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马车就停在了城郊的一片平民房前。
玄玉看了阿福一眼,车厢门一推开便要下去。
“我不去。”阿福说道。
玄玉回过头来看:“为何?”
“我想上街溜达溜达。”阿福从打开的车门往外瞧着,看到都是些穿得比京城里的人还要质朴的百姓在灰扑扑的屋院门前坐着,阿福一时也不确定这里是到了哪里。
“已经出了城,这里都是些农家人,你要上哪里去溜达。”玄玉也不废话,直接就堵了阿福的退路。
“我不去,我就在马车上坐着也成。”阿福的倔脾气也上来了,说不去就是不去。
况且玄玉也没告诉她要去做什么。
阿福已经妥协着住进了六皇子府,这次她是怎么都不要跟着他到处去见人了,往后可更是牵扯不清。
就此打住就好!
玄玉已经下了马车,站在马车旁看着这般不愿下车的阿福,心里也有些不耐,本想强行带下车,可想想暗营的地方,阿福若是去了,皇上也必然是知道她的存在。
还是先不要暴露的好。
玄玉和驾车的暗卫交代道:“载她到城门,放下再回来。”
说完又往车厢里端坐的阿福看了一眼:“早些回府。”
“知道了。”阿福应了一声。
一直派去跟着阿福的暗卫还未撤回,阿福的安全应是不成问题,玄玉也并未十分担忧,示意暗卫将车门关上,便目送了马车离开。
终于感受不到玄玉那股带着威慑的气息了,阿福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悄悄的掀开车窗往外看了看,发现这个地方她还真的是从来都没有来过啊,玄玉来这里是做什么呢?
算了,做什么都和她无关。
刚刚在车上谈的那件事还是让她感到不适了,幸而玄玉也没有再说下去。
阿福心里已经生了退意。
京考之后,去西北一事她已经有些动心了。
京城对她来说太过于复杂,西北之地会不会更适合她?
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玄玉好了,阿福心里暗下决定。
皇后娘娘的事她还要再去找紫菱,这是头等大事。
想到这儿,阿福立马将车门打开一条缝:“兄弟,劳烦您载我去花容阁——”
“哪儿去了?”阿福熟门熟路的到了花容阁紫菱的房中,却得知她今日不在阁里。
“紫菱姑娘陪妈妈去给牡丹置办衣裳,宫里来了消息,说是让牡丹姑娘明日进宫一趟。”守在紫菱房门前的小丫鬟认真的回了话。
她就是那日和阿福用膳的那个小丫鬟,因着那日的相处,这小丫鬟对阿福也不怕生,多了几分真诚相待。
“何时回来?”阿福问道。
小丫鬟摇头:“才刚去不久,听妈妈说像是要用了晚膳才回。”
阿福眉头一皱,心里就有些堵了。
这来得不是时候啊。
这正想着进屋等着,却又想起一人来:“牡丹姑娘可有一道出去?”
“牡丹姑娘应是在她屋里,这些日子牡丹姑娘都是不得外出的。”
是啊,虽说是花阁的姑娘,可这即将出嫁的姑娘,该遵守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啊:“带我去牡丹姑娘屋里坐坐。”
牡丹这几日已然是待得烦闷了,今日听说明日能进宫去,心里高兴,正在屋里让小丫头陪着给她梳个好发式,明日好体面的进宫去。
屋子外头的丫鬟进来给牡丹回话:“牡丹姑娘,阿福姑娘在外求见。”
“阿福?”牡丹听着还觉得耳生,可转念一想就知道这个阿福是谁了,脸上的神色变了变,“让她进来罢。”
这时候过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阿福听了丫鬟的传话,谢过那丫鬟便走进门去。
一进门,满眼都是粉艳的红。
这股红让阿福的心也跟着生了些不适,想不出来牡丹那等美人竟会喜欢这股艳红的风格。
四下的帷幔都系了起来,阿福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屋子里那块明晃晃奶白色的地毯上站着个白衣美人。
“牡丹姑娘。”阿福走上前去,给牡丹行了一礼。
牡丹让梳妆台前等候着的丫鬟先出去,才回道:“你找我何事?”
