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正版,谢谢?(^?^*)赵曜听她说了这么一句,便立刻顺势开口:“姐姐,这个香料好好闻,是哪里买来的?”
沈芊立刻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啊呀,这种香料很多的,我们那里很多,外面也很多……小曜啊,你以前受苦了,你放心,以后只要有姐姐一口吃的,绝对不会少了你,咱们一定能吃到比这香料更好的东西!”
真的被当成小乞丐的赵曜:呵呵。
烤鱼熟了,沈芊兴奋地都顾不上烫,颠来颠去地就拿在手里坑,边吃还边呼呼:“好烫好烫!”
赵曜在边上看着刚刚才信誓旦旦地说着“有姐姐一口吃的,绝对不会少了你”的女人在那边大朵快颐,完全没有分他一点的意思,心里简直不能更愤懑,看吧,人性之恶,呵。
沈芊啃了半条鱼,终于心满意足地停下来擦擦嘴,转头看着赵曜那矜持坐着的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小曜,你要吃鱼吗?要的话,姐姐再去给你抓一条?”
赵曜乖巧一笑:“不用了,我已经吃了不少那个……饼了,姐姐不用专门为小曜再去辛苦抓鱼。”
赵曜表现地相当乖巧,乖巧地都让人心疼了,可惜抛媚眼给瞎子看,作为心眼实地不能再实的沈芊,赵曜说不饿,沈芊就以为他真不饿:“哦,也是,你刚刚吃了好几块压缩饼干,我跟你说,那东西真的很容易胀肚,你等会儿要少喝点水。”
赵曜:……
不让他吃鱼就算了,还不让他喝水了!
沈芊吃完东西,基于现代野营的良好习惯,她把垃圾收了一收,把架子也都拆了,削削砍砍直接当柴烧了。
赵曜瞧着她那熟练的样子,心里又开始起疑,觉得不论如何若是真出身大家小姐,怎么也不至于连砍柴烧饭这些事都要自己做吧。
沈芊料理完东西,瞧了瞧天色,觉得差不多也该休息了,可是一看自己的包裹,翻来翻去没发现防水布的东西,顿时悔地捶胸顿足:“早知道就不把东西放车上了!现在好了,没法睡了。”
赵曜疑惑地看着她,沈芊没理会,继续在自己巨大的包里翻找,翻了一会儿,只翻出一条不防水的毯子和另外一件冲锋衣,她瞧了瞧自己身上穿着的冲锋衣,又看了看赵曜那一身乞丐装,顿时叹了口气:“小曜,你冷吗?刚刚姐姐都没注意到,你就穿了这一件……”
赵曜和侍女是特意换上乞丐服逃出来的,这一身衣服自然是冷的,可是为了装乖巧,他当然不能开口说什么,此刻也摇了摇头:“姐姐,不冷。”
沈芊瞧他边说不冷,边冻地瑟瑟发抖,顿时就愧疚了起来,拿起冲锋衣,就往赵曜身上套:“都是姐姐不好,哎,小曜你快穿上,晚上只有一条毯子,不把衣服都穿上,可要冻坏了。”
赵曜任由沈芊把款式古怪的衣服往他身上套,沈芊的身材高挑,他穿着稍稍有些大,他伸手摸了摸衣服的材质,摸上去很顺很薄,但穿着却一下子就暖了很多,样式和材质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沈芊抱来一些干燥的碎叶,扑在树根脚下,厚厚地铺了一层,铺好便朝赵曜招手:“小曜,过来睡。”
赵曜正垂眸不知想什么,骤然听到沈芊的声音抬起头,就见沈芊拿着毯子向他招手,还特别理所当然地道:“小曜过来,该睡觉了。”
赵曜又尴尬又惊诧,一张脸变得通红,喃喃道:“姐姐,我今年十三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
沈芊似乎有些诧异:“可是只有一条毯子,不盖毯子会着凉的。你才十三,也不过和我弟弟一样大……”
沈芊自己其实也不大,她当年读书跳级那是跳得很溜的,所以即便如今大四,她其实也不过十八岁,但是算起来,也比赵曜大了五岁,更何况赵曜这身形看着比她十三岁的表弟小多了,根
本就还是个孩子。
但是一想到这里毕竟是古代,沈芊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冲锋衣,将毯子递给了赵曜:“好吧,毯子给你,你盖着睡吧。”
赵曜心中诧异,没想到沈芊就这么把东西让给他,他犹豫道:“姐姐,那你……”
沈芊走过去,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还那么小,姐姐当然要照顾弟弟。”
说着她就笑着转身,又在附近捡了不少干燥的碎叶,直到堆成一个小山,她才把自己埋进,躺在树叶堆里。如今毕竟春夏之交,躺在厚厚的叶堆里,但也不会太冷。
赵曜见她躺下就安静地上眼,没一会儿,呼吸就均匀了,看样子是睡着了,他握着毯子,看着沈芊,过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出声:“姐姐?”
