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说的,就连苏幕遮都快要忍不住感同身受,感叹皇帝和公主真不容易。
论胡编乱造,恐怕谁都不是沈灵均的对手。
果然,刘守义听了之后,顿时觉得自己之渺小,怎么能斤斤计较于眼前这点小委屈呢,公主区区一个小小女子,能为了大唐牺牲自己,自己堂堂大男人怎么可以因着这点小事到处诉苦。
于是,刘守义豁然觉得心口开阔了不少,对着沈灵均一揖到底:“沈大人之良言令下官茅塞顿开啊,沈大人不亏是朝中贤臣,下官实在是自愧不如。”
沈灵均很大气的一摆手:“刘大人这样想,本官很欣慰,相信皇上也会如此的。”
刘守义一愣:“皇上也能知道啊?”
沈灵均一点头:“那可不,你没看我们月见大人在吗,皇上对地方上的官员其实还是很关心的,所以这次特地派了月见大人过来到此看看,一是了解了解大家有没有难处,二来嘛,刘大人你懂的……”
沈灵均给了一个你了解的眼神,然后清清嗓子,道:“皇上说了,只要大家真心为朝廷做事,皇上都是看在眼里的。”
月见嘴皮子抽了抽,心中也不得不佩服沈灵均,皇上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刘守义眼珠子一转,感恩的笑道:“下官明白了,下官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沈灵均轻松搞定刘守义,点头微笑:“刘大人言重了。”
船上,唐糖捅了捅沈长风:“沈灵均能言善辩的,苏木头以后不是她对手,肯定要被她吃的死死的。”
沈长风想起沈灵均的爹娘,微微一笑,感情这种事情,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说,谁吃死谁,还真不好说。他爹曾说过,别看剑圣表面愣,里面黑着呢。作为剑圣的徒弟,沈长风觉得也差不到哪里去。
李梦白看的一愣一愣的,心说乖乖,沈灵均这官当的可以啊,他是得好好学习学习。
沈灵均这般那般的说了一通之后,刘守义再次雄心壮志,义无反顾,视死如归的带着手下去请嘉黛,心中暗暗下了决心,这次公主再怎么发脾气,他也绝不退缩!不然就是辜负了寺卿大人一番良苦用心啊。
等刘守义一走,沈灵均抓住苏幕遮的手臂,往他身上一靠:“木木,我晕~”
苏幕遮无奈,伸手给她揉了揉额头,看着霞光洒在河中晃的波光粼粼的,忽而停了动作,道:“我记得你之前晕水没这么严重,莫非是上次海岛上……”
说到这里,就要挽起她的袖子检查伤口。
旁边月见咳了咳,溜达进去时,眼中带笑回眸一言,道:“在外面注意点啊。”
沈灵均抬了抬右臂:“没事了,你的去痕膏挺管用,伤疤都没留下。”不过她想了想,的确有可能是那次留下的后遗症,导致一看到船和水就犯晕。
“说起来……”沈灵均摸了摸下巴:“素绘她们几个没了下落,也不知道活下来没有,还有雷坤,若他没有死在海中,恐怕是个祸害。”
苏幕遮眉头微皱,看着远处让晚霞印染成粉色的天空,道:“灵儿,据我所知,雷坤没死。”
沈灵均脸上闪过一抹惊讶,随后了然道:“果然是祸害遗千年么。”
苏幕遮看向她:“本来我想亲自去一次昆仑山。”
沈灵均眨眨眼:“做什么?找雷坤算账啊?”
沈灵均随口一说,没想到苏幕遮真点了点头。
沈灵均抿唇一笑,她忽然想起江湖传言,说什么苏幕遮有仇必报,追到天涯海角也绝不会放过仇人,但是到现在为止,其实苏幕遮只这样做过一次,就是当年奉师命杀吴能。大多数时候,苏幕遮并不是睚眦必报之人,就算得罪了他,也是当场解决,更不会记恨谁,事情过了,便忘了。
所以,沈灵均常说,越是厉害的人,越豁达,这或许也是一种境界。
这一次,是苏幕遮第二次打算这么做,为了她。
沈灵均的笑容因自信而神采飞扬,她说道:“木木,这世上得罪我的人很多,但下场通常不太好。”
她看着苏幕遮,灵动的黑眸将晚霞收拢在里面,明亮而耀眼:“不管是谁。”
天地广袤,而苏幕遮的眼里只有这双明眸,这张自信带笑的脸,这个人。
洛城蹲在船顶之上,咂吧砸吧嘴:“虐死单身狗啊。”
戏时捧着脸:“阿瓜你想姑娘啦?”
神乐跳到他们两身边:“我给你介绍一个?”