在牡丹开来,阿福出了那个计策让她得以早日了了心愿,这下便是来谈条件的了。
故语气也透露着些许不悦。
“牡丹姑娘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阿福也察觉到了这股不一样的气压,“且不说我帮了你多大的忙,我这番来也只是因为来找紫菱,碰巧她出了去,这才往您这来瞧瞧,怎就得了这待遇?可真令人心寒。”
在这经历了些事,阿福也知道事情讲究的是你来我往,没有白得的好处,即使是自己给出去的,也要象征性的收回些利益,这才是良性的买卖。
果然,阿福这一说,牡丹也像是想起了自己得了什么好处般,脸上也好看了不少:“瞧您说的,这大恩大德牡丹是没齿难忘,可您也知道,牡丹只是花容阁的人,能力实在是有限的。”
阿福这一番说辞牡丹也是不信的,若是无事相求,怎会跑这一趟?
“牡丹姑娘这么说,看来是对这皇府的婚事不甚满意啊,”阿福背着手往旁边挪了一步,像是深思熟虑般道,“不如,咱们就不进皇府了罢?”
“阿福你误会了,我不是不愿帮你,能帮上我一定帮!”听到阿福想要拆了这婚事,牡丹立即就不淡定了,她知道阿福有这本事,紫菱有告诫过她。
“早如此,不就没了这嫌隙了么?”阿福笑了笑,就着桌子旁坐了下来。
这女子啊,脑子怎么就这么顺不过来呢?
牡丹见阿福坐了下来,犹豫了片刻,她才往前也坐了下来:“你是想要我做什么?”
“你就这么怕我逼你做些了不得的事?”阿福看着牡丹的样子,有些好笑。
长得如花似玉,却空有了这皮囊,实在可惜。
“只要你能让我风光的嫁进大皇子府,我就帮你。”牡丹鼓足了勇气,说道。
“这是临时又加了条件?”阿福挑眉笑道,“风光?何为风光?八抬大轿那是正侧室才有的荣耀,这么说你是不满足妾侍的身份了?你可知妾侍已是不易,就凭一个小小的荷包,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的事,大皇子还不一定肯认了这件事。”
想不到牡丹的野心还大了去了,这临了临了又给她出了一题。
“是女子的都知道身份是何等重要的事,你也说了,大皇子这回是被坑骗了去,若是我进府后他埋怨于我,那我一个妾侍想要熬出头可不容易,”牡丹说着说着就有些委屈了,“如若是侧室的身份,那嫁入皇府后便能衣食无忧,大顺律法也不得轻易的休弃正侧室,如此就算进府后一两年大皇子还是责备于我,之后待我慢慢感化他,这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
想到那日紫菱给她说了这一茬,牡丹才发觉这是有多危险的事,大皇子虽一向疼她,可男子的爱慕朝起夕逝,她在花容阁里也见过多了,对大皇子,牡丹也是并未全心了去信的:“哪个女子不得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
“你们这还真是要坑我啊,”阿福乐了乐,突然严肃道,“你就不怕我将这婚事给你搅黄了么?”
“怕,但紫菱说过,你是不会这么做的,”牡丹强迫自己看着阿福,“我也只好赌一赌了。”
“你怎么就那么相信紫菱?你们不是对手吗?”阿福问道。
“她毕竟是我们花容阁的人,她的能耐,这么些年姐妹之间也是看得清的。”牡丹讲了实话。
她是不喜紫菱,可与阿福相比,牡丹更信任紫菱。
这也是她们花容阁不成文的阁规了。
不管阁里的姐妹斗争多厉害,都比阁外的人要值得信任。
“你们都是一个路子的。”阿福摇头叹了口气,想起了之前给紫菱坑的那一回。
“听说你明日要进宫去?可知道是什么缘由?”阿福看着桌上摆着一个果盒,心里头有些闷,便伸手去打开了来。
“皇后娘娘和灵雪娘娘要见我,应是约谈成亲的事宜。”提起这个,牡丹的脸上俱是一片喜色。
还真是好懂。
阿福扔了粒花生米进嘴里嚼着:“你可知大皇子的生母是灵雪娘娘?”