沈芊没有任何反应,又过了好一会儿,赵曜轻轻走近沈芊,极其小心地推了推沈芊:“姐姐?”
沈芊本来就是个睡眠质量很好的人,一旦入睡,就算是打雷都不见得会醒,所以理所当然的,她并没有被赵曜弄醒。
赵曜见沈芊果然睡熟,乖巧如小鹿的眼神顿时一变,变得幽深而犀利,他转身盯着沈芊那个大包,非常轻地走过去。他见过沈芊怎么打开大包,遂有样学样地找到那个铁头子,顺着纹路拉开。这包裹非常大,里面有很多夹层,他非常小心地翻找,终于在侧边夹层里找到了那把武器。
摸到枪的一瞬间,赵曜眼睛一亮,摸到手上他就知道这玩意是精铁,不,甚至比精铁还要好……即便他父皇以前的所谓名剑都不是这材质,他拿着枪,回忆着沈芊使用的方式,慢慢调整自己的手势。
因为子弹已经用完了,所以沈芊并没有扣下保险,所以当赵曜一下子握到扳机的时候,枪发出了一声空响!
赵曜脸色都变了,立刻转头去看沈芊。沈芊就算再能睡,这枪都打到耳边了,哪里还能察觉不到,立刻就被惊醒了,猛地坐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赵曜心念电转,立刻垂眸,做出又害怕又愧疚的样子:“姐姐,对不起,我就是想看……”
沈芊见赵曜拿着枪,心里一急,但随即想到已经没子弹了,稍稍送了口气:“小曜,这玩意儿很危险,随便玩要出人命的。”
赵曜以为沈芊不高兴了,心中暗道失策,立刻走过去坐到沈芊身边,垂着脑袋:“我只是……觉得这东西很厉害,能够打死那些坏人……所以,我才想看看。”
沈芊听到这话,松了口气:“这枪已经不能用了,子弹在和那些人打的时候用完了,所以,若是现在有一队人马追过来,咱们可就完了。”
赵曜心里一琢磨,顿时就明白了这大概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暗器,但是听到子弹用完了,他还是有些失望:“那子弹没有了,这个……这个枪是不是就没用了?”
沈芊接过枪,用手颠了颠:“除非能造出子弹来。”
赵曜见她一脸淡然地说着这话,立刻侧头,露出几分天真的疑惑:“那姐姐会造吗?”
作为一个工科大神,搬砖炼铁焊电路,有哪样是沈芊不会的?要不是怕被警察蜀黎逮进去,她早就手痒痒地要弄把枪出来了。
沈芊摸着枪颠了颠,强忍住要将它拆开的冲动,一边思忖着喃喃:“按照大周的科技发展水平,想要造出枪倒也不是不可能。”
沈芊虽然历史不好,可是她科技史还是不错的,大周中后期出现火铳这件事,她还是知道的,虽然忘了是大周自己造的还是外头流入的,但是这说明按照当时的科技,火药的使用已经比较熟练,铁器的炼制也达到了某种精度,有这样的基础条件,造出枪支,她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沈芊那几句话本是自言自语,可赵曜却听了个完全,他激动地握紧了拳头,看着沈芊的眼睛亮得吓人,里面满是志在必得。
“怎么了?钱卿可是觉得这个法子不妥?”赵曜似乎很温和,很乐于纳谏的样子,可是只要对上他那双眼睛,便能感受到那份强硬的态度和压迫力。
钱嵩本就只是个书生,为人又有些迂腐,断然是没有什么杀伐果决的魄力的,故而,他既不敢按这个法子去做,也不敢痛陈利害,当面反驳。只能可怜兮兮地伛偻着背站在下首,不停地擦着额头的冷汗。
赵曜脸上扯出一丝笑:“既然钱大人没有异议,那明早就把布告发出去吧?鞑靼大军可不是吃素的,十日,你最多只有十日来安排。”
钱嵩颤巍巍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就扑通地跪下了:“殿下,这……这行不通的,若是如此做,这通州万千百姓便要抛家弃子,四处逃亡!臣……臣作为通州父母官,如何能做出这等事……”
赵曜眼一眯,神情冷然:“你的意思,是说本王不仁不义,置通州百姓的性命于不顾?“
“臣……臣不敢!”钱嵩伏倒在地,长磕不起,连直视赵曜的视线都不敢。
钱嵩是个愚忠愚直之人,这一点,赵曜早先就知晓,只是未曾料到,到了地方上这么些年,忠和直一点也没长进,只这愚笨一条却是愈演愈烈了。
赵曜心里鄙夷得很,可是愚人嘛,光是使之敬畏,还是不够的,必要时候,也得降低智商,跟他打感情牌才行。想到这里,赵曜收起了脸上的冷厉之色,转而露出一丝痛苦和惆怅,他长叹一口气:“你以为,本王就愿意用这样自损八百的惨烈法子吗?可你倒是说说,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既能守住通州城,又能保得这万千百姓?”
