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夜,浓重的黑填空了整个天地,六月的风吹到身上也没有凉意,反而更平添了烦躁和闷热。
更夫拿着铜锣打更的声音远远传来,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灵均蹲的腿麻了,换了个姿势捶腿,下面侯府依然平静的跟没人似的,随着最后一闪窗户的灯火熄灭,全府陷入深深的黑暗里。
“不是吧,难道估计错了,”沈灵均啪的一下,一掌拍到脖子上,抓啊抓,“嘶~好痒。”
苏幕遮也无奈,好像蚊子不咬别人,就专门盯着沈灵均咬。
沈灵均不满的看着他,“明明你这个白色的衣服比我显眼多了!”
苏幕遮考虑了一下,“大概你穿的太红了,它以为是血。”
“耶~”沈灵均惊讶的都忘了抓痒痒了,“你在说笑话吗?”
苏幕遮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微弱光线里,看得到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戏谑。
“嘘~有人来了,”同样蹲守的洛城提醒两人。
沈灵均和苏幕遮立马认真起来,一齐朝同个方向看过去。
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打开,侯府管家带着一个人进来,快步朝侯岩的书房走去。
沈灵均对着苏幕遮扬扬下巴,示意去听听?
于是,洛城和戏时继续留守原地,苏幕遮跟着沈灵均身形一动,人飘了过去。
另一面的屋顶上,沈灵均脚尖轻轻一勾,瓦片飞起,她轻松的接到手中。
苏幕遮挑眉,动作很娴熟,看起来没少干这事儿。
沈灵均对他得意一笑,轻轻放下瓦片。
里面的烛光从屋顶空隙处透过来,两人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房间里两个人,站着的那人身着灰袍,平凡无奇到叫人过目即忘的脸,身材有些富态,侧身站在烛光边,墙壁黑影罩了半边脸,莫名的显出几分阴郁之气来。
还有一个年约四十,一张方脸,无须浓眉的男人,他穿着一身淡青色衣服,悠然坐下,举手投足展现出一丝贵气,左手无意识的抚摸右手拇指的扳指,正在说话,“都准备好了吧?”
沈灵均和苏幕遮对视一眼,灰袍的那人应该就是侯岩,另一个不知道是谁。
沈灵均皱皱眉,有些眼熟,好像哪里见过。
侯岩脸上露出和他平凡脸庞不和谐的邪笑,“请主上放心,一切准备就绪,没有问题。”
沈灵均挑挑眉,主上,哪个主上?
苏幕遮摇头,接着听听看。
那方脸的满意的嗯了一声,接着道:“小心为上,大意不得,主上筹划了这么久,不能出一丝错,不然……”方脸扫了侯岩一眼,“你应该知道后果。”
侯岩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不成功便成仁,保证万无一失,不知不觉就叫他送命。”
方脸点点头,沉思了一下,“上次贸然出手,已经让人注意了,你这几天在府里别出门,也不要和我联络,有事情,我会叫人通知你。”
“长老放心,”侯岩道:“那几人就算查到我这里,也不会知道主上大计,顶多我再来个金蝉脱壳。”
方脸看了他一眼,“嗯,谨慎点行事,”说着,站了起来,“那几人,我会派人处理的,你不用管了。”
外面的沈灵均和苏幕遮往后退,同时脑子里想着,主上?长老?最近什么时候出来个神秘门派,没听过啊。
“那……”侯岩迟疑,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长老,解药……”
方脸单手背在身后,沉吟不语,良久才从怀里摸了个盒子递过去,道:“本来你事情办砸了,主上要惩罚你,不过我替你求情,你好自为之。”
“是是是,多谢长老,属下定当肝脑涂地,为主上和长老万死不辞,”侯岩弓腰捧着盒子,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病犯了,手抖的发颤。
侯岩送方脸出去,沈灵均和苏幕遮退回原来的地方。
洛城问两人,“怎么样?”
沈灵均食指和拇指捏着下巴想啊想,问洛城,“你听过最近江湖里有什么新教派成立么?”
洛城翻了个白眼,“好像你们才是江湖人。”
两人将刚才的事情一说,洛城对戏时打了个手势,要去跟踪那个方脸的。
“哎呀,我想起来了,”沈灵均突然一叫,把正提气准备用轻功的戏时吓的一口气都泄了。
沈灵均摆摆手,“不用跟了,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回头叫几个人去他家周围盯着,现在主要先搞清楚,他们在谋划什么,想要谁的命。”
戏时抱臂望着天,“一个员外能干啥?”
