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月亮照不到的地方黑的跟浓墨一样。
沈灵均走到半路,前方一人恰向她走来,来人款摆飘动,身姿翩然,不是苏幕遮是谁。
看着他一身飘逸白衣,一手提剑,一手握着装点心的食包,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好笑。
沈灵均不禁想着,这个贵公子为什么会愿意给自己跑腿呢?
不过,沈灵均思考的时间很短,等她手里被塞了吃的,就只剩下对美食的感叹,其他抛之脑后了。
两人踩着屋顶一起往七弯巷掠去,嘴闲的时候,沈灵均把刚才的事情稍微带了带,顺便感叹一声,道:“好好吃。”
苏幕遮眉间闪过一抹不解,问道:“为什么要杀新罗来使?”
沈灵均满嘴吃的,咽下去,才道:“可能是想引起混乱,或者是让我们忙着无暇顾及他们,好让他们趁机做点什么事吧,”
苏幕遮一想,是这个道理。
七弯巷那边其实一直有人盯着,刚才的戏时和凉月在跟踪到此后,也埋伏了下来。见到沈灵均和苏幕遮,抬头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进去了还没出来。
于是,沈灵均和苏幕遮也在屋顶暗处蹲下静候,还分了两个杏花酥给戏时和凉月。
苏幕遮顿时觉得有些诡异起来,看他们啃着点心,还互相交流吃货心得,这是出任务,还是另类的屋顶式聚餐。
等半弯的月亮慢慢西移,附近人家的灯火都渐渐熄灭了,寂静的只有虫鸣声交织而起。
沈灵均蹲的脚麻了,换个姿势靠在苏幕遮身上揉腿,抱怨着:“还不出来啊……”
苏幕遮低头,给她嘴角留下的点心屑擦掉,递了个小巧的白瓷瓶子给她。
沈灵均接过打开盖子闻了闻,顿时眉开眼笑:“好香,梨花酿。”
“嗯,”苏幕遮点头:“前年酿的,埋在后院的梨花树下,刚才想起来叫人挖出来,怎么样?”
沈灵均喝了一口,舔舔嘴唇,满足道:“带着梨花香味,很甘醇。”
又觉得吃独食有点不好意思,伸手递到苏幕遮嘴边。
苏幕遮拿起来喝了口,味道还不错。
两人就一口小酒,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也不觉得时间过的慢了。
凉月戳了戳戏时的手臂,问戏时:“他们一直都这样?”
戏时趴在一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眨眨眼:“谁啊?”
凉月指了指那边靠在一起的两人,月影下,一蓝一白相对而笑,莹润的月色照在两人周围,在黑夜里,有一种美好的温馨感。
戏时双手托着下巴,点头道:“对啊,感觉认识好多年一样,好的不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凉月看到那边有了动静,精神一振,唤其他三人:“来了!”
其他三人立马将刚才的懒散随意丢掉,精神具是一振。
就见一个紫衣女子出来,身上是长斗篷,连带着帽子,将整个身体都罩在里面,她前后看了看没人,就选了一个方向踩着匆忙又轻快的步伐离去。
戏时示意,这人就是吐蕃来使白玛了。
沈灵均和苏幕遮立马跟上,戏时和凉月让原来在暗中盯梢的部下继续埋伏,也追了上去。
一直跟到城西外围的小树林里,白玛停了下来,沈灵均和苏幕遮躲在不远处的一颗树后,戏时和凉月晚他们一些到。
“你来了,”白玛开口,音调有些娇媚,带着浓厚的外族口音。
沈灵均和苏幕遮对视一眼,发现了?
不过,马上他们就看见,白玛对面的林子里,走出来一个人。
借着月光,大家看清楚这人不是别人,就是杜若。
杜若显然因为受伤,步伐有些迟缓,不放心的左右看看,道:“没人跟踪吧?”
白玛笑了起来,原本魅惑的笑声在黑夜里有些格格不入,“这个自然不用杜统领担心,反而是你,没人怀疑吧?”
杜若冷哼了一声:“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主上让我通知你,把碍事的沈灵均和赵祁给杀了。”
沈灵均挑挑眉,感情他们在琢磨着要杀自己啊。用眼神问苏幕遮,看出来这个白玛什么底细了么?
苏幕遮摇头,全身包的粽子一样,脸都见不着。
戏时和凉月则奇怪,白玛虽然有功夫,但没高到多离谱,顶多会点花拳绣腿吧。
白玛沉默了一下,随后咯咯咯的笑起来,笑完才慢慢开口道:“你不是开玩笑吧,沈灵均的功夫我刚才见识到了,可不好对付,更别说还加个赵祁。”
杜若冷笑:“别说你怕他们了。”
“你不用来激将法,”白玛婉转悠扬的声音酥软酥软的,左手轻抚着右手指甲,慢悠悠的说道:“人总该知道自己的分量,才不会短命,而且我很珍惜自己的性命。”
杜若捂着胸口,咳了两声,道:“这个你不用怕,主上都安排好了,会有人给他们下药,到时候你像之前那样做就行。”
白玛点头:“既然都安排好了,那就照你们的意思呗。”
沈灵均和苏幕遮对看一眼,什么人能给自己下药,莫非大理寺府里边有内奸?
