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雯这一提醒,陈亦临本想骂人的心顿时就歇下去了。
是啊,在会仙楼这么一闹,那个人定是会知道的。
陈亦临咬咬牙,将满腹心事狠狠的压了下来。双目紧盯着林筱雯看了片刻,转头下楼:“秋实,我们走。”
然而林筱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的神色突然一变,看向下楼的方向。
果然,秋实正半倚靠在栏杆上,正想跟着陈亦临下楼。
“你怎么在这儿?”林筱雯出声唤住了秋实。
心头掠过一丝不耐,然而秋实还是扭头应了:“林姑娘。”
陈亦临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秋实:“你们认识?”
“只见过一面。”秋实如实回答。
“呵,陈亦临,你可知道她是谁?”林筱雯目光讽刺的看着秋实,却是在和陈亦临说话。
陈亦临拉了一把秋实,眼神也毫不客气的看着林筱雯:“她是谁不用你告诉我。”
说完也不等林筱雯再说话,拉着秋实便下了楼。
陈亦临和秋实两个人走在京城的大街上,陈亦临带着秋实往自己的家走去。
“她刚刚说那话是什么意思?”陈亦临还是问出了口。
秋实也思考了一路,猜测有一些,但是还未敢定论:“那天见面是因为柳公子,阿临可是认识他。”
听到这个称呼,陈亦临一下子就僵直了背,她瞬间知道刚刚林筱雯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只是她内心还是不敢接受,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你,和陵爷是什么关系?”
秋实已经可以下定论了,陈亦临心悦柳陵风。
可是她却不能多说什么,柳陵风对她有兴趣,不管是出自什么原因,这个都是事实,如若因此伤害了这个姑娘,她觉得也很不忍心,毕竟柳陵风的兴趣只是一时半时。
秋实着实是想了一会儿,才客观的回道:“几面之缘,非亲非故。”
“果真?”陈亦临凑近秋实,小眼神里满是期待。
秋实勾唇一笑:“我有心上人。”
听到秋实这个回答,陈亦临心口的拥堵顿时通畅了:“哈哈,我就说嘛,林筱雯定是想使什么幺蛾子来膈应我!”
秋实笑而不语。
别人之间纠缠不清的事情,她一向不想多管。
“我家就在那儿!”陈亦临突然抬手一指前方。
秋实顺着陈亦临手指方向看去,门庭规整高大,确实是不一般的人家。只是不知为何如此轻易的就将女儿遗失了去。
还有一段距离才到,秋实停了下来:“阿临,我就送到这里了,你自己走回去罢。”
“怎么?你不和我回去?”陈亦临有些惊诧。
“不了,我看着你平安进门就好,快走罢。”秋实温和的看着陈亦临。
秋实的眸子很漂亮,陈亦临看着这双眸子,心里对秋实的好感又生出了几分。
“嗯,那我们还能再见吗?我可以去驿馆找你玩吗?”陈亦临同样朝秋实笑着问道。
“随你高兴,可我不一定会在驿馆。”秋实说道。
“秋实,保重。”陈亦临说了这句话,又捏了一下秋实的衣袖,才朝着自己的家快步走去。
秋实看着那个身影,心里突然有了些释怀。
她好像更能体会阿福的心情了。
“我一定会去找你的。”陈亦临突然回过头,朝着秋实招手喊道。
这条街道很少行人,一路过来看到的都是高门大户的府邸,陈亦临这一喊,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着,异常清晰,异常响亮。
秋实也扬起手,淡淡回应。
看着陈亦临走到自己的家门,有人迎了出来,动作平常的将人迎了进去。
秋实站在街边,微微眯缝下眼。
这个事,有些奇怪。
陈府不见了一个小姐,门口的守卫不应看到这个不见的主子还如此平常冷静的站立着。
且迎出来的奴仆也丝毫不见异样。
这个事,没这么简单。
秋实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掉下了一个套。
如若真是一个套,那这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套她。
