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停留的片段,其他人早就走了一大段路。
沈灵均把盒子里最后一块糕点硬塞进苏幕遮嘴里,余光正好扫到赵括跟在他们后面,落的不太远,含笑道:“赵捕头功夫不错。”
以她和苏幕遮的轻功,一般人很难跟上的。
赵括正闷头赶路,突然听到沈灵均夸他,一时愣了下,随后道:“大人过奖了。”
“兰若寺怎么建的这么高?”沈灵均抬头看还有一大半的山路:“平时香客上去也不太方便吧。”
在沈灵均停顿的功夫,赵括已经赶上来,解说道:“当年普惠禅师经过此处,见山上一道金光闪闪,深觉是佛祖旨意,便去尘世化缘十年,换得一座兰若寺建成。大人你看,兰若寺三面临崖,只有这一条路通往寺庙。”
沈灵均举目远眺,就见旁边果然山势险峻,只兰若寺所在地,一块奇峰凸起。
沈长风经过正好听到,赞道:“普惠禅师真是有大智慧之人,这里确为风水宝地。”
唐糖吐舌:“死了人就不是风水宝地了。”
苏幕遮问赵括道:“寺庙香火如何?”
几人两两并排,赵括跟在后面,道:“兰若寺建成后,因位置较偏,常年冷清,并没多少香火。后来有一年,有一女子在山中受伤,普惠禅师恰好路过将她带回救治,而这女子当时身怀六甲,且已近临盆,普惠禅师并没有多做考虑,让女子直接在寺庙中产子。后来有人问他,为何接受,普惠禅师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
赵括笑了笑,道:“普惠禅师说:众生欢喜,佛欢喜。”
沈灵均赞赏道:“不亏为一代禅师。”
赵括点点头:“就因这件事之后,兰若寺的名气传了出去,每逢初一、十五有很多香客慕名前来烧香。”
“平日里人多不多?”沈灵均问道。
赵括摇头:“就是普通寺庙,平日也没什么人去,更别说兰若寺。”
苏幕遮道:“计鸿飞为何突然去兰若寺?”
“报案的僧人说,计鸿飞跟现任住持讲他最近常在梦中被计家祖宗惊扰,想为先人祈福,让寺中僧人足足念满一个月的往生经。没想到这才两天,便出事了。”赵括回话。
接下来,大家没有多余的话,加快脚步赶路,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寺庙门口。
眼前的兰若寺掩映在几棵苍劲银杏树下,一派幽静肃穆。周围古木参天,松柏森森,秀竹郁郁,芳草青青。
有小沙弥等在门口,迎着几人进去。里面的院子比较小,一颗硕大无比的菩提树挺拔苍翠。
计鸿飞的尸体放在佛堂前面一口大缸前,一进去就看见了。
沈灵均他们走过去,苏幕遮觉得尸体没什么好看的,留在原地欣赏菩提树的风采。
寺庙现任住持广悟带着几个弟子匆匆赶来,双手合掌,微微鞠躬,口中念着佛号:“阿弥陀佛。”
赵括单手平摊,指向沈灵均,对广悟道:“这位是大理寺卿沈大人。”
广悟再对着沈灵均鞠了个躬:“沈大人。”
沈灵均走过去看尸体:“尸体动过没有?”
广悟并不清楚这些,对着身后一个弟子道:“道元,你给沈大人说一下事情经过。”
道元合掌鞠躬:“是。”
然后转身对沈灵均他们说道:“一早延海挑水回来准备往大缸里倒的时候,发现缸里趴着个人,他把人拉出来,才发现是计施主,而且已经气绝许久。后来他们几个合力把尸体放在地上,我就让延海下山报官,其他的未曾动过。”
沈灵均蹲在计鸿飞的尸体边上,就见他全身浮肿,皮肤发白,而且嘴唇青紫,明显是溺水身亡。
唐糖背着手晃过去:“这大缸都能淹死人?”
其他人也觉得不可思议,一个成年人,怎么也不能掉进大缸淹死。而且自杀也不可能选择大缸这么憋屈,还不如跳河直接。
沈长风道:“会不会是别人强迫按压下去的?”
赵括用刀背翻开死者衣领,并没有任何痕迹,皱眉道:“不是。”
沈灵均问道元:“计鸿飞住在哪里?”
