在阿默前边那名醉汉推了出去，抓紧阿默的手便冲着巷子的一头狂奔而去，“来人啊！着火啦！着火啦着火啦烧死人啦——”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阿福从未觉得自己跑过如此之快，边跑边憋住力气不管不顾乱喊的滋味，真的是刺激极了！
阿默本是被阿福拽着跑，阿福这一嗓子喊得他一个激灵，脸上现了笑，几下便超过了阿福，拉着她在巷子里左拐右拐的狂跑着，而阿福那时不时喊破音的嗓门果真是喊出了许多闻声而来的百姓。
二人也不管，只顾满巷子里跑，直到看到了大街，才双双歇了下来。
“不行了，歇歇再说。”阿福靠在巷口的一个店铺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这嗓子都要冒烟儿了去。
阿默也在阿福的边上坐了下来，只是没有像阿福那般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街上人没有注意到他们，就旁边摆豆腐摊儿的妇人看着他俩笑了笑。
阿默往街上两头打量了一会儿，待阿福喘得差不多了，才笑着说道：“你哪儿来的媳妇儿？”
“哎，那不是唬他不是，别介意别介意。”难得听到阿默说这么一串话儿，阿福也乐了，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脖子笑着回道。
阿默勾唇，轻笑着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啊？”阿福用右腿的膝盖碰了下阿默的腿。
可阿默还是摇头，不光摇头，这一碰，他又看了一眼阿福，嘴边的笑意更甚了。
刚刚的紧张感褪去，看着阿默难得的笑脸，阿福也小小打趣道：“喂，阿默，你这样可不行，男儿的心思也不好猜。”
阿默摇头不语，只看着大街上笑着。
阿福将手腕支在了膝上，也看着这人来人往的大街稍稍静坐：“待会儿好好问个路罢。”
“嗯。”阿默回道。
柳家绸缎庄的门口，此时里里外外的聚集了不少人。
钟灵带着几个钟灵毓秀的伙计正对着柳家绸缎庄的店铺门口，无比自信的发表着他的言论。
“我本是不愿这么落你们柳家绸缎庄的面子，可我们钟灵毓秀也不能打落门牙都往自己肚子里吞啊，这笔买卖可是花了不少银子，今日见你们柳家绸缎庄来这么一出，将我们本意留到年初才出的衣款都出了个干净，这事就不能不摊开来说清楚了。”
柳陵风翻接过钟灵递过来的图样翻看了一遍：“钟大公子，这些图样，试问公子是从何人手里得来？”
听到柳陵风如此问道，正中钟灵下怀：“杨瑞福。”
正站在铺子里静静听着外头动静的玄少昊听到阿福的名字，猛然一震。
听到阿福的名字，柳陵风的眸色微不可查的沉了沉：“果真是她？”
“怎么？我钟灵说的话还信不过了？”纨绔公子哥的气势这下便显现出来了。
柳陵风看了钟灵一眼，又将目光放到了手上的图样上，手指微动，似是察觉到了些什么。
柳陵风神色稍松。
还真是信不过。
“那么，钟大公子可是从她那里得了多少图样？”柳陵风问道。
钟灵指着柳陵风手上的图纸说道：“就这么多，还有今日那八套。”
柳陵风扬了扬手中的图纸：“除了图样，可是还有其他？”
一听柳陵风这么问，钟灵也有些警惕，莫不是柳陵风发现了破绽？
不，筱筱说过，要冷静，反正他也拿不出证据来，只要一口咬定便好。
“我不知她卖给你们多少，但她卖给我钟灵毓秀的就仅仅是这图样。”想明白了这个，钟灵的底气更足了，“而我今日来，就是要讨个说法，听说她在你们柳家绸缎庄里出出进进的，想必关系不错，那便劳烦柳公子让杨瑞福出来对峙！”
