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钟灵登时便从椅子上腾的站了起来。
前来回禀的伙计立即弯下腰身再复述了一遍刚刚在外打听到的消息。
“竟会有这等事?!”
柳家绸缎庄居然还有这一出?!
今早听人来禀报,说柳家也出了八套和他们钟灵毓秀一模一样的衣饰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
这八套衣饰的样式可是筱筱偶然遇到的高人给她的,这怎么就和柳家绸缎庄扯上了关系?
筱筱说过,此举会让他在爹爹面前稳固好钟家长子的地位,有利于日后接管钟灵毓秀。
他可是听了筱筱的主意,日子也是筱筱让定的今日。
只是今儿个,柳家绸缎庄到底是闹的哪一般?
越想越不对劲之时,身旁的伙计出声提醒。
“这队伍就要经过咱们这钟灵毓秀了,大爷您可出去看看。”伙计说道。
钟灵立即回应:“走!”
钟灵走到了二楼临街的廊上顺着伙计的指引往下看。
只见街道那头已然是出现了柳家绸缎庄的马车。
清脆悦耳的琵琶声渐渐传来,钟灵微微眯了眼。
他自诩京城里的丝竹管弦乐都听过一轮,对古今往来的曲目也能如数家珍,可今日柳家绸缎庄的这伙人弹的曲子,怎么竟是如此的耳生?
再一看,那一队人已然近了眼前。
这入眼的两行女子,打眼望去有上百名。身着服装人人各异,然色泽过渡却很自然。
前头的是年轻小姐们的款式,后头慢慢的过渡到夫人们的款式,连妆容发式都一并搭配好。
最重要的是,他们身上穿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式!
而且,和那八套根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穿在每一名女子身上的衣饰,都和当下流行的衣款不同,到底哪儿不同,他说不上来。
但那花样,那裁剪,那妆容,都让人看得赏心悦目,满眼生辉!
相比自己楼下那八套,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钟灵眉头紧锁,正震撼于这番直面的打击,又苦恼于接下来的局面。
今早他们钟灵毓秀和柳家绸缎庄的意外比拼,他们逊色一头倒是其次。
这一模一样的八件套事件,经过柳家绸缎庄的这么大张旗鼓的一阵张扬,恐怕言论的风向是要变。
这可该如何和爹爹交代才好?
这钟灵正苦恼着,一人便带着他此刻最不愿听到的消息前来会见。
“大哥,爹让我来问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钟毓跨过门槛,脚步稳健的走到了廊里。
听到自家二弟的声音,钟灵的心情更是烦躁。
“你倒是说话啊!”钟毓紧逼着。
这么大好的机会,不损损自家大哥的面子都对不起自个儿。
“先回去再说!”钟灵一拂衣袖,转身离去。
而此时街道上的一辆靠边停下的马车上,玄少昊看着车窗外刚刚走过的队伍,嘴角浮起一阵笑意。
“这柳家绸缎庄,倒是有两下子,”玄少昊抬手关上车窗,“能想出这等点子来的人,倒是要去会他一会,去柳家绸缎庄。”
边上的随从听了他的话,转身便和驾车的马夫交代道。
于是,马鞭扬起,马车便绕开了车队,从旁边的大街上跑了出去。
城郊的迷幻林,阿福正跟着周明扬和阿默往迷幻林的出口寻去。
这离他们动身寻路已经走了差不多有一个多时辰了。
“等等……”阿福突然扯住了在他身旁的阿默的袖子,“我怎么觉得头这么沉……”
说着阿福的意识便迷迷糊糊的黑了过去。
“!”阿默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往前倒去的阿福。
周明扬往回看了一眼,也伸出手来帮了一把。
二人将阿福靠坐在了一棵大树下。
周明扬伸手去探阿福的鼻息,又拉住她的手腕给她把脉。
看着周明扬给阿福搭上脉,阿默正想往边上坐下歇歇,突然间他也察觉到一股倦意,紧跟着也倒在了一旁。
周明扬看着二人如此状态,眼神一黯,松开了搭在阿福脉搏上的手,也歪倒在了地上。
不消弹指间,一道白色的身影便翩然而至。
然后,蹲在了周明扬的身旁。
正当此人捏住了阿福的嘴巴,下一瞬便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钳制住了。
“是你。”周明扬已然睁开了眼睛,双目炯炯的看着眼前这张微微吃惊的脸。
没错,是她。
尽管过去了许多年,但周明扬依然能认出她的眉眼,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只是,此时眼前的这个人,肤色苍白似雪,瞳仁清透泛绿,饶是事先已知晓,此刻再见,周明扬也是心下一颤。
白衣人没有慌乱,反而垂下了手,认真的看着周明扬。
像是过了一会儿,才恍然轻道:“是你?”