钱嵩伏地啜泣:“是臣无能……臣愿以血肉之躯,为我大周死守通州关卡……”
赵曜狠皱了一下眉,一句“愚蠢”就要脱口而出!血肉之躯,呵呵,别说是一具血肉之躯,便是拿通州所有百姓的身体去垒人墙,能挡住鞑靼军一刻钟吗?!
“钱卿,你的忠诚,本王岂能不知?可是,通州城内土地贫瘠,城外又皆是连绵山脉,这城内的粮草还能撑几个月?”赵曜继续打感情牌,“钱卿,通州城不比睢阳城啊!安史之乱,张巡能守睢阳城三年,钱卿你扪心自问,通州城能守三年吗?更不用说,即便是当年睢阳城,到最后是什么样的情形?人相食!你难道想要通州城中百姓也落到如此境地吗?”
钱嵩吓得连连叩首:“不,臣……臣绝无此意啊!”
赵曜瞧了他一眼,没说话,说起来,张巡和钱嵩一样,都是文人出身,可张巡那种瘆人的狠劲儿,钱嵩是断然没有的,也幸好,他没有。
“钱卿,你当知晓,一旦鞑靼大军兵临城下,就没有选择的机会了!鞑靼人但凡破城,必会屠城!”赵曜说完,便站了起来,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停了停,“本王言尽于此,钱卿若是想得明白,明日就按本王说的做。”
说完,他便扬长而去,再没有回头,似乎笃定钱嵩会按照他说的去做。
钱嵩屏退所有仆从,一个人在书房里闷了一整夜,第二日,一开满,仆从便惊讶地看到他这一夜,竟使两鬓如霜!
然而,还没等仆人问出话,他就肃容说了一句:“立刻去把向大人、高大人请来!”
在钱嵩一通吩咐之后,当日下午,通州街市中心,整个通州城中最热闹的地方,也是向来发布官府通告的地方,突然出现了大批官兵,将高台层层围住。不知何时,高台上突然出现了衙门口的那用来击鼓鸣冤的大鼓,并有一人,不停歇地“咚咚咚”地敲响了那鼓!
鼓声响彻整条街市,并长久不觉。慢慢地,通州城内百姓开始围过来,一脸莫名地看着这突然在闹市中敲鼓的人。百姓一层层地围拢来,不多时,整个街市上的人都围到了高台旁边。
连一直忧心着援军之事的沈芊也听到了个鼓声,疑惑地从府衙后院中跑出来,身后还跟着看热闹的项青云、卢冲和心中了然的赵曜。
等到四人来到这高台处,此处已然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的人,沈芊个子矮,什么也看不见,倒是项青云身形高大,看清了在高台上奋力敲鼓的人,他立刻皱了皱眉,那人穿着一身官服。
大约是见人够多了,敲鼓之人停下动作,转过身来,人群中立刻传来阵阵惊呼,无他,这人正是通州通判向钧!向大人堂堂通州通判,官至五品,掌梁运、水利、屯田、防务和诉讼,这样的高官,又有何冤要诉?
就在百姓们皆一头雾水之时,敲鼓的向钧却退后了,一直退到高台的后侧,而另一人走了上来,走到了高台的正中间。
众人越加哗然,无他,这位,正是念过半百的通州知府,钱嵩钱大人!
钱嵩一身朝服站在高台之上,看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对着下面拱手行礼!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着了!喧嚣之声乍起。
“怎么了,怎么了?”沈芊个子小,又站在最后,什么也没看见。
项青云皱着眉,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低头,对沈芊道:“钱大人站在上面?”
“什么?”沈芊猛地一惊,下意识抬起了头。
本来项青云为了和沈芊说话,就已经凑到了她耳边,此刻,沈芊在再一抬头,两人的距离瞬间极近极近,呼吸可闻。只是,两人都震惊于钱嵩在搞什么幺蛾子,竟都没发现这距离已然如此相近。
但是另一个对所有事情心知肚明,对高台和钱嵩一点兴趣也没有的赵曜瞬间就发现了这碍眼的一幕,他佯作惊讶地用力拉了一下沈芊的袖子,将她拉离项青云的身边:“钱大人说话了!”