想到这儿,戏时探头过来,一指那边两人,意思是,抓来拷问吧。
有人要害赵祁,那还了得,戏时第一个不淡定了。
沈灵均一想,直接点也好,于是先纵身跃了出去,笑着问:“听说你们要杀我?”
白玛和杜若被吓了一跳,眼前还穿着蓝色官府的沈灵均笑眯眯的看着两人,表情就像在问天气好不好一样。
白玛和杜若愣怔当头,沈灵均和苏幕遮出现在他们面前。
杜若压低声音,对白玛道:“人交给你处理了,”说完,往后退。
不过,戏时和凉月已经过去,拦住了他的去路,不费吹灰之力把人点穴捆绑,扔在一旁。
白玛抬起头,众人才看清她的长相,五官比中原人深邃,带着异域风情的美,一双黑色的眼睛狭长,轻佻的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抬眸道:“来了送死的。”
戏时蹲在树梢,问凉月:“他们两个能搞定么?”
凉月耸肩,“大概可以吧。”
“喂,你说这白玛是换了个人,还是怎么样,总哪里不对劲,”戏时歪头研究。
凉月点点头:“我也觉得不一样,似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人能突然改变么,不能,所以……
戏时一缩眼,“肯定是个冒牌货!”
沈灵均从上往下,很仔细的扫了一遍眼前的白玛,然后颇为认真的问,“你穿的那么严实,不热吗?”
六月入夏,天气开始转为闷热,就算晚上比白天凉快,但是像白玛这样从头到尾盖的那么密不透风,肯定没有,又不是傻子。
戏时在后边叫了一声,“喂,你到底是谁?”
夜,愈加的黑,月色照的树影重重,枝杈交叠,形成古怪的形状,随着夜风微微晃动,犹如暗夜的鬼魅。
安静的空间里,白玛叹了口气,“唉...我本来不想杀你们的,毕竟都这么年轻,”口吻沧桑,就像她是个很老的老人一样。
说完,白玛伸出右手,食指一勾前面的带子,身上的紫袍就退了下来,里面是一身红衣,鲜艳的像血。
如果说沈灵均能把红色穿的热烈真诚,那么白玛则展现了另一种妖媚性感。
红色轻纱披身,白润如玉的双肩若隐若现,抹胸开口极低,雪白肌肤露了一半,一眼一笑,风情万种的样子。
这时,白玛右手轻轻一抖,手腕绕着一条白色软鞭,那鞭子和平常的不同,把柄是白金玉,整条鞭子纯白色里,泛出幽幽的蓝光,看似十分漂亮,可这漂亮的蓝光带着诡异而冰冷的杀意,白玛往空中一甩,长鞭划过之处,银光闪耀,如冰雪飘零。
最特别的是,鞭子的低端挂着一枚银质的铜铃,随着动作发出轻吟悦耳的叮叮声,但是在万籁俱寂的黑夜里,这样的铃声显得犹为怪异,叫人胆颤。
沈灵均哦一声,“原来是银铃锁魂鞭,我知道你是谁了。”
“嗯,”苏幕遮自然也看出来了,“红甲蛛娘莫千丝。”
莫千丝呵笑,“没想到江湖上年轻一辈里,还有人认识我?”
“那当然,”沈灵均轻轻一扬眉,“你就是那个被南栖凤逐出师门的徒弟么,臭名远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怎么,当年她不是废了你的功夫么。对了,你还有个小师妹呢,不过人家可比你争气多了,听说尽得南栖凤真传,不像你啊,欺师灭祖的,被赶了出去,不过要我说南栖凤还是太仁慈了,当年就该一巴掌拍死你,省得你现在还出来浪。”
沈灵均的毒嘴出口,每一句话都戳在莫千丝的心窝子上。
苏幕遮摇摇头,他上回已经领教过了。
第一次听到的戏时和凉月张大了嘴巴,果然不能得罪女人。
莫千丝脸色都变了。一双美丽的眼睛眯起来,精光四射,从她抿起的嘴角看出来很生气,正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怒气,冷哼道:“南栖凤?你以为我稀罕她那点功夫?”
沈灵均拿手肘碰了碰苏幕遮的手臂,“既然是这毒妇,也能了解之前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了。”
苏幕遮点头,“原来是用蜘蛛丝杀人,难怪伤口那么细了。”
同时两人更感慨,幕后黑手不简单,先来一个鬼影蝠王穆天阴,这会儿又来个红甲蛛娘莫千丝,不知道后边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武林高手。由此可见,都是些名声不好,为江湖不耻的人,但不可否认,功夫都是正经很高的。
只不过么,江湖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红甲蛛娘莫千丝有两项绝技,一是她的银铃锁魂鞭,据说这鞭子出神入化,能锁住别人的魂魄。第二,就是她身上的蛛丝,叫她红甲蛛娘是有道理的,她全身上下藏了无数银丝,那丝线不止坚韧不易断,而且更是伤人利器,配上她独特的内功,简直比刀剑还锋利。
莫千丝收回鞭子,嘴角往上一挑,“谁先来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