想到刚刚暴露了自己的功力,秋实暗暗心惊。如若是和当年那些事有关,自己很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为了弄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秋实往旁边的小巷里走去。
观察了一圈陈府的外围,选了一个隐蔽点,秋实运足功力,身形一闪,进了陈府。
尾随秋实而来的玄九思看到秋实出神入化的身手,嘴角的笑意始终没有消去。
这轻功,不在他之下啊。
可究竟是如何能藏得如此之好?一般功力深厚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是掩盖不住的,田秋实,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一个女子,竟习得如此技艺,实在是让人好奇她的一切。
秋实一进来,就发现陈府里分外的热闹,她小心的观察着。
来来往往很多丫鬟仆妇,她看了一会她们行走的方向,趁着人少之时,悄悄的跟了上去。
一个豪华的院落里,丫鬟仆妇进进出出得分外密集。
“星儿,你看看,喜欢什么样的?”一个中年妇人正穿梭在一字排开的丫鬟面前,不时拿起丫鬟们手中捧着的托盘里的物件展示给一旁座上的公子看。
“娘,我不喜欢这些。”陈星渚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回说这句话了,他真的看得很累。
自从他回了陈府,这个他从未有过印象的家后,眼前这个妇人,他的生母,就每日变着花样的给他送来各种东西。
起先他还会考虑身为人母的心情,收了一些。可这一收,自己的娘亲更是来劲儿了,每日每日的往他这院里送东西。
是了,这院子他也是不喜的,满屋的铜臭味。
可是经不住自己娘亲的希冀,陈星渚还是答应了住在这院里。
本是想着等过了这一阵,再搬到别的清静院子。但他显然低估了眼前这位妇人的热忱。
心很浮躁,对这里,感到压抑。
陈氏看着陈星渚眉头已经皱了起来,知道这是过了,于是忙将手中的东西放回去,紧走几步到陈星渚身边坐下:“好好好,不喜欢这些,那这些呢?”
陈星渚看着桌案上摊开的一幅幅京城各家待嫁闺中的小姐画像,再看着陈氏满脸的期待,他感到自己容忍得几乎要到极限了:“娘,您就让我安安静静的看会儿书可好?京考就要到了。”
听着陈星渚语气已经带了冷意,陈氏知道自己就要触碰到自家儿子的逆鳞了。
这几日的相处,身为一个娘亲,她知道陈星渚对京考的重视程度,男儿重功名虽是好事,可她的这个儿子得来不易,养活更是不易,她只想他能平安度过每一日,顺顺利利的成家,生儿育女。
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但是她也不会做激怒陈星渚的事,毕竟他的身子还是有些羸弱,凡事还是多顺着他:“傻孩子,好好好。我儿上进固然是好事,可也不能因这京考累坏了身子,咱们家不差这一个半个的功名。”
“孩儿知道,娘你回去罢,这已经过来大半日了。”陈星渚语气缓和了下来。
这个人是他的娘亲,尽管她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什么才能真正使他快乐。
她依然是他的娘亲,陈星渚总是这样告诉自己,来平息自己内心的委屈。
“好好好,晚上过娘的院里用晚膳。”陈氏答应着便站了起来。
“好。”陈星渚说道。
陈氏又看了一眼陈星渚,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转身吩咐着屋里一趟趟换着的丫鬟仆妇,不一会儿屋里的一众下人便跟着陈氏出去得干净了。
秋实附在后窗上,将这一切悉数看在了眼里。
虽然她对陈星渚生了几分恻隐之心,然而转念一想,别人高门大户的人家,再委屈也比平常百姓来得幸运。
她不是阿福,不会对谁都生出怜悯。
只是——
竟是会有这般巧合的事,陈星渚和陈亦临竟是一家人。
这个陈府,要查查看是什么来头了。
秋实屏住呼吸再次窥视屋里的情形。
然而却只是看到陈星渚移步书房,潜心看书而已。
秋实耐着性子又观察了一盏茶的功夫,发现还是没有什么异常,于是她决定去找找看陈亦临。