看来还是派了人来他们庄子打探的。
柳陵风盯着面上的那一张图纸看了看，才缓缓的朝钟灵说道：“此事诸多疑点，仅凭钟大公子拿来的这些图样，并不能作为证据。”
钟灵听到柳陵风如此说道，怔了怔神便大笑出声。
笑过之后，神情便是异常的冷静严肃：“当日因是信了她一个女子家不会做出这等事来，便没有签下条约，直接一次性付了银子买断的。我们钟灵毓秀在京城的名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看来柳公子是要包庇那人？还是这其实是你们柳家绸缎庄的计策？”
噢？看来钟灵背后的人是想拉他们柳家下水了。
“钟大公子，可别血口喷人。”柳陵风眉眼轻柔，淡淡说道。
一点儿也看不出此人如今正面临着被人上门闹事的窘迫和困境。
玄少昊在铺子里看着这般的柳陵风，面上也生了欣赏之色。素闻柳家的公子个个都不凡，今日倒是见识了。
可钟灵今日可不是来看柳陵风的气度的。他今日来就是要踩低柳家绸缎庄，为他钟灵毓秀维护名声来了。
况且，柳陵风也是追求筱筱的人，新仇旧恨的加起来，他怎会客气？
“你们柳家绸缎庄几十年如一日的做着这一成不变的绸缎生意，这也是京城百姓有目共睹的，今日突然就转了本性，其中的弯弯道道，可不得不让人好一番猜测。”
这话可说得刺耳了。
柳陵风上前两步，盯着钟灵的眼睛，突然莞尔一笑：“敢问钟大公子，你可曾去了司礼坊报备？”
听到柳陵风说起司礼坊，钟灵的脑袋嗡的响了一下。
他竟是忘了这事！
只因筱筱前些日子将图样送来的时候万分叮嘱要今日出样衣，故此他整日的在绸缎庄子里忙活着，一时间竟是将这件事忘了去。
可他也不会就这么认输：“你们若是沆瀣一气事先报备，我们钟灵毓秀也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京城里，做绸缎这一行的人都知道，图样自古而来便是那些，而自家想要出一些不同的图样也是可行的，只是图样必须是要报备到京城司礼坊处，才可投入生产。后边的其他绸缎庄子想要出这些图样，便要向司礼坊里登记的原始图样所有者支付一笔费用，继而登记在册方能生产。
所谓知识产权，此处可见一斑。
可这一行却是很少有人愿意尝试，只因自古流传下来的款式已经很完备了。
布料、颜色、花样，已然流传了不下几百款的图样，对于京中的夫人小姐们挑选已然是足够。
普通百姓家的需求几乎可以不计入。
粗布衣裳的制作是在城里的一些小作坊，钟灵毓秀这样的大绸缎庄子只供应城里大户人家一年四季的穿衣用度。
看来这钟灵果然是受人摆布的了。
只是不知道这背后的高人是何方神圣，竟是想出了这等兵行险着的计策。
这都能暂且搁下，当下柳家绸缎庄的名声才是重中之重。
柳陵风往边上走了一步：“不知钟大公子可能确定，这图样是何时何地何人交道你的手中的？”
“就在前些日子，地点可不能说，但必是杨瑞福亲手交给我的无疑。”钟灵回道。
“确定是杨瑞福亲手交给你的？”柳陵风追问。
“是！”钟灵信誓旦旦的回道。
好，要的就是这份信誓旦旦。
“可是钟大公子，”柳陵风举起了其中的一张图纸，伸手在墨色上摁抹了一下，上边顿时就模糊了开来，“这图样的墨迹，有些还能擦糊了，这又是作何解释？”
柳陵风作这个动作的时候，故意往人群里靠近了过去，就是为了让人看到，他是如何检验这份图样的。
看着柳陵风举到他面前的图纸，上边被柳陵风摁抹过的地方果然是模糊了。
钟灵感到后背似是一凉，难不成筱筱是今日才让人临时画的图样？
他不敢再多想，眼前已是骑虎难下，他若此时认怂，钟灵毓秀的名声便要毁在他手里了，回去爹爹还指不定怎么处置他。
