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他,也不记得是怎么喜欢就上的。好几年前的事了。我们都还在读书,就是上学堂。他看起来弱弱小小的,虽然朋友不少,可是总是问他要这要那的。开始的时候我只是觉得他挺可怜,他是想要朋友的,可是却只能这样委屈自己去迎合,就想对他好点,后来就慢慢在一起了。正式在一起前,我就发现他有个暗恋的女孩、”阿福侧头看了看秋实,发现她有在听,阿福心里暖暖的,将视线再往外头看,接着往下说。
“暗恋就是暗暗喜欢,恋慕的意思。”
阿福的思绪很久没有到达过这种超高像素的回忆度了。
“她还在你的心里吗?”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万一你见到她以后又喜欢上了呢?你们都是在一个镇上。”
“不会的。真的已经过去了。”
“可是在一起的话,我认定你就要结婚到老的。你觉得我可以吗?你要认真考虑啊。”
“嗯。一起到老。”
“我……我觉得我太像男孩子,会给你丢脸。先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好,那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青涩的少年无法体会承诺的重量。
“自那之后,我便全心地去爱他了。只是我爱他的方式可能是错的。生活里事无巨细,瞧着他缺什么补什么,就是那种捧在手心里都生怕摔着的样子。就像是操着他娘的心。”阿福扯动嘴角,是啊,真是操着他娘的心。
不想还好,苦涩还在。那些全部心思都心心念念在那人身上的日子,太操劳了。所有的智慧,都用在了不被别人发现还能给他抽屉塞各种东西这些琐碎的事情上,完全不知道那是在不务正业的浪费着自己的青春时光。
“就这样到了上大学的前几天,他提出了分开,原来是他暑假里,就是有事情聚在一起的时候,他又觉得那个暗恋的女孩才是他的唯一。”
呵呵,“我找不到字眼来形容那时的心情,我抱着所有关于他的东西,坐上去他家的公交车,就当是马车理解好了。那天也是挺大风的,”就像此刻刮的这样,刮得眼睛疼。
下车后她便在一处隐秘处等,看着他出现,然后走来走去的找她。她眼泪就没停过:从此以后这个男孩就和她没关系了。没关系了吧。
回程的公交又准备要开了,她走了出去。那天下了点雨,路面有些积水洼,都是一些被汽车轮胎碾压过后产生的坑。走向他的这一段路,就是这么坎坷。一如他们的感情。
终于走到他的面前,白色蓝边的球服,耷拉着双难看的拖鞋,她就看着他那其中一只丑丑的,又萌萌的大脚趾。将手里重重的包裹压到他的胸膛。无须触碰也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可是从此以后都不是她的了。
谁还会像她这样这么喜欢他的脚趾?除了他的娘没有人会。
肝肠寸断,她第一次品尝到了这个词的精髓。
回程车上有两三个妇女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听着她们说去哪儿玩明天就回她心里满是恨恨的羡慕,她们可以在有他的地方生活,这么近的距离让她羡慕得眼泪直涌。
窗外飘点小雨,伴着风打落在她的脸上,这些都是代表着他的事物,这是去他家的路,寄托着她满溢的思念。然而一只妇女的手伸过来“啪唧”一声就关掉了那不过五厘米的窗缝。真的很可恨。
“我死心了,反正也就刚刚热恋不久,痛就忍忍,好好上学,过自己的漂亮傲气人生。都在同一个大学,那就拼命优秀甩他一脸子。远大目标都立下了,可是他却又给了我点点希望,”已经不是苦涩这么简单了,“我是看到点希望就会无条件争取的人。那时侯我丢弃了我的原则,看到他透露给我的点点犹豫,就着了魔般央求他不要离开,再在一起两年、一年都可以。这是我犯过的,最错的一个错误。”
为此,我来到了不同的一种人生。
还记得大学的第一天,他们在一条校内马路见面,她穿着一身运动服,看起来土得掉渣。他介意于周围来往的人,冷言冷语,爱理不理。期间他接了个电话,她便蹲在一旁的草地上等。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都不认识,方圆百里恐怕只有他是她熟悉的人,可是,他眼神里的嫌恶她看进了心里。
这样委屈求全的自己真难看,可是有什么办法,当时的她就是那么没原则,还可怜得恶心。
“如果那时侯就狠狠心,戛然而止,就好了。”阿福抬袖擦拭掉眼角渗出的一点点潮湿,看到秋实有些担心的目光,阿福咧嘴一笑,“没事,多撕心裂肺都哭过几十遍了,本来就已经是赔本的买卖,再为他掉眼泪老天爷可要下道闪电劈死我了。”
秋实闻言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那股陌生感冲淡不少:“运动服是什么?”
