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府
唐糖一脚踏入蔷薇苑,糖豆急急忙忙的跑出来,神色间有些慌张。
“郡主……”糖豆努了努嘴,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唐糖用笛子敲了敲她的额头:“说。”
糖豆跺了跺脚:“郡主让我带回来那个老太婆不见了!”
唐糖率先坐到旁边,后面的沈长风和封正也先后从苑门口踏步进来。
封正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是街上拿菜刀砍人那个?怎么不见了的。”
糖豆两条细长的眉毛扭成两股花绳:“按着郡主吩咐的,一回来我就给关在旁边那个空房间里,可是刚才我去看了一眼,房间门给打开了,里面人也不见了。”
唐糖拿笛子抵着下颚:“自己跑的?”
糖豆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明明锁好门的。”
唐糖眯起眼:“带回来的时候,有谁看见了没有?”
“没有!”糖豆为了保证自己这话的可信度,还做出了一个发誓的手势:“我从后门进来的!”
唐糖用笛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下巴:“这个就奇怪了。”这老太一把年纪的有什么本事能撬开门锁逃出去,况且这可是王府,守卫森严,她一个平常老太婆没这个能力吧。
封正拿了桌上一个果子啃:“说不定她会开锁的神技呢,书上不是常说,这世上能人异士不少嘛。”
糖豆想了想,又说道:“郡主,我觉得这个老妇人脑子不正常,嘴里一直胡乱说话。”
唐糖想着用这个老太治治李明月,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了,拍桌:“把她抓回来!”
沈长风本来不大同意唐糖私自带人回来,但在外面又不好说什么,此刻道:“既然人走了,就算了吧。”
唐糖扭脸:“不行。”
“我也觉得不行。”封正一个脆果咬的嘎嘣响,口齿不清的道:“我觉得应该派人去找找看,万一人没回家怎么办,那会儿大家都看到我们把人带走的。”
唐糖扬起下巴,黑眸挑出一丝狡黠:“那更好,都算到李明月账上。”
沈长风想想封正说的有理,看那老妇人精神状态也不大稳定,会不会出事真的很难说,当下道:“我去找找看。”
唐糖两根手指钳住他的袖子,撇嘴:“你是不是很闲。”
沈长风曲指敲了敲她的额头:“你再讨厌李明月,也不能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的。”
唐糖行事和南栖凤有些相似,只顾着自己很少考虑别人感受,所以并不觉得有何不妥,黑黝黝的大眼珠子转了一圈,不解道:“我又不会杀了她。”
沈长风无奈,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这种事情。
最后,还是唐糖皱了皱鼻子,妥协道:“糖豆,你派人去找,看看那老婆子有没有回家,如果回家了就把她带过来。”
沈长风看着她:“嗯?”
唐糖跳起来,笛子在指尖转了一圈,然后一只手背在身后,哼道:“我就是让她和李明月见面对质一下,又不要干什么!”
封正啃完果子,抬头道:“唐糖,我觉得你找过来也是白搭,那个老婆子脑子好像不大灵光,明月郡主那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做那些事情嘛。”
唐糖半眯起眼睛:“书呆子,你什么意思?”
“呃……”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糖豆这边看看,那边看看:“那……郡主,我到底还去不去。”
“去!”唐糖眉一挑:“现在就去!”
糖豆诶了一声,匆匆跑出去。
沈长风和封正离开蔷薇苑回客房前,唐糖唤住了沈长风。
沈长风侧转身,这会儿,唐糖坐在外面的桌子上,一只脚踩着凳子,另一只就这么垂着半空中晃来晃去。
春日的阳光还不是太热烈,恰到好处的照在唐糖婴儿肥的脸蛋上,使得少女天然绯红的脸颊罩了一层光泽,那双乌黑的眼睛尤其大,长睫毛一扇一扇的,甚是无辜的样子。
光这么看着,唐糖就像任何一个后院府邸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纯真的可爱的。
但是,沈长风又知道,这个少女经历了非常人能经历的事情,所以那份乐观开朗之下,偶尔会露出腹黑阴暗的一面。
目光落在唐糖清灵俊秀的眉宇间,沈长风的心陡然跳动了一下,想起在唐糖娘亲的空坟边上,少女黑眸中一闪而过的哀伤,一抹心疼泛起。
沈长风觉得南栖凤其实把唐糖带的很好,她有小脾气,也会任性胡闹,但知道唐糖的身世之后,沈长风觉得这都成了无关痛痒的小毛病。毕竟,谁在童年经历那样的场景,恐怕都会落下阴影。
沈长风见到的唐糖还是乐观朝气的,脸上常常带着一抹捉弄人的笑意,并未让那份阴影常年笼罩在她身上,而使得唐糖迷失本性。
“我给你下蛊,你不怕啊?”