“我今日刚让人誊抄了一份，应是拿到誊抄的那份过来。”钟灵挺直了腰身，稳住了气势。
只是用心留意便发现，他背在身后袖下的手指已是微微泛了哆嗦。
可柳陵风才不会放过这个破绽。
“噢？竟会如此巧合？”周围的人群已然有了交头接耳的声响，柳陵风就是要让这舆论的声势更大一些，“莫不是今日看了我柳家的热闹，才文思泉涌？”
“柳陵风，你别混淆视听！”钟灵立即上前一步，回以颜色。
只是他眸中的不确定已然是悉数落到了柳陵风的眼里。
“我柳某可是和和气气的在这和您确认事情的来龙去脉，钟灵毓秀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绸缎大家，钟家老爷子在京城也是人人敬重的，我柳家绸缎庄虽小，可在京城里的口碑还是有的，何况我们在司礼坊已是报备过的。今日这事情出得蹊跷，仅凭钟大公子一人之言，确是难以让人信服。”
“你让杨瑞福出来！她出来一追问便知真假！”钟灵赶紧将话头往一直不见踪影的阿福身上引。
柳陵风回身踱了几步才转过身来，脸上找不到一丝惧意，倒是自有一股淡淡的胸有成竹神态：“杨姑娘并不是柳家绸缎庄的人，她今日不在此地，钟大公子若是知道她的行踪，劳烦钟大公子现下派人去请了来，也好将此事做个了结，给大家一个公道。”
“这，是出了什么事情？”阿福带着阿默从街上走了过来，远远的便看到柳家绸缎庄外头围得严严实实的人，走近了不由问了近旁的一位正背着手伸着脖子往里瞅着的大婶。
“这是钟家的人来柳家闹呢！说是要找个叫杨瑞福的人来当堂对证，这正吵着呢。”大神的正看得起劲儿，回答阿福的时候脸都没转过来。
靠，杨瑞福……这不就是找的她吗？
找她干嘛啊？
不会是那个计划出了什么问题吧？
难不成是游街的时候踩伤人了？
还有钟家是谁？
阿福听得懵懵懂懂的，但这一时之间又不好将自己的身份亮出来。
什么情况都还没弄清楚，这一脚插进去可就只能添乱了。
她又往旁边走了两步，找了个看起来年轻上一些的衣着光鲜些的妇人，又打听了一番。
这一来二去的问了几个人，阿福才将里头的情况摸了个清楚。
敢情是不知哪个缺德的冒充她给这个钟灵毓秀的绸缎庄子也卖了一份图样啊。
钟灵毓秀……钟灵毓……钟家？
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这边阿福正抓着脑袋想着，那边就听得人群中心传来了钟灵陡然提高的声音。
不行，她要站出来，尽管可能也于事无补，可就这么让柳陵风一个人承担这压力，也太不厚道了。
看着这密密实实的人群，阿福叹了口气。
带着阿默绕到了一侧，找了个看起来比较好挤的地方，拉着阿默便往里头挤进去了。
“哎哎哎，嚷嚷什么，”阿福挤了进来，站到了柳陵风边上看着对面一脸陌生的钟灵问道，“你再说说，你这图样是打哪儿来的？”
店铺里的玄少昊看到阿福的身影，眼前立马一亮！
找了这么多天，想不到竟是在这儿碰上了。
只是……阿福这一身打扮，看上去像是吃了点苦头啊。
正和柳陵风理论的钟灵看到突然挤进来的阿福竟敢朝他发问，顿时就藏不住来气。
这正窝火呢，倒是有人往他这枪口上撞了：“你谁啊大爷们说话你这小叫花子进来插什么嘴！拉下去！”
“嘿——”阿福说了一声，看着对面那钟家公子后头突然出来俩伙计，她的步子正要往后退，柳陵风的手挡在了她的前面。
“钟大公子，你真不识得此人是谁？”柳陵风的脸上一派和蔼笑意，看得人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