“运动服……待会我给你画就明白了。”见着秋实笑了,阿福心里也轻快不少。于是接着说下去的语调,也欢快起来:“后来就这样糊里糊涂的重新在一起了。日子这么的过,矛盾这么的有,我还是压抑着自己委曲求全,然而对他的爱又越来越多,或许还扭曲。”
虽然她不查手机不查出行,然而心思敏感又畏首畏脚,只就拼命的对他加倍的好。买买买,就是这么扭曲的挣扎着。很少品尝到安全感。也在这种自我牺牲下渐渐忘了那个两年之约,深信着这段长长的年岁里彼此都有真心,没有谎言。
然而只有一个地方,她没有照着他的意思豁出命去实践。
那就是打扮。
打扮,也许是女生的必备技能。然而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唯一的自我保护。尽管她留起了长发,却跨不到打扮的那头。
她隐约知道,他是看着那个暗恋的女孩,然后按那个标准来要求她的。他想拿她来压过他心头的不甘。
她办不到的。她不想过复制的人生,尽管她爱得已经没有自我了。但这是她唯一没有屈服的斗志。隐藏着她所有的委屈,也是所有的真相。
他更爱那个女孩的真相。
“我的姐妹说,就算我顶着一头杀马特,穿着一身又丑又土的衣服,拖着一双拖鞋,在她眼里都是美的。他之所以总是看我不顺眼,其实很简单,就是不爱。”就是这句话,在阿福后来失恋的第十天,化成一股暖光,穿透浓雾漫天照射进她的心里,让她的心看到了真相,也接受了真相。
他几乎没有保护过她。她自我保护的最大的渠道,她还能意识到自己还是自己的办法,便是保持着自己舒服的穿衣风格。其实也没有什么风格,很普通的中性风,都是些旧衣服。她喜欢旧衣服,可能也只是在这段没有希望的感情里,潜意识里给她自己最安全的安慰。
“后来他要去实习了,地点是那个女孩的城市,就是去到有那个女孩的地方。然后呢,是去之前的几天才告诉我的。”妈的真的是像给她下的套,“就像第一次分手那样,差不多的时间,同样的短信方式,就是飞鸽传书,连面都不敢见的那种。”
对不起。
我和她在一起了。
“后来,就是死去活来。幸好有很多姐妹,我说为什么会这样,是我哪里做错了?她们都骂我智障,但是每个人都真心的给我分析这段感情里的东西,一天去闹一个人给我说,就这样熬不下去了就去找姐妹,听完分析又能撑几天,之后循环往复的轮流上。可是后来,我做了一件对不起我自己,更对不起我的姐妹们的事。辜负了她们用心给我一点点找回来的尊严。”
“不和你说话,就是上班不怎么顺心。”
“我也知道她可能不喜欢我,但是她愿意给我机会。”
“我不知道。”
“就这样吧我不知道。”
说了分开,可是为什么还要联系?为什么要问她这种问题?她的心就不是心了吗?
她的忍耐到了崩盘的地步。既然他不肯断开联系,那她就来帮忙。
“我给那个女孩发了飞鸽传书,找她毫不费力。我说我和他在一起过。”阿福还记得那天握着手机的手心渗出的汗,还有打字时候颤抖的拇指,“那个女孩就一个劲地说要将他还给我,很可笑。年纪比我小,估计她就觉得我是来找茬的,可我是游荡在崩溃边缘找她来的。我想干脆就让他恨我,别再来找我了。我知道那个女孩就是他的软肋。”
可是,后来女孩将这件事广而告知,他是一个很在乎面子的人,所以意料之中非常生气。
说恨死她了什么的。
然而后来他们还是缓和了不少。
后来的失恋期很漫长,时不时的她就情绪崩盘,就会去找他。
但是每次聊完的最后她都会教他怎样切断所有和我的联系,不然她一定会找到他的。
他说不能做朋友吗。
她觉得很惊讶和好笑。
分手后,她不要做朋友。
因为她怀抱的感情太浓烈,她自己都无法自控,这对下一个女孩不公平。
她自制力不好,就一定要这样做。他原来也不想管,但是她说你还想再试一次想死的滋味吗,于是他就很听话地照做了。
她的理智对他完全无望了。
她交付了所有的信任,不惜蒙住自己的直觉,和看到的很多事实,也要守住这份一直催眠自己是非常牢固的真爱。
太卑贱。
“后来就一直麻烦姐妹们,慢慢的就好起来了。可是一直都放不下。我的心结在于,我可能伤害了那个女孩。”阿福最恨自己的就是这一点,“如果我没有找那女孩,我对他便没有一丝一毫的亏欠,我可以问心无愧。可是我做了,我就成了我最看不起的一类人。很肮脏。”
是的,肮脏。当她又陷入失恋的阵痛期,扼住她平静地走出这段感情的就是这个包袱。
日积月累,竟成执念。
她不喜欢那个女孩,但是也不想伤害她。可是她偏偏就伤害到了。
她竟连悲悯自己都做不到,因为她也是罪人。
愧疚每每缠绕上心,便更陷其中。
“过了这么些年,我想了这么些年。我还没有完全放下的原因,大概太复杂了。各种都有,时光冲淡疼痛,留下的是几点零星美好,虽然少,却足够让我包庇他。同时也绊住了我。”阿福平静了,“应该,真的是大家都有错。而不都是我的错,他的错,或者是那个女孩的错。”
她需要放下。
“我曾是个很有个性的人,后来都磨得变了味。”阿福向着风里说,又像是向着自己的心说,“爱他之前,我还是很有骨气的。”
所以,和他分开,应该是对的。
因为分开之后,虽然痛得几乎熬不住,但是她身后那片常年铺天盖地的阴影从此照进了阳光。
是种解脱的梵音。
心儿啊,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