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西揉着胸口咳了一声,脚底有些虚浮的往侧边走了两步,嘴角挂着残忍至极的笑容。
“上官飞,你现在该感谢沈灵均,要不是她把上官晴关在牢里,恐怕现在也变成新津府城外的一堆肉丸。”
“呕——”
听到肉丸这个词,戏时忍不住干呕起来,他再也不吃肉丸了!
就在这时,宛如西突然抖了抖右手长剑,往上官飞斜劈过去,口中大喊一声:“主人,你快走。”
李贞在她动的同时,伸手狠狠往墙壁一拍,那边还有一道暗门。
上官飞直直的站着,眼睛都不眨一下,他现在万念俱灰,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但是沈灵均拍出一张空云掌,掌风炙热,带出一股烈焰般的灼热,将宛如西整个掀翻在地。
宛如西俯趴在地,捂着胸口喷出一大口血。
另一边,李贞半个身体已经闪进暗门,突然就停住不动,像是被点穴了一样。接着,他两个肩膀怪异的扭动起来,身体颤抖不止。
“李贞,我娘是你害死的。”清凉的少女音传来,伴着一道娇小的青影。
李贞痉挛的颤了一颤,人往后摔倒,脸庞扭曲抽动。
唐糖手持长笛落在李贞面前,小脸紧绷,乌黑的眼睛里除了嫌恶,没有任何感情。对这个号称她父亲的男人只觉得恶心。
唐糖横笛在右边肩侧,在吹奏了一个短音,李贞的身体突然就停下来,只剩下急喘,而面色煞白,眼里也满是恐慌。
他知道,刚才身体的异样,完全是因为唐糖给他下了蛊毒。
叶清芷从旁边走过来,看着地上这个养尊处优,身份高贵的王爷,凉声道:“尸咒,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炼成的。”
李贞瞬间转头看叶清芷,眼睛眯起来,强撑着身体爬起来,厉声道:“为什么?”
沈灵均带笑的嗓音道:“你炼了一辈子,还没发现吗?”
“身为五毒圣女,这辈子都不可能背叛南栖凤。”苏幕遮的嗓音凉丝丝的,冷的叫人发颤。
沈长风走到唐糖身边,伸手摸了摸唐糖的长发,给予无声的安慰,他心里真是心疼极了,这个少女的人生过于坎坷。
“我想,是唐糖的母亲,给了你一份假的尸咒秘笈。”沈长风不知道怎么对待眼前这个唐糖的生父,他的语调还算平和。
李贞的面色由白转红,最后怒道:“贱妇,原来她一直都在骗我。”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看清李贞的真面目,不禁摇头叹气。
唐糖咬着嘴唇,道:“是你骗了她,你娶她根本不是因为爱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得到她手上的蛊术秘笈。”
李贞才转过头,看向唐糖,他这个小女儿,但他眼神里完全没有慈爱,有的是懊悔和不甘。
最后,李贞问道:“到底怎么才能炼成尸咒?”
听到这个问话,沈灵均他们都皱起眉,这个李贞就完全没有一点点的愧疚与忏悔吗?
显然,是没有的,若有的话,十五年前尸人祸患,引发大家恐慌,朝廷派人彻查时,他就不会利用王妃的嫉妒心陷害嫁祸给唐糖的娘。
而十五年后,事情再次重复发生时,他又毫不犹豫的利用李明月嫁祸唐糖。
沈灵均他们一直想不通,那秘笈是怎么来的,而出现的秘笈为何又是错的,当他们发现是越王在背后做这一切,答案不言自喻。
唐糖突然踹出去一脚,把李贞整个踹的仰头倒下,她娇斥道:“这辈子,你也别想知道!”
说罢,唐糖左手翻开,两枚发出赤红色光芒的银针夹在手指中间,就要送出去。
沈长风快一步,握住她的手:“唐糖,不要这样做。”他不是同情李贞,只是下意识的不想让唐糖带着一个弑父的罪名。
就算李贞这个人罪不可赦,也不该死在唐糖手上。
沈灵均向沈长风使了个眼神:“带她出去。”
唐糖当然不肯,沈长风干脆把她整个圈住,压制着她,一边轻柔的抚摸她的发顶,一边附耳道:“听话,唐糖,不要这样,乖,听话……”
一边一边的,直到唐糖的手松开,那两枚银针落地,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声,沈长风才半拖着唐糖先往外走。
沈灵均转过身,看月见:“是不是留半口气给皇上就行了?”
月见眸光半转,眯起眼:“你不会是想……”
沈灵均挑起嘴角:“就是你想的那样。”
月见望望天:“好吧,不过别死了,我还要跟皇上交差的。”说完,拉着李梦白的袖子转身离开。
赵祁和叶清芷对视一眼,也默不吭声的往外走。
上官飞和宛如西分别让神乐和凉月架出去,一个受了打击精神有些恍惚,另一个重伤昏迷过去了。
沈灵均看向洛城:“看你的了,留半口气。”
洛城点头,看了眼戏时:“你先出去。”
戏时挠挠头,每次洛城要严刑的时候,都不希望他在场。
沈灵均对着苏幕遮勾了勾手指头:“木木,走吧。”
两人并肩出去,苏幕遮道:“你是替唐糖出气?”