苏幕遮看沈灵均,道:“准确的说,是绸缎庄的老板。”
“啊,对了”洛城想起来,“侯岩家生产的一种紫云绸是宫里御用的,这种缎子轻盈而且柔软,布料里加了香料,夏天还能抑制出汗,是很昂贵的,一匹价值千金。”
沈灵均皱眉,“莫非他想害的是宫里的人。”
任何事情,有了目标就好办了,当下众人商议了一番,决定静观其变。
洛城和戏时继续盯着侯府这边,沈灵均和苏幕遮先回去,半道上苏幕遮回了苏府。
沈灵均刚到后院,就看到赵祁真的端了碗汤从厨房出来,那香气飘过来叫人嘴馋的不得了。沈灵均一摸肚子,有点饿了,索性就钻进厨房,那厨子刚收拾完了,准备去睡觉,看到沈灵均,就乐呵呵的又开灶,给她煮了碗香菇鸡肉面。
等吃饱喝足,美美的进入梦乡。
清晨,“吧嗒~”一声,吵醒了沈灵均,睁开眼打开窗户看了下,一只花狸猫从眼前溜走,下面是一个被打破的小花盆。红影飘忽出去,又飘忽回来,沈灵均的手里多了只喵喵叫挣扎不停的小猫。
沈灵均揉捏搓,疼的小猫四只爪子乱挥,不过都被她避开了,“又把我的花打破了,看我不好好治治你。”
清和听到动静打开门进来,抿唇笑:“小姐,你又欺负阿狸。”
沈灵均手一松,花狸猫敏捷的窜开,优雅的一跃,从窗户跳了出去。
清和给沈灵均帕子洗脸,“昨天夫人来信啦,让小姐今年过年一定要回去哒。”
沈灵均抹了把脸,把帕子放回脸盆里,黑线,“这才六月,还大半年的,就说起过年的事了。”
“夫人说的呀,要每个月提醒一下小姐,省得小姐贵人多忘事,”清和笑呵呵的端起水盆往外走。
从房间出去,就看到苏幕遮提着个篮子往里走,沈灵均走过去,吸吸鼻子,“五芳斋的粽子,蛋黄馅儿的。”
苏幕遮看着她,“原来你属狗。”
沈灵均从他手里拿过篮子放到桌上打开,取了个出来啃,“嗯嗯,好次。”
蝉羽端了粥和小菜过来,沈灵均就一口粥一口粽子,吃的不亦乐乎。
叶清芷和赵祁也过来,到院中吃早饭。
叶清芷没什么胃口,喝了两口粥,脸色好似比平时更苍白。她一夜没睡,直接从验尸房过来的。
赵祁看了看她,皱眉,“昨晚叫你睡觉,你又不听。”
“我没事,”叶清芷摇了摇头,就觉得头有点晕乎乎的。
沈灵均吃完了一个粽子,舔着手指头,“清芷你状态不对啊,要不然先去休息下。”
叶清芷刚想说没事,赵祁一把拽住她,拖着人往她房间走,“闭嘴,去睡觉。”
大概赵祁平日虽然混不吝的样子,但从来没真正的凶过叶清芷,所以她一下子愣住了,居然就乖乖的跟他走了,到了房间里才反应过来,干嘛听他的。
不过叶清芷也实在是累到极点,头一碰枕头,就有些迷糊起来,入睡前想着,好像本来有事要跟他们说的。
沈灵均又拿起另一个红豆馅的粽子,“他们感情不错哦。”
苏幕遮喝了口粥,“你胃口也不错。”
“那是,”沈灵均毫不脸红的道:“我一口气可以吃三个的。”
苏幕遮认真的把她全身上下看了个遍,慢悠悠的道:“没看出来,”
沈灵均身材小巧还偏瘦,居然这么能吃,也不知道吃哪里去了,都不长肉。他那两个姐姐为了保持身材还节食,如果知道沈灵均吃这么多都不胖,还不嫉妒死。
沈灵均得意,“羡慕不来的,”第二个也吃完了,看苏幕遮只喝粥却不吃粽子,就剥了个粽子递到他嘴边,“你怎么不吃,很好吃的。”
苏幕遮就着她的手咬了口,点点头,味道是不错。
赵祁返回,拿起桌上吃了一半的早饭继续,“你们今天有事没事?”
沈灵均想了下,虽然案情有些进展,但现在的情况好像目前只能等着,倒是没事,就摇头,“没有啊。”
“那正好,”赵祁道:“下午跟我去趟和壁驿馆。”
沈灵均拿的手酸,干脆把粽子放碗里,放到苏幕遮面前,“做什么?”
赵祁咧嘴笑,“看戏。”
“哎哟,这个我喜欢,”沈灵均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哪儿热闹往哪儿凑。
苏幕遮头疼,有不好的预感,“我……”
沈灵均不等他说完,拦下话头,“一起!”
正说着话,一个人嗖的飞跃入院,沈灵均扔了个东西过去,来人习惯性的接了,然后哭笑不得,摊开手,上面是个剥好的粽子,这下弄的一手都黏糊糊的。
沈灵均笑嘻嘻的,“请你吃,梅见。”
来人正是皇帝贴身侍卫梅见,她一看反正都弄了一手,就拿着粽子咬了一口,“味道不错,和皇宫的不太一样。”
赵祁抬头看她,“别又是找我的。”
梅见抬起一根食指摇了摇,“不是,是找你们两,”说着,指了指赵祁和沈灵均。
沈灵均叹口气,“我也想尽快破案啊。”
梅见勾起嘴角一笑,“这次不是为案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