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均嘴角抽搐的看着糕点盘里那团紫影撅着屁股爬起来,抖了抖尾后那毒针,圆豆一样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大概是舔到好吃的了,干脆把整个头埋进去,发出奇怪的淅淅索索的声音。
风肆无忌惮的从顶上灌进来,原来那里不知被谁踹了一个碗口粗的洞,小紫正是从那个洞里掉进去的。
也难怪伙计要晕厥,这金陵酒楼在常州城有上百年历史,那一砖一瓦都是沉淀下来的,呼吸中都能闻到岁月的痕迹,而酒楼一代一代传下去,一直很好的保持着原来的风情,什么都没变过。
这一砸,给砸了个洞,可是这一百多年来都没遇到过的事情啊,砸的是瓦片吗,砸的是古董!
沈灵均透过这个洞往外看,金灿灿的阳光把她的眼睛都晃花了,似乎看到好多银子在跟她挥手,怒从心中起,手往桌上一拍。
“唐糖,圆润的滚过来!”
桌子震三震,小紫‘噗~’一下,被震的整个埋进糕点里,半天爬不起来。
沈灵均眼皮子跳了跳,不靠谱的人,养个宠物都这么不靠谱!
“那位姑娘可是五毒门中人?”陈子恭在旁问道。
“对,抢了你糕点的就是她养的小紫,一只毒蝎。”
陈子恭:“……”他在意的真的不是那盘糕点。
青影一闪,唐糖出现在沈灵均面前,抓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顺手来的糕点往嘴里啃:“找我干什么?”
沈灵均指了指屋顶的洞:“赔钱。”
唐糖眨了眨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回的干脆:“我没钱。”
“卖身!”
唐糖:“……”
“愚蠢的中原人,哼!”
……
闹了一顿,从金陵酒楼出来,沈灵均双手背在身后,一身红衣清丽明艳,春风拂面吹起衣角翩飞,又显出几分潇洒不羁。
身后跟着一抹娇俏的青影,唐糖撅着嘴巴,哼哼道:“沈灵均你就是小气的中原人。”
沈灵均看她一眼:“那你还跟着。”
“哈,你当然不希望我跟着,你是不是怕我跟苏木头告状啊。”唐糖甩着小辫,得意的扬起下巴。
沈灵均好笑的看着她,这个闯祸精还有脸告状。
“喂,沈灵均,你是不是看上刚才那小子,准备抛弃苏木头啦?”唐糖凑到沈灵均脸庞,眨着一双乌黑清透的双眼,摸着下巴煞有其事的说道:“看着是个有钱的主儿,长的也不错,和苏木头不相上下,不过只可惜是个瞎子。”
沈灵均停下脚步,抬起一根手指头戳着唐糖的额头往后推:“大小姐,人家刚才替你还债了,还在背后编排人?”
没错,酒楼的一切损失都由陈子恭主动包揽下来了,沈灵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唐糖倒是理所当然,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哇,完了完了,沈灵均你真看上那个小白脸了,那苏木头怎么办,我真同情他。”嘴里这么说着,脸上笑的比百花还灿烂。
沈灵均懒得理她,继续往前走:“闭嘴。”
“沈灵均,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回去。”
“不要,县衙不好玩。”
“那你别跟着。”
“这可不行,我得替苏木头看着你,你看看你这才出来几天,左边一个当官的傻小子,右边一个有钱的陈瞎子,外面还有个云家少爷,啧啧,没看出来,沈灵均你挺招人啊……”
“……”在唐糖嘴里一说,几乎连沈灵均自己都要认为自己是祸国殃民,水性杨花的红颜祸水了。
金陵酒楼门口,一家看着简便但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的精致小马车停放在那里。
陈子恭从酒楼出来,身后依然跟着那两个侍女,只不过此刻的她们不仅姿容狼狈,浑身上下煞气更重,释放出来的冷气令周围人都不敢靠近。
“公子,为什么要替她们赔偿,明明是那个女的……”一个侍女看着唐糖和沈灵均逐渐远去的背影愤愤出声道。
“月落。”陈子恭淡淡出口,阻止了侍女后面的话。
侍女低下头去,脸上气愤的表情还没消散,眼神既有不甘,激怒,还有轻鄙,仇怨。
陈子恭目不明,但其他观感尤外敏感,似乎明白两个侍女的不甘心,走向马车时,丢下一句话。
“你们以为五毒圣手南栖凤的弟子是这么容易对付的?”
话音落地,如同一个惊雷在两人之间炸响,神情具是一震。
“什么!那个女子,她是南栖凤的徒弟,公子你怎么知道的?”
“她的轻功飞鸢泛月,这个世上除了南栖凤再也没有人会,再则,你们可见到她手中的笛子了?”