凉月凉凉的道:“先把你自己嫁出去再说。”
月见回房关门时,见到一个影子闪过,她眼中捉弄人的笑意一闪而过,合上门,然后从窗户跃了出去。
李梦白右手握拳敲着左手手心,刚才想跟上去道歉来着,怎么就临阵退缩了呢。
就这么来来回回踱了半天步,终于狠狠心,心说: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豁出去了就是干!
做好思想准备,走到月见门前,抬手就要敲。
“找我啊?”
笑嘻嘻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李梦白被吓一大跳,惊的手指头砸在门板上,还刚好卡在了缝隙里:“呃……”
往外一抽:“啊——”
李梦白咧咧嘴角,十指连心啊,尖锐的痛楚直达心口,疼的他直抽抽。
月见笑眯眯的递了块白色手绢:“喏,包一包?”
“谢……谢谢啊……”李梦白尴尬的直想抽自己嘴巴,又闪过一抹疑惑,明明看见她进去来着,怎么在外面?
月见打开门请李梦白进去坐:“找我有什么事儿?”
李梦白胡乱用帕子卷住手指头,丢脸到一定程度反而就什么都不怕了,干脆从胸口摸出一支钗:“月见姑娘,我给你道歉。”
月见一手拿着茶杯,一手端着茶壶,难得的愣住了。这愣傻小子道个歉还这么正经?忽而,月见放下茶杯捂着嘴笑起来,还挺好玩。
李梦白好不容易忽略的尴尬又涌上来,他也觉得这个钗吧太不贵重了,但是这地方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正经古董店,想挠挠头,手指头疼的嘶了一声。
月见久久不接,李梦白就知道估计人家看不太上,于是手往回缩:“那个……月见姑娘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再……”
月见出手,将那只钗子从他手上抽出来,放在眼前看。这根钗子做工粗糙,一看就是民间手艺人自己的手笔。整根钗子全以银打造,唯一不同的颜色,便是最上头银片组成的花瓣中间夹了一粒绿色的水晶珠子。
月见自小在宫廷长大,见过无数奇珍异宝,这钗子当然是入不了她眼的。但是,她看着面前男子微微窘迫的双脸,以及眼眸中满含的真诚,不知为何,她心弦一动,就收了下来。
月见单手撑着脸颊,眉目一弯,道:“我收下了。”
李梦白顿时松了口气,跟完成了一件艰难任务似的,呐呐道:“既然如此,我,我先告辞了。”
月见目送他离开,两根手指头转了圈银钗,嘴角的笑意始终未变。
那头,李梦白从月见房间出来,遇上沈长风,后者皱眉道:“封正还没回来。”
李梦白猛然伸手往额头一拍,把封正给忘了!
正好赵祁也出来,见两人神情有异,问:“怎么了?”
沈长风道:“我刚问了船上的人,封正一直没回来,天色快黑了,我怕……”
“怕采花贼把他采走了啊?”唐糖从厨房拿了根鸡腿啃,笑嘻嘻的开玩笑。
沈长风叹口气:“封正不会功夫,若是遇上坏人,就不好了。”
李梦白也着急了:“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赵祁抬手打了个响指:“神乐,凉月,你们出去打探一下封正行踪,天黑前回来。”
神乐和凉月同时抱拳:“是。”
两道黑影毫不迟疑的往外一闪。
李梦白坐不住了,道:“我也去找找看。”
好半天之后,嘉黛终于满脸不高兴的从船舱出来,她坐进一架布满帷幔的肩舆之中,由八个护卫军一起抬出来。
当然,不是刘守义劝出来的,而是赵祁冷冷淡淡的说了句:你要是高兴就继续待在船上,正好和南诏太子两人世界,多培养一下感情。
南诏十几人的使团也一同出来,跟赵祁客气寒暄两句,先随着刘守义往驿馆去。
其他人的东西也不多,唯独叶清芷几大箱子的书,搬了整整一马车。
最后,赵祁留下洛城在船上等着接应神乐他们,其他人骑马的骑马,坐马车的坐马车,步行的步行,目标统一——泸水府驿馆。
沈灵均拍了拍回风的脑袋,感觉心里的憋屈终于一散而尽,接下来去往南诏需转陆路,对她来说真是长出一口气,感叹道:“我把这辈子的船都坐完了。”
苏幕遮牵着落雪缰绳,和沈灵均并肩而行,两马估计坐船也坐出阴影了,焉哒哒的,没有往日活力。
倏的,沈灵均想起什么来,满脸严肃道:“去杭州要不要坐船?!”
苏幕遮忍俊不禁,淡笑道:“要。”
沈灵均苦着脸:“你要不要考虑搬个家?”
苏幕遮抬手,抹去她脸上不知何时沾染的一点灰尘,眼眸露出几分笑意:“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