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陈星渚忙摆手。
阿福端详了几下他的脸色,确认他真的是顺了气,才放心的坐了下来:“见着我有这么吃惊么?”
陈星渚的脸色更红了,没等他想好怎么回答,阿福已经将筷子递到了他面前:“吃饭吃饭。”
“嗯。”陈星渚小心接过。
“你怎么不回来喊我一声?”阿福扒拉了口饭突然问秋实。
秋实看了一眼陈星渚,发现对方神情一顿,心里小小叹气,这个敏感少年啊。
“肚子太饿,就过来了,”回了这话秋实又想到一事,“你,”
本想问问阿福刚刚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碰上玄玉,但是想到陈星渚这个敏感少年正坐在一旁,就又将话咽了下去。
“什么?”阿福抬眼问道。
“无事。”秋实又端好她的碗,专心吃她的饭。
“你平时喜欢吃什么?”阿福吃着吃着发现旁边的陈星渚只是小口小口的吃着米饭,都不怎么动筷子夹菜,于是出声问道。
乍一听闻阿福在问他,陈星渚还有些没回神。
平日在家里用膳的时候,基本都不会讲话,这一路上的膳食也都是小厮端房里独自用着,这会听闻饭间有人问他话,加之又是阿福,于是陈少年难得开口就磕巴了:“额?我,我喜欢喝粥。”
察觉到自己回话的声音磕巴又带了轻轻的颤音,陈星渚的后脑顿时泛起一阵细细麻麻的颗粒感。
“每餐都喝粥?”阿福停下筷子小声问道。
陈星渚察觉到阿福的目光,头越垂越低:“也不是,就没胃口的时候喜欢喝粥。”
“嗯……伙计伙计,”几步远走过一个伙计,阿福喊了一声,“给我来一份青菜瘦肉粥。”
伙计欢快的应道:“好嘞,您稍等等。”
陈星渚急急抬头:“不用——”
“不用客气,如果因为我们在你就委屈着自己,那可太让人心疼了。都是普通人,没这么多规矩,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反正还是花的你自己的钱啊。”阿福摆摆手,“今天这粥就我请了,下回你再请回来吧。”
听到阿福说下回,说明他们还能再见面,陈星渚本是有些慌乱的心思,此时都安定了下来。
“好。”浅浅的一个字,语调里满是柔情。
秋实这会突然想起一件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这个,是陈公子刚托我给你的。”
阿福伸过空着的左手接了过来,这个盒子的做工一看就很讲究,阿福看着上边剔出来花纹,脑袋里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了博物馆玻璃柜里那些国宝。
“你看看,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陈星渚带着期待说道。
这让本想直接将盒子递回到他面前的阿福改变了心意。
放下筷子,移开碗,将盒子放到自己的面前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溜的干果子。
阿福认不得那是什么果子,但是开盖时那阵香味真的很勾人。
屏住呼吸,将盖子小心的扣回去,阿福将盒子推到陈星渚面前:“你这样不对,上回那袋果子已经足够了,怎么还拿。”
陈星渚看到阿福将盒子推回到自己的面前,眼神黯了下来。
她不喜欢吗?
“想着,给你和秋实尝尝。”
“陈公子,往后不用这样,别觉得亏欠我们,你已经报答过了。要还想报答,”阿福突然想到了什么,声调顿时从语重心长变成了喜不自胜,“你这次京试考什么?!”
陈星渚看到阿福这个反应一时之间有点懵,只能乖乖的说道:“考男子文类……”
“哈,哈哈,哈。”阿福乐得就差拍桌了。
秋实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着阿福态度的转变,一下就猜中了阿福在乐什么。此时也忍不住抿嘴轻笑,阿福这定是动了让陈星渚教她的念头。
秋实放下饭碗伸手去拿茶壶,正好对上陈星渚望向她不明所以的样子。
秋实朝他微微一笑,开口解说:“没事,抽风了。”
阿福在一旁独自笑了一个来回,接过秋实的话:“是啊,抽风了,这风抽得好啊哈,哈,哈。”
等乐劲儿过了,阿福忙扶着桌沿问陈星渚:“你能不能教我点你擅长的?就是大概一个月这样就能厉害不少的?”
陈星渚这下才有了些头绪:“可男女文类科目不同……擅长谈不上,略懂诗词。”
阿福忙接道:“不不不,是可以考试那种,琴棋书画星象,里边你哪个擅长?”
