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坐在沈灵均身旁,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每次沈灵均耍起官腔都有模有样,也不愧她在官场混了这许久。
不过,有时候沈灵均混在一群江湖人中,又正经变成个混江湖的,总的来说,这丫头做什么都挺像样。
米方和方仕龙坐下,前者不着痕迹的扫过沈灵均和苏幕遮,心中微微惊讶。他虽听闻大理寺卿是个女子,却没想到如此年轻美貌,而她身边的男子又带着浓厚的江湖气,莫非是护卫,看这气质却又不像。
在米方心中计较时,沈灵均摆手先让赵括出去,又让人上茶,然后状似随意般开口道:“我听闻你们与计鸿飞他们三人是异姓兄弟,五家情同一家。”
这是世人皆知之事,米方爽快点头道:“大人所说,确有其事,早年草民等兄弟五人性情相合,便结为异性兄弟。”
沈灵均右手靠着桌案,边注意两人神色,边道:“哦~这么说来,不知是何时结拜的?”
方仕龙忙回道:“这可就早了,得有个三十多年。”
“那会儿,几位也才十几岁吧?”沈灵均拉家常一样的口气道。
米方应眼皮一撩,应道:“是,差不多十七八的样子。”
沈灵均微微一笑:“那可真是挺早的……”又突然问道:“你们可曾当过兵?”
米方避重就轻道:“大人何出此问。”
沈灵均端了茶喝水,吹了吹:“我见你两身姿挺拔,倒挺像在军中历练过一般。”
苏幕遮没说话,但一直暗中观察两人一举一动,此刻,他见米方下颚线紧绷,又迅速恢复。
然后米方的声音依旧平淡道:“草民平生倒是佩服守家卫国的军人,只可惜子承父业,并未有为国效力的机会,是小民的遗憾。”
“哦……”沈灵均抿一口茶,点头:“如此说来你们祖辈都是做生意的啊。”
米方和方仕龙都点头称是:“家传的生意,不好断在我们手上了。”
沈灵均感觉这茶叶味道有点淡,就放下了:“这么说,计鸿飞和雷虎成也是?”
“是。”米方点头。
“那他两肯定也是没当过兵了。”沈灵均说完,见两人肯定的点头,露出些疑惑的表情,道:“对了,我听说雷虎成的儿子雷坤拜了昆仑派掌门当师傅,莫非雷虎成和江湖中人也有联系。”
苏幕遮暗中点头,沈灵均这番话问的巧妙。
方仕龙道:“大人误会了,老五并非江湖中人,雷坤是自幼体弱,才练了些功夫强身,怎么拜的师,我们却是不知道。”
沈灵均点头,不经意般道:“原来如此,不知道你们几位会不会功夫?”
米方摇头道:“我们都是生意人,哪会这些。
“这样啊……”沈灵均看着两人,转了话题,道:“雷虎成、计鸿飞,以及姚轻羽的死,你们有什么看法?”
方仕龙和米方对看一眼,米方皱眉道:“大人,老五和老三都是踏踏实实的生意人,至于轻羽也是草民看着长大,绝对是好孩子,不知什么人如此穷凶极恶,望大人一定要查出真凶,还他们一个公道。”
“据我所知,姚轻羽可是自杀的。”沈灵均轻笑道:“怎么,米老爷似乎认定他是被害。”
米方顿了一下,然后道:“我相信轻羽不会无缘无故自杀,这其中必然有隐情。”
“我们在他们身上同时发现了一张签文,每个人卦象不同,却都是凶卦。”沈灵均说话很慢,盯着两人面部,缓而道:“更为奇特的是,他们全都应卦而死。”
轻微茶碗触碰声传来,沈灵均眯眼看去,方仕龙手一颤,碰到了桌案的茶盏。
沈灵均含笑看过去:“方老爷,你怎么了?”
“没……哦,没什么……”方仕龙抬起衣袖摸了摸额头,脸色有些不好。
沈灵均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方老爷,你怎么看这事?”
方仕龙有点心神不定,垂着头道:“寺卿大人,您刚才说什么?”
不等沈灵均再言,米方忽然站起来,道:“草民有件事要向大人禀告。”
“嗯?”沈灵均看向他,摆了个手势:“米老爷,请说。”
米方道:“大人明鉴,其实草民二人也曾收到卦象,但因从未在意过此事,所以之前衙门来人询问时,一时没有想起,如今大人再提及,我倒是想起来了。”
“卦象在何处?”