声音恍若来自天际,空灵轻缈。
“是我。”周明扬稳稳的说道。
白衣人勾了勾唇。
“你为何要这么做?”周明扬接着问道。
白衣人莞尔一笑:“你为何会没事?”
这便是问他为何没有晕过去。
吃了那池里的鱼,再走到这片出迷幻林的必经之地,必然是会短暂晕厥过去的。
周明扬看了一眼周围那些浓密的灌木:“这迷幻林的传说,我还是听过的。”
况且,当年爹娘也有提及在这迷幻林里的一些事情。
而这阴阳池和阴阳草的传说,他刚好是听过的。
身上,也带着解这二者的良方。
“那你为何不提醒他们?”看着一旁真的晕厥过去的阿福阿默二人,白衣人饶有趣味的问道。
一支泛着清冷的白玉簪子挽在白衣人的发间,周明扬看着那簪子上从未见过的图案,回道:“若你愿意被他们看见。”
白衣人轻笑出声。
好一会儿,才停了笑,眼神认真而清冷:“你可以不吃,但他们不可以。”
“可会有害?”周明扬也直直的盯着白衣人那青绿的眼睛,问道。
白衣人从鼻腔里轻哼一声,像是不屑,又像是好笑:“只会忘了这迷幻林的一切。”
周明扬对这个答案抱有疑问,何种药物,能控制人只消除特定事物的记忆?
“传闻中那些没有走出来的人,最终去向何方?”周明扬追问道。
“我至今从未杀过人。”白衣人晃了晃被周明扬抓住的手腕,示意他放开。
周明扬和对方的眼神交接了一刻,才松开了白衣人的手。
看着白衣人将一粒褐色的药丸放进了阿福的嘴里,然后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其咽下,周明扬又问道:“为何要这么做?”
见阿福顺利咽下了药丸,白衣人又以同样的手法给阿默喂进了一粒:“只想留一方净土。”
“这只会让想一探究竟的人蜂拥而至。”周明扬并不赞同。
白衣人将一只小巧的瓷瓶放入袖中,听着周明扬的话眉眼倒是一直弯弯的浅笑着:“这么些年,这里倒是安静。”
“你,为何要守着这里?”
此地只不过是个布下迷幻阵的林子,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会让眼前这个人死心塌地的守在这里。
“带着他,跟我走。”白衣人不再答周明扬的话题,伸手抓起阿福的衣服将她甩上了肩头,便往前边走去。
周明扬看着那人轻松的将阿福扛在肩上,高挑的个子冷峻的背影,一时间倒是无法确定此人到底是男是女。
但他也只能将阿默提溜起来,跟了上去。
二人就这么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后,周明扬便能看到迷幻林的出口了。
“等等,”白衣人却是突然的停下脚步。
静静的往四下巡视了片刻:“看来有人在等着你们。”
周明扬已然是将阿默放置到了一旁的灌木中:“他们便拜托你照看片刻了。”
白衣人将阿福也放到了阿默的身边,重新审视了一番周明扬。
“来的人可不少。”
周明扬勾唇笑了笑,痞气的视线带着一股冷艳感扑面而来:“周爷可不干赔本的买卖。”
说完,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白衣人的眼前。
白衣人浅浅的呼吸了一口气,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周明扬的气息:“功夫倒是不错。”
说完,白衣人朝灌木里还陷入昏睡的两人看了一眼,轻轻勾唇,身形一闪,也消失在了原处。
“嗯……?”阿福悠悠转醒,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这是哪儿?”