“笛子?”另一名侍女霜满微微沉吟,突然抬头,像是想起什么,瞳仁猛的紧缩:“象骨镶口,梧桐为身,身二十四道缠丝通体殷红,飘穗零落而出,如浴火之凰……碧落红蕊!是碧落红蕊!”
陈子恭衣摆一动,掀开马车帘做进去,如玉的嗓音温润中不失清冷:“走吧。”
月落和霜满同时跳上马车,前者马鞭一扬,马车往前穿行,很快就没入人群之中。
路上,月落冷笑一声:“南栖凤的嫡传弟子也不过如此。”
霜满正要训斥一句,陈子恭淡如凉水的嗓音先是说道:“现在还不清楚她是在逗着你们玩吗?”
月落凝起眉头,还有不满之色,可是不敢反驳。
霜满比月落更成熟内敛,从刚才提到唐糖是五毒圣手南栖凤的徒弟,她心中就明了了很多东西,知道对方不过跟自己闹着玩而已,若真要较真,恐怕不只是破点皮而已。
要知道五毒之名,完全是因为门中人善养毒物,全身上下更是不知道藏了多少毒虫毒药,可之前与她们打斗的时候,不管是青蛇还是毒蝎看着渗人,却毫无毒素,咬在手上除了点痛感,并无任何不适,细究一下就知道,应该是人家故意没放毒罢了。
“公子,我们错了。”霜满低头,嘴唇紧抿。
“嗯,不要与她们为敌。”
“公子,难道你怀疑那位姑娘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霜满终究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提出来,她知道自己家公子看着温润平和,其实疏离冷漠,不喜与人接触,更遑论是跟一个陌生女子谈天论地。
“不。”陈子恭的声音停顿一下,悠然而叹道:“她不是。”
“那公子你为何……”
“我有种预感,如果是宿命,她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
两位侍女对视一眼,她们从不怀疑公子的话,可是……真的是她吗?
金陵酒楼外,椿庭桥自南而北横跨护城河,桥上游人如织,站在顶点处往外看,船只过往,繁华锦丽。
沈灵均和唐糖走在人群中间,上台阶时,一个卖核桃的摊贩吸引了唐糖的目光,她娇俏的个头相当敏捷的窜出去,不一会儿又回到沈灵均身边,手中依然多了一把核桃。
沈灵均双手环胸,认真审视着她:“付钱了?”
‘咔哒~’唐糖单手捏碎一个核桃,扭脸哼道:“我唐糖走南闯北从来不知道付钱两个字怎么写。”
沈灵均扶额,果然顺手摸来的。
“你好歹也是个郡主,就不能有点作为贵族什么的自觉?”
“郡主能吃吗?”
沈灵均拽起她的发辫就后退:“取而不问为偷也,把钱给人家。”
“讨厌,愚蠢的中原人!不准揪我高贵的辫子!”唐糖鼓着双颊,张牙舞爪的抗议。
两人站在核桃摊贩面前,沈灵均从唐糖怀中摸出了几个铜板扔在那摊贩的破碗里,原本给其他人称核桃的摊贩听到动静猛的看过来,他不是乞丐,坚决不接受施舍!
“核桃钱。”沈灵均指了指唐糖手里抓的那把核桃:“大爷不好意思,刚才我朋友走的着急忘记付钱了。”
唐糖扁嘴,她的银袋向来都是往里进,从来没有往外出的道理。
大爷这一听,咧嘴笑道:“姑娘真是实诚人啊,你这样老实的姑娘现在可不多见了。”抓了一大把核桃递过去:“来来,别客气,都是自家种的。”
沈灵均汗颜,委婉的拒绝了,正准备拉着唐糖离开。
“诶,姑娘也是赶着去灵宝匣拍卖场的吗?”
“拍卖?”唐糖瞪圆了眼睛,刚才的气一消而散:“好玩吗?”
“呃……”卖核桃的大爷爽笑道:“好不好玩老头子可就不知道,能进去的那都是常州城的这个。”说罢,大爷翘起个大拇指。
“哦,有钱人啊。”唐糖转着凤笛,笑嘻嘻道:“难不成那个什么灵宝匣还有规定,不准穷人进去不成?”
“这倒也不是。”大爷捋了捋下巴上一把灰白色的短须,淳朴的脸上挂着简单的笑容:“只不过进拍卖场需要交一百两银子的押金,毕竟灵宝匣里面那都是宝贝,普通人是买不起的,进去也没用不是,不过老头子看两位姑娘穿着不凡,定然都是大富大贵之人,既然难得来常州城一次,不去灵宝匣见识一番,就白来了。”
沈灵均眸中闪过一抹疑虑:“灵宝匣拍卖?不是说五日后才开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