此时的陈亦临正躺在自己院里的罗汉床上,任由屋里的丫鬟给自己揉捏着腿脚。
她舒服的闭着眼睛,脑袋瓜子快速的运转着。
今日这一出,田秋实应该是没有发现破绽。
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田秋实的武艺居然会如此高强,这一点,看来是意外发现啊。
还要参加京考,这方面,要不要和爹爹商量看看,看看能不能在考卷上做点手脚……
然而想到刚刚秋实送她回来的那一幕,陈亦临的心不由得一软。
陈亦临微微睁开眼睛,盯着屋顶上的横梁出神。
还是不要告诉爹爹了。
没必要毁了她的前程。
接下来,就要看林筱雯的办事效率了。
她也要计划计划,如何和田秋实拉近关系,达到最后的目的。
如此一番思索着,有一小丫鬟来报:“小姐,冯爷求见。”
听到这个名称,陈亦临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整理了下自己躺皱的衣裳,脸色现出了不耐:“让他进来罢。”
秋实顺着陈星渚的院子往旁边谨慎的寻去。若她没猜错,府邸的规划,公子小姐的住所应是隔得不远。
果不其然,她在一处院子外头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就是今日绑架陈亦临的那伙人。
秋实心中升起了一股冷意,然而她还是镇定的隐匿住自己的气息,翻进了这所院中。
“怎么,不是说好直接就去城外的庄子待到来年吗?”陈亦临冷冷的看着进来的人。
冯爷走近几步,微微躬身行礼:“小姐,这被打伤了两个弟兄,一时间也不好动身了,这不回来请示小姐,看接下来要如何置办。”
陈亦临也不想多做纠缠,朝身边侍立的丫鬟说道:“冬月,去后头取个钱袋子。”
“是,小姐。”被唤作冬月的丫鬟应声而去,不多时便从后室又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个钱袋子。
“给冯爷。”陈亦临手一扬示意冬月直接拿过去。
冬月遵照指示将钱袋子递给了冯爷。
冯爷接过钱袋悄悄掂量了几分,脸上现了几分笑意。
“这回可够安置了?”陈亦临的眼眸都懒得抬起,声音里现了慵懒和明显的警告意味。
“够了够了,多谢小姐。小的一定管教好手下的弟兄们。”冯爷立马应道。
够了便好,不然休怪她翻脸无情:“下去罢。”
冯爷应声快速退了下去。
这时冬月走到陈亦临身边轻声说道:“小姐,净室准备好了。”
“嗯。”先好好梳洗一番罢,今日这一出可是让她难受极了,从未如此狼狈过。
但是陈亦临依然觉得值当。
为了他,刀山火海她也在所不辞。
秋实翻出陈府高墙的时候,胸腔里的激荡的寒气还是未曾消散。
不曾想,竟是入了个局。
秋实心下不由暗自揣摩。
今日之事,和陈星渚有无关系?
毕竟这个陈府,只有陈星渚才认得她和阿福。不是陈星渚告诉陈亦临的话,那陈亦临又是从哪里得知她的行踪呢?
但是起因到底是什么?
自问与陈星渚何来怨仇?与陈亦临素未相识,就更不会有怨仇了。
照刚刚的情形来看,应只是个人恩怨。
如若是和当年的事有牵连,那必定不会是收买几个混混来给她下套这么简单。
只要不是冲着她的身份来的,秋实就不怕。
说不定此事和林筱雯有关系……
一想到林筱雯,秋实的心里就有些不对付,如若其中真的有林筱雯什么事,那定是和柳陵风有关了。
毕竟,陈亦临对柳陵风的在意,秋实觉得不像是装出来的。
果然儿女情长最是恼人。
秋实叹了口气,敛了下心神,慢慢的往来处走。
看来,还是要陪着演演戏了。
林筱雯,看来也要盯几天看看,如若今日这一出她是在谋划着什么,那看来对方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她要快点摸清楚里边的门道,不然很可能伤及阿福。
京考就要到了,这段时间可不能出乱子,阿福的功课需要静静的学,她必须要护好她们的安静生活。
看来这几日都不能陪阿福待在驿馆温书了。
渐渐走到了行人多的地方,秋实不再思索盘算,往道路两旁张望了一下,辨清了方位后便融入了人流中。
玄九思没再跟着,看着秋实消失不见的身影,他略略沉思后,调转方向,去了另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