迷迷糊糊的劲头缓了一大会儿,她才慢慢想起来之前是坐了周明扬的马车出城找洛明真来了。
然后就被人追杀一路狂奔。
然后……
阿福看着周围的灌木,慢慢的坐了起来。
这怎么躺这儿来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这事,她便看到了躺在她身侧的阿默。
“阿默醒醒!”阿福忙将阿默推攘醒了。
这见阿默眉头一皱,眼珠子动了几下就要睁开,阿福才放下心来。
只是周大爷哪儿去了?
一想到被拖累的周明扬,阿福连忙往四下里瞧。
这一打量,便发现了遥远的远处好像是有人打起来了。
她赶紧跪坐起来揉揉眼睛。
天,怎么又打起来了?
周大爷不会就在那里头吧?
“阿默,我们可要过去?”阿福拿不定主意。
看着那边人数可观的真刀真枪的打着架,她的心里还是发怵的。
阿默眼神盯着远处的战况,微微摇头。
阿福看到阿默摇头发表了个人意见,她的心里稍安。
但转念一想又不对:“周大爷呢?”
阿默看着她,摇头。
“他会不会就在那里头?”阿福指着远处打架的那堆人。
阿默眯缝了下眼:“嗯。”
阿福看着阿默应了,又往那堆人影里看去,她看不清周明扬在哪儿。
阿默的视力可真好。
唉,就算周大爷在那里头,他们这么过去,也是添乱。
下回,她好歹身上也带个匕首什么的,或者让秋实给她弄点有杀伤力的药粉什么的。
这半点战斗值都没有,蹲在灌木丛里躲着还要惊心胆颤的,分分钟命运都掌握在他人手上的感觉真是弱爆了。
“我们怎么来了这地方啊?”她记得好像是被人追杀,追到后来……
怎么记不清了?
“嘘。”阿默突然捂住阿福的嘴巴。
然而已经迟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了他们二人面前。
待看清来人后,阿福的眼睛都瞪圆溜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不来,你的命可还要?”玄玉哼了一声。
看着那张依然没点好脸色的脸,阿福心里不知怎么的也拧上一股劲儿了。
“这不是有周大爷呢么!”阿福抬手朝着远处的那群人里指去。
玄玉回身看了一眼。
打斗的人影增多,并且穿着红衣的暗卫明显占了上风。
这股人邢少连能收拾了。
想到这回要找的人就平安无事的站在了眼前,玄玉心里的大石放下,也就不和阿福计较了。
玄玉语气稍稍回暖半分:“回去了。”
“我是跟着周公子出来的,理应跟着他回去,”阿福不肯,“再说了,我还要去找人。”
“找谁?表妹?”玄玉问道。
阿福蹙眉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不用找了,她已经不在京城。”玄玉眼神往边上的阿默身上一扫,语气又冷了回去。
“去了哪里?去多久?你怎么知道的?”听到玄玉知道秋实的行踪,阿福连忙追问。
听到秋实此时已经不在京城,阿福的心不可抑止的慌张了起来。
想到秋实交代过不能告诉阿福真相,玄玉只好避重就轻的回了话:“路上遇着她了,她行程匆忙,来不及去陈府告知你。去了何处她并没有告诉我,但应是要到京考才能回来。”
京考才能回来,怎么会这么久……
自从她来了这里,便从未与秋实分开过生活,秋实也知道她自己是过不下去的,怎么会一声不吭的就去了别的地方呢?
莫不是遇到了仇家?
还是玄玉将她如何了?
阿福突然就抬眼盯住了玄玉:“她出了什么事?”
玄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阿福从未拿过这种眼神看过他。
可尽管察觉到了阿福对他的怀疑,他还是不能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京考她便能回来。”
阿福还是盯着玄玉。
“上马。”玄玉偏过头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