“知道,灵雪娘娘不喜我的出身这点我是知道的,”牡丹应下,“可往后我嫁进了皇府去,给大皇子生了儿子,母凭子贵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倒是打的好算盘,”阿福将手里的花生壳捏碎了,“先不说你什么时候生了儿子,先说说她如今的态度。”
阿福将那些碎花生壳一个个摆成了一条直线:“皇后娘娘这几日身子不太好,身子不好又怎么会突然着急宣你进宫去商谈什么婚事?这明日的会面我想应是灵雪娘娘的主意,这灵雪娘娘要见你,我想应该是要盘问你这件事是怎么回事。大皇子记性是不大好,可他若是记起来这荷包不是掉在你这里的,你说,这事是不是要黄?”
“若是这样,大可让官府来抓我,怎是邀请我进宫?”牡丹不信。
“我也只是这么一猜,到底是如何只能是明日你自己进宫去瞧瞧,”阿福笑道,“只是我得提醒你一句,这话可是要咬死了,说是掉在你这儿的就是掉在这儿的,改了口,咱们都是要进牢里蹲去的。我可是皮糙肉厚不怕死,你这么水灵,进了那黑黝黝的牢房里,可就不知道会怎样了。”
这话听得牡丹毛骨悚然:“我一定不会松口,可万一不得不说呢?”
“所以,”阿福将手支在了桌上,看着对坐的牡丹笑道,“你还帮不帮我?”
“实话说了,侧室我是帮不了你了,这些都是要靠你自己的本事,我顶多只能让你的大皇子将这个闷亏的怨气从你身上转移掉,但你若是过河拆桥,呵呵,”阿福笑道,“尽管搅黄你的婚事我是不怎么想做的,但是万般无奈下,该做的我还是会做。我想要你帮的忙也很简单,就看你愿不愿意做了。”
一回坑她会跳,两回坑她也许还会跳,但这第三回了,说什么她都不会再跳了。
“你真的能保证我会安然无恙的嫁进皇府去?”牡丹确认道。
她有些担忧阿福会蒙骗她。
“我保证你能嫁给大皇子。”阿福自信的说道。
她对洛书良和灵雪之间的事情也是清楚的,这宫里就三位娘娘,之间的关系一打听便能知道个大概。
再来那日赏花会她也打探到了不少的小道消息,虽然只是些许片面,但对于要撮合玄修然和牡丹,已然是足够了。
“好,我帮你。”牡丹豁出去般的点了头。
这副样子让阿福觉得顺眼多了。
这才对嘛,交易就老老实实的交易玩那么多花花肠子想做无本的买卖,这不是找麻烦嘛。
“鉴于我总是被人坑,这回你先帮了我这个忙罢,”阿福示意牡丹靠过来,轻声说道,“很简单,将你知道的紫菱的事情都告诉我。”
玄玉正在暗营里查阅着当年的文录记载,载阿福去花容阁的暗卫走了进来:“阿福姑娘送到了花容阁。”
玄玉有些意外:“去见的谁?”
“牡丹。”暗卫回道。
“知道了,下去罢。”玄玉说完,便将手里的书一合,随即起身走了出去。
看来阿福是要插手玄修然的婚事了,玄玉心里隐隐的不安。
这个丫头,真不知天高地厚!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花容阁里,牡丹将自己知道的关于紫菱的事情悉数告诉了阿福。
“嗯……”想不到从牡丹这里知道的东西竟比在紫菱那里知道的还要多,意外之喜,“多谢姑娘的慷慨,你的事我也必然会尽力的。”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快说说明日我该做些什么?”牡丹见阿福满意了,立即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听说紫菱和妈妈出门去置办你的衣裳去了,明日可是打算穿新衣裳进宫?”阿福看了看牡丹头上挽了一半的头发,问道。
“你怎么知道?”转念一想此时在花容阁里也不是个秘密,“如此可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