沈灵均抬手搭上苏幕遮的肩膀,笑道:“以后唐糖要是和阿风成亲了,不就是我的嫂子,我提前讨好一下。”
苏幕遮笑着摇摇头:“沈大人,你作为大理寺卿,居然也动私刑。”
沈灵均脸不红气不喘的道:“瞎说,动手的又不是我。”
沈灵均和苏幕遮出来时,其他人不在房间大厅里,而是外面院落中。
最后的晚霞也退去了,天色有些暗沉。
大家都没想到,找了那么久,其实李贞就在王府里偷偷炼尸,等时间差不多,再叫人搬到外面去。
这处,是王府偏院,与真正的王府隔了一道墙,但却是两个分开的别院。
叶清芷坐在一个矮凳上,旁边是赵祁。
见叶清芷一个人陷入沉思,脸庞在夜色里有几分浓重,赵祁忍不住出手摸了一把。
叶清芷一个眼刀飞过去,赵祁打着哈哈道:“丫头,我一个大活人坐在你身边,你还在想什么?”
“李贞贵为王爷,怎么会想到炼尸。”
赵祁撇嘴:“为了造反呗。”
叶清芷眨眨眼:“造反?他在蜀州有封地,还不满足。”
赵祁笑了,这个丫头某些方面还真是天真的很,她以为世上的人都跟她一样想法。
赵祁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看向半空当中那轮越发明亮的上弦月,低沉的嗓音道:“蜀州再大,又如何与整个天下相比。”
叶清芷半垂眸,喃喃道:“天下……”
另一边,月见单手支着侧脸,懒洋洋的用树枝波动桌上的叶子。
李梦白似乎有些坐立难安的,表情欲言又止了半天,想张口,又合起来。
如此几次,月见忽然抬眸看过去,眼眸如弯月,带笑道:“你也牙疼了?”
“呃……”
月见用树枝戳了戳李梦白的放在桌子上的手:“想说什么?”
李梦白动了动嘴唇,终于开口道:“这边事情结束了,就要回洛阳了吧。”
“嗯?”
“回洛阳后,那你还是要跟在皇上身边的。”
“嗯,当然。”
“……宫里好玩吗?”
“没什么好不好玩,就这样呗。”
“哦……那,皇宫大不大?”
“小时候觉得大,现在还行吧。”
“那你天天跟着皇上累不累?”
“习惯了。”
“嗯,宫里很多房子吧?”
月见放下树枝,歪头:“小白,你对皇宫这么感兴趣啊?”
“呃……”李梦白窘迫的侧了侧身体:“也不是……”
一旁听了半天的神乐噗一声笑了:“李梦白,你说话就不能直接点。”
李梦白俊脸红了,伸手挠了挠,尴尬的避开月见的视线。
戏时捧着脸:“神乐,你这个话什么意思啊?”
凉月躺在树上,双手枕在脑后,凉凉道:“有人想问月见回宫后还能不能经常出来见面,可是脸皮薄没好意思直接问。”
这一回,李梦白的脸更红了,他刚才兜了一大圈没问出来的话,让凉月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真的挺难为情的。
月见笑眯眯的看向李梦白:“是不是啊?”她当然知道,也故意当做没听懂。
李梦白还红着脸,但还是点了点头:“差……差不多吧。”
月见扔了手上的树枝,倏然站起来,拽着李梦白的衣袖就走:“我们私下讨论讨论这个问题。”
在神乐他们暧昧的眼神里,李梦白被月见拖走,还彻底闹了个大红脸。
神乐感叹一声:“啧,真叫人羡慕嫉妒恨啊。”
凉月斜眼:“你想女人了?”
“咳咳咳……没有!”神乐让自己口水呛住了。
王府别院另一侧,唐糖一脚把面前精致的花盆给踹飞了,瓷片砸地后的碎裂开,泥土翻了一地,花朵也萎靡的垂落。
唐糖似乎还觉得不够,一口气连踹了好几个。
踹完后,跺脚道:“臭道士,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沈长风一直安静的站在她身后,此刻走过来,拍了拍她的头:“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
唐糖绷着小脸生气道:“他害死了我娘,我没有这样的父亲。”
沈长风叹口气,垂头看着身前的少女,目光柔和。
唐糖抿了抿唇角,低头看自己脚尖,闷闷道:“我讨厌他。”
沈长风应了声:“嗯。”
唐糖双手一伸,搂住沈长风的腰身,埋在胸口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我们回洛阳吧,我再也不想来蜀州了。”
沈长风抬手放在唐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好。”
“我讨厌蜀州。”
“嗯。”
“我也讨厌越王府。”
“嗯。”
“我还讨厌李明月。”
“嗯。”
“沈长风?”
“嗯?”
“你怎么不说话一直嗯。”
“因为,我在听你说。”
“沈长风!”
“嗯。”
唐糖仰起头,眼睛对上沈长风清澈温柔的目光:“你一直这样听我说话好不好?”
沈长风微微一笑:“好。”
唐糖扬起笑容:“不可以不耐烦。”
沈长风摇头:“不会。”
“你保证?”
“我保证。”
越发黑暗的别院里,少女明亮的眼睛犹如辰星,闪耀出耀眼的光芒。
两人间的说话声渐渐低落下去,最后只剩下情人间的呢喃……
沈灵均靠在廊下亭柱边,神情有些放松,这一次出来赈灾,没想到赈出这么多事情。
苏幕遮清寒的眸光对上沈灵均时,更为幽深几许:“明天回洛阳?”
“嗯。”沈灵均点头,我们还要押着越王和李冲面圣呢。
“好,这个事情结束了,我们一起回杭州。”
沈灵均眨眨眼,她什么时候说要去杭州的?
苏幕遮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我侄女周岁酒。”
沈灵均面色变了变,望天:“可以不去吗?”真的要见家长啊?压力好大!
苏幕遮挑眉:“原来沈大人也有怕的时候。”
沈灵均马上挺直了身体,扬起下巴:“谁说的!”
苏幕遮浅浅一笑:“拭目以待。”
第六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