沈长风脑子里这么多想法,其实也就是一瞬间而已,他听到唐糖脆亮的嗓音这么说道。
唐糖的黑眸也放在沈长风身上,风扬起白底蓝边的衣角,这个人永远温和柔软,像春风般和煦。他身上有种温暖,使得唐糖总忍不住靠近。
当初第一次见面,唐糖便是被这份温暖不由自主的吸引着。
沈长风弯起嘴角的弧度,缓缓摇头,嗓音温厚:“不怕。”
唐糖凝起眉头,微微歪头:“为什么?”
沈长风走上前两步,抬起手,落在唐糖的头顶,微笑道:“我相信你。”
唐糖倾斜的视线,正好对上沈长风嘴角轻柔的笑意,她慢慢往上移,落尽那深邃的眸光中。沈长风目光坦荡,黑眸清澈透亮,仿佛照亮了她的整个世界。
唐糖翘起嘴角,愉快的笑了。
沈长风揉了揉她的发顶,道:“我先回去了。”
唐糖看着他转身,走出蔷薇苑的院门口,身影马上消失前,忍不住出口,说道:“我才没有给你下蛊。”
沈长风微愣,身体没动,扭过头看向她。
当时唐糖说中原人都是不诚实的,她不相信沈长风这辈子都不会说谎,除非给他下蛊,若有一天沈长风说谎,蛊毒就会发作,那到时候别说叶清芷救不回来,就是南陵子来了也没用。
沈长风没有迟疑,由着唐糖种下了蛊毒。
那个时候,唐糖有些被震撼到,怎么可能,一辈子这么长,他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看不起她的蛊毒,觉得没有说的那么厉害。
唐糖几乎是有些生气的给沈长风种了蛊,但是蛊虫呼唤出来,却又临时换作药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下意识这么做了。
很久之后,唐糖才会想透,对于这个人,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伤害。
清风下,唐糖笑的明媚:“是药蛊而已。”
沈长风点头:“我知道。”
唐糖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沈长风说的知道是什么意思。
两人隔着两丈多的距离,一坐一立,一个在院门口,一个在院子里,眼眸透过空气交互在一起,似被无形的绳缠绕,居然有些难解难分。
沈长风不知道唐糖下的什么蛊,但他知道,唐糖不会害他,说不清哪里来的自信,他就是这么觉得。
或者,他一直都相信,唐糖秉性纯良。
新津府城西北方向,苏幕遮仔细研究了一番墙上随意挂着的几幅画后,又从桌上拿了几幅卷起来的字画查看。
看完之后,他抬眸把沈灵均唤过来,道:“我知道他是谁了。”
他,指的当然是此刻卧倒在地的死者。
沈灵均还拨着那把孔明锁,听后好奇道:“谁啊?”
苏幕遮把手中的画卷放回桌上,摊平了给沈灵均看:“灵儿,你看这些字画。”
沈灵均低头扫了一圈,摸摸鼻子:“画的不错。”
“这里每一副都是名家画作。”苏幕遮知道沈灵均对这方面没有天赋,干脆解释起来。
沈灵均不懂画,可是知道名家的画作还是很值钱的。归山上有个文叔伯,他就特别稀罕收集字画古董,曾经一脸肉痛的抱着被年幼的小灵均破坏的一副画卷,哭了三天。
当然,事情的后续是沈灵均又给禁闭了一个月,但她也终于知道了纸张和纸张之间原来价值还是不同的。
沈灵均环顾了一圈室内环境,不算简陋也只能说普通,就这么个地方,藏着一大堆名家画作,啧啧道:“果然富不能外露啊。”
不过,苏幕遮紧跟着又说了句:“但都是赝品。”
沈灵均眨眨眼:“假的?”那就是不值钱了。
苏幕遮拿起一幅画,然后忽然点燃火折子,对准画的边角。
沈灵均连忙拽住他的袖子:“烧它干什么?”他们偷偷出现在这里的,她也不打算让县衙知道,待会儿准备再悄悄的离开,这里的东西还是不宜破坏。
苏幕遮抬眸看她:“我想确定一下。”
沈灵均愣了一下,不过她还是比较相信苏幕遮的,他做事一向有原则,所以放开了手。
苏幕遮并没有点燃边角,而是把火折子放在边角的一块地方的下方照了照,火光跃动,一层白烟从下面升腾起来,遮的画卷也朦朦胧胧的。
沈灵均扒住苏幕遮,下巴就抵着他的肩膀,视线越过去,放在画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