道元合掌道:“就在后面的禅院里。”
“带我去看看。”然后对赵括道:“你守在这里,等清芷来检查尸体。”
赵括点头:“是。”
唐糖没逛过寺庙还挺好奇,到处溜达。
沈长风怕她破坏人家东西,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后边。
苏幕遮终于舍得把目光从菩提树离开,跟着道元与沈灵均一同去后面。
因为寺庙不大,佛堂后面一排房子就是僧人住房,在旁边留有五六间客房,供一些留宿的香客。
计鸿飞的房间在东边第一间,沈灵均推门进去。里面很简单,除了桌椅床和一个柜子,再没有更多摆设。
沈灵均翻了翻柜子里的东西,不过就是几件换洗衣服,还有一袋银两分文未动的压在衣服下面。床铺上被褥平摊,没有睡过的痕迹。
道元在边上道:“计施主出事之后,贫僧怕破坏里面东西,所以未曾叫人来打扫。”
沈灵均点点头,掀开铺好的被子,把枕头挪开,下面露出一张一折为二的纸,莫名觉得有点眼熟,拿起来一打开,见上书:
坎为水
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
《象》曰:水洊至,习坎;君子以常德行,习教事。
六三,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窞,勿用。
《象》曰:“来之坎坎”终无功也。
左下角还是那个人头鱼身的图章。
“木木,你过来看一下。”沈灵均招呼道。
苏幕遮正打开窗户,这里房间的窗户不太一样,位置特别高还开的小,至多只能探出一个头的大小,等他从窗户看出去,就见下面是万丈深渊,才知原因。
听到沈灵均唤他,走过去看沈灵均手中的纸,道:“坎卦。”
唐糖逛了一圈,因寺庙实在不大,也没什么好逛的,这会儿正好走到门口,好奇的扒着门框:“看什么呢?”
沈灵均皱眉:“你看下面,也有这个图案,看来不是巧合。”
唐糖和沈长风一起凑过头去看,唐糖笑道:“这个画的也太搞笑了,人不像人,鱼不像鱼的什么玩意儿。”
沈长风则是道:“这卦象可不太好。”
沈灵均看他:“怎么解?”
沈长风认真道:“坎为水、为险,一阳陷二阴。两坎相重,险上加险,险阻重重。而此卦为六三,正是坎卦中至凶。”
沈长风指着‘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窞,勿用’这句解惑道:“这句的意思是,为往来进退都处在重重陷坑之间,面临危险难以得到安全,落入陷坑的最底下,处于此种境况下,只有伏枕以待,不可轻举妄动。”
唐糖歪头,有些听不明白:“那后面那句呢?”
“虽急于求平安,然欲速则不达,最终不能摆脱危险走出困境,一切不过都是无用功之举。”苏幕遮淡淡的补充。
沈灵均微微蹙眉:“莫非计鸿飞死前也去算了一卦?”
唐糖感兴趣的问道元:“你们寺庙还带算命啊,给我也算一卦呗。”
道元摇头:“本寺不曾给人算过命,恐怕计施主是在外边求的签。”
又翻找了其他地方,并没有更多发现,几个人从客房退出来。
才下台阶,有小和尚抬着一桶污水路过,不小心差点撞到沈灵均,洒了许多在地上,有股馊味传到众人鼻中。
道元呵斥他:“延嗔,跟你说过许多次,做事不要如此莽撞,快向沈大人赔罪。”
延嗔不敢回嘴,合掌鞠躬致歉。
沈灵均摆摆手:“不要紧。”
道元叹道:“这个延嗔,这两天不知怎的,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延嗔微微低头,无精打采,神情有点呆,下眼睑一圈浓浓的黑眼圈。
“看来是没睡好吧。”沈灵均道。
延嗔嘴巴动了动,抬眼看了看道元,没敢说话。
唐糖取笑道:“小和尚怕是思春了吧。”
延嗔让她说的涨红了一张脸:“施主不可胡说,我……我是前两天晚上看到个鬼影飘来飘去,才……”
“佛前不得妄言。”道元呵斥他:“下去忙你的事吧。”
“是,师叔。”延嗔自知说错话,合掌鞠躬退下。
道元对大家说道:“延嗔胡言乱语,各位施主切莫放在心上。”
几人也不甚在意,继续往佛堂走。
等沈灵均再回到佛堂前,叶清芷已经检查完尸体,边低头清洗双手,边简单道:“溺水身亡,没有任何挣扎痕迹,从尸斑来看,死了有六个时辰左右。”
沈灵均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在他的身上发现了这个。”叶清芷把手中一张纸递给沈灵均。
沈灵均接过来,有些意外,纸张居然是干的。
叶清芷看到她的表情,解释道:“用油纸包着放在胸口。”
沈灵均打开,是一张签,和她在计鸿飞的客房内发现的一样。只不过,这张纸明显更新一些,没有多余的褶皱和磨损。
沈长风奇怪:“怎么有两张一模一样的?”
唐糖不以为然道:“说不定算了两次呗。”
苏幕遮则摇头,道:“或者是有人故意要我们看见。”
沈灵均拿出两张对比,在计鸿飞房里找到的那张明显旧了许多,边角都皱巴巴的,像是常拿出来看,而他身上那张纸却是崭新的。
叶清芷看向沈灵均,道:“我需要一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