“草民等并非信奉神佛之人,所以拿到卦象随手就扔了。”米方很直接的道。
沈灵均和苏幕遮默契的对视一眼,米方似乎有意挡着方仕龙说话,而且计鸿飞也不信神佛,还不是整日揣着那张卦象,他们就不信在三人都死在卦象之后,这两人能如此淡定。
除非,其中内有隐情。
沈灵均道:“如今,米老爷可相信卦象预言之事?”
米方一张严峻的脸不露丝毫表情,淡淡而言道:“草民相信以大人的智慧,早已看出这不过是凶手故布疑阵,卦象预言这种无稽之谈,草民不信。”
沈灵均点点头,把目光投向方仕龙:“那方老爷呢?”
方仕龙被突然点名,莫名惊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抹慌乱,然后才回道:“草民……草民和大哥想法相同。”
沈灵均从袖袋中摸出一张签文打开,给米方两人看:“不知道你们二位可是觉得有些熟悉?”
方仕龙脱口而出道:“这是计老三那张。”
沈灵均意外道:“你知道?”
方仕龙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咽了咽口水,道:“这个……此前计老三曾拿了卦象给草民看过,所以……所以草民有些印象。”
沈灵均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道:“我听说计鸿飞也并非信神佛之人,他为何特意拿了卦象给你看?”
“这个……”方仕龙躲闪着双眼,不时看向米方。
“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米方颇为坦然的神情,道:“计老三两年前曾得过一次病,药石罔效,反而是他的小妾请了个游方道士做了两次法师,这病就突然治愈了,此后他对这些就深信不疑。”
沈灵均微笑道:“原来如此。”
一直不曾开口的苏幕遮突然开口,语声凉丝丝的道:“人头鱼身,你们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沈灵均就见方仕龙不可控制的浑身一颤,连米方一直不动神色的表情也闪过一抹复杂。
沈灵均眯眼,这两老头肯定知道!
少顷,米方摇头,一口咬定:“草民不知。”
沈灵均看方仕龙,后者神色复杂,看了看米方,还是回道:“草民也不认识。”
沈灵均敲着桌子,这两个老顽固是不愿意坦白啊,眼眸一转,悠悠道:“既然如今已经有三个人因为卦象而死了,我不能坐视不理,你们想一下,自己之前收到的都是什么卦象。”
米方刻板表情不曾动容,回道:“当时只虚虚看了一眼,没有留意。”
沈灵均摸着下巴思忖,米方这人一看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为今之计,应该从方仕龙这处下手。
思及此处,沈灵均站起来,缓缓踱步道:“二位可是要想清楚,不管卦象是预言还是有心人利用,可总归是因此而丧命了,既然两位也收到了此种卦象,难道真的一点也不担心?”
沈灵均余光扫过去,方仕龙明显有些坐立不安,心神不宁。
“或许……”沈灵均盯着方仕龙,幽幽道:“你就是下一个。”
方仕龙一怔,搁在桌上的手把茶盏打翻,茶水顺着桌案往下淌,流了一地。
沈灵均嘴角微翘,带笑道:“方老爷可是想起什么了?”
“震卦!”方仕龙忍不住大呼出声道:“我收到的是震卦。”
米方甚是不悦道:“方老二,不可在大人面前失礼。”
方仕龙不知想到什么,双眼充满惊惧,大叫道:“大哥,事到如今,我们不能再隐瞒了,老五和老三都莫名其妙的死了,连老四的儿子也是,下一个就是轮到……”
米方面色一沉,怒喝道:“老二,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也不看看你面前站的是寺卿大人,你就敢胡言乱语!”
被米方这么一喝,方仕龙恍然初醒一般,面色乍青乍白,自知说错话了,站在一边不敢言。
沈灵均眯起眼:“下一个轮到什么?”
米方站起来,恭敬的一礼到底,语气萧肃:“寺卿大人,草民二人皆不信卦象之说,不过老三老五惨死,老四家的独子也死的不明不白,草民在此恳求大人,一定要还他们三人一个公道,也好告慰三人在天之灵。”
沈灵均点点头:“这是自然。”
沈灵均知道有米方在,再问下去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便笑了笑,意有所指道:“你们放心,不管背后有什么隐情,这桩事情迟早都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送走米方和方仕龙,沈灵均对苏幕遮道:“这两人肯定是有所隐瞒,你刚才一说到人头鱼身的时候,可注意到他们表情了?”
苏幕遮亦有同感:“两人背后藏着不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