陈星渚略一思索:“书法。”
“书法啊……”阿福的眼珠子朝一旁看了一眼,很快又转了回来,“没有别的了吗?”
“诗词。”陈星渚老实答道。
阿福觉得不能啊,这么俊俏的一个少年,肯定有好一些特长啊。
阿福又认真的盯着陈星渚问道:“男子文类你拿手的是哪一科?”
这回陈星渚的眼神就带上了疑惑,阿福打听这个是为何?
然而他还是没有隐瞒:“文章。”
听到这个答案的同时阿福也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好吧……那你有空的时候,可否教教我诗词?”
“自是可以。”陈星渚微微睁大了眼睛,笑得自然亲切,“阿福是不擅诗词?”
阿福哀叹了一声:“对,小时候没好好学,就落下了,现在突然就想学起来。”
睁着眼睛说着这瞎话真对不住原主啊。
阿福看了一眼旁边的秋实,秋实也看向她,二人心下都了然。
杨瑞福的诗词不一般,一般人都比不过她。
自己这半道儿上车的,也只能推说从前了。
“那,阿福想何时学起?”陈星渚问道。
阿福看向他,嘿,这小少年倒是当回事认真的打算着呢。
看到陈星渚认真的神色,阿福也认真的盘算起来:“怎么都要先过了京考,对了,你考完还会待在京城吗?”
听到阿福这样问,陈星渚有那么一瞬神情黯了下去,但又很快的抹去那点黯然:“嗯,会在京城住,挺久。”
“那到时候我去找你。”阿福笑道,“就这么说好了。”
“您的青菜瘦肉粥来嘞——”
“放那儿放那儿——”阿福指引伙计将粥放陈星渚面前。
这一通话说得热乎了,粥上来之后,三人都各吃各的吃得专心起来。
毕竟这天冷,再说下去这一桌东西都要冷掉。
陈星渚喝着热乎乎的肉粥,看着面前同样在埋头认真吃着的阿福和秋实,第一次感受到,吃饭也可以这么轻松愉悦。
“太撑了……”阿福佝偻着腰跨出膳堂,同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你自己回去可以吧?”秋实跟着跨了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陈星渚问道。
“嗯。”陈星渚笑着回道。
“好。”秋实点头。
“那再见。”阿福笑着招手。
阿福看着陈星渚迈开步子走在雪地的样子,心里评价道,果然有一种少年羸弱的美感。
就在阿福和陈星渚道别的时候,秋实看到另一侧走来一人,冰天雪地里竟没有穿披风斗篷,一身护卫锻色棉袍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分外抢眼。
“我先回去,”秋实轻轻撞了一下阿福的肩,示意她看另一头,“阿于定是找你来了。”
“……”阿福看着那道绛紫身影越走越近,虽然是别人的容貌,但是那道嫌弃的目光她很熟悉,可不就是阿于那傻大个么。
“你怎么不穿件外套呢?”近得前来,看到玄玉满头满肩的雪,阿福微微皱眉,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玄玉也不回答,抓过阿福的一只手,往上边塞了个用绸缎包着的物什,又看了一眼她的脸,就这么一字不留的又转身走了。
阿福张口想说点什么,但是看着那道倔强的背影,一时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将手上的东西翻开来看。
水蓝色的绸缎水嫩嫩的,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光看着外表,她的心就生了期待。
到底又给她带了个什么?
打开扎着的结绳后,阿福的瞳仁紧了紧,就这么盯着手里的物件看了一阵,胸腔里缓缓刮起一阵暖风,暖得她眼眶一热。
手里静静躺着的是一个黄铜小手炉,小正方体样式,圆滑的边角,上边严丝合缝盖着的盖,一个个簸箕眼均匀分布,质朴无华。
阿福伸手抚摸了几下,圆润舒服。
她不该那样赌气的。
阿福抬头看了看玄玉离开的方向,那个人就单着件棉袍,没外套也不戴个帽子,就这么风里来雪里去的……
阿福一把将手上的物件塞怀里,冲下台阶就往玄玉离开的方向奔去。
拐了个弯,不见那个人,再看看这边,还是不见那道绛紫,阿福有些着急,手心微汗。
到底是走哪条路了?
阿福眉头下意识皱起。
对了!护卫队的住所!
……可是她不知道怎么走……
阿福从怀里摸出小手炉,双手捧着看了一会。
站在风雪里很冷,但她还是觉得很暖,尽管小手炉里还什么都没有。
“不是说怕冷么,杵这儿就不冷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阿福猛然回头:“欸!你、你不是回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