沈芊本来被拉得踉跄了一下,听到这句话,也顾不得这些小细节,努力踮起脚去看高台上的钱嵩。
“……鞑靼军已经从京城出发,南下往通州而来了。”钱嵩此话一出,底下立刻一片骚动。
通州城里但凡知道些世事的,都已经得到了鞑靼人攻破京城的消息,稍有见识的,也都能猜到鞑靼军的下一个目标必是重镇关卡通州城。所以,其实稍有些钱和门路,或者在南方有亲戚的,早就收拾东西,成群结队地往南逃命了。
这通州城中,到现在还没走的,全部都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他们没有门路、没有钱、甚至连具体战况都不了解,他们不愿意背井离乡,不愿意舍下好不容易挣来的瓦屋薄田,也许是因为侥幸,也许是因为各种各样别的原因,他们至今还留在通州城。
如今,钱嵩这一句话,彻底打破了他们最后的幻想。然而,钱嵩说的,还不止这一句,他又道:“援军虽已拔营,但是路途遥远,恐怕要数月才抵达通州,但鞑靼大军,也许不出十日便会临城……”
底下的喧闹惊恐之声愈盛,沈芊皱着眉:“明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联系上任何一支援军,他说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
项青云亦凝重地点头:“与百姓说太多,只会引起他们的惶恐情绪,对于抗敌没有任何好处,这钱知府,疯了吗?”
“……如今通州城危机,身为通州人,本应与此城共存亡,但大家都是我大周子民,身为本地父母官,本官只希望能够以此老朽之身,给大家挣得一丝生机……这通州城有本官和诸将死守,你们……往南边去吧!”钱嵩边说边咳,双鬓雪白的老人如此这般情真意切,仿佛在说着临终遗言,一时之间,整个街市都静默了,沉重死寂的气氛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钱嵩咳了咳,又接着说:“鞑靼人,禽兽之辈,但凡破城,必会屠城,京城惨状历历在目,通州城,决不能重蹈覆辙!老弱妇孺,请尽快往南去,本官会派人带上官帖和印信与你们同行,届时,此官帖,可保南方州郡收留你们。至于青壮男子……”
“本官希望你们能留在通州!守住家国,守住关隘,为你们的妻子父母撑住这最后一道防线!只要我们能挨过两个月,通州便能守住!大周便能守住!你们的父母妻子也可会重回家园!”
钱嵩说话一向是温温吞吞的,可这最后一段话,却是如此慷慨激昂,让人热血沸腾!沉默的街市顿时如同沸油入水,一下子喧嚷起来,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呼喊,反而生出了一丝热血和希冀。
“如有报名的男子,现在就可来此报上姓名。”向钧站在后侧的桌椅旁边,高声喊道。
“我!”一个人从人群后方挤了进来,在众人的瞩目之中,一跃而上高台,站在向钧面前,看着他,充满希冀,“我来报名!是不是只要我报名了,我的父母妻子,便能够在官兵保护下,往南撤退?”
向钧用力一点头:“是!我们会派人跟着南撤的队伍,官兵数量也许不会很多,但南方没有战乱,路上足够安全,只要抵达附近州郡,我们的人便会送上拜帖和印信,你们的父母子女,必然能够得到妥善安置。”
“好!我报名!”那高大的男子顺利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向钧立刻记录在册,并命人带着那名男子站在一侧。
有了这先例,渐渐地,便有越来越多的人挤上高台,踊跃报名。所有人都想着,全家留在这里是死,全家出逃则沦为难民,但是如果有官府的安排,至少家人可以平安!而他们自己,只要能抗住两个月,还有保住家园的希望!
熙攘的人群将向钧都挤到了后面,他连忙高声道:“大家不用急,此处接连三日都可以报名,官府门口也可以报名。待名册造定,我们马上会安排人将诸位的家人送走。”
“如果不愿意报名,可以跟着一起南撤吗?”一个声音忽然在人群中响起。
向钧闻言往人群中看去,但大约是说话那人往人群中缩了缩,他并没有找到人,但他并不惊讶,钱大人在吩咐的时候,便提到了这一种可能,甚至,可以说,他们都在等着人问出这句话。
向钧一面在心里感叹着钱大人的英明神武,一边正义凛然地对着人群道:“我不知道问话的是哪位,也许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枉为铁骨铮铮的男儿,所以躲进了人群里!”
这一句话,说的人群中好些人都默默地低下了头,吵闹拥挤的人群瞬间极度安静。
赵曜本来一直默默地站在角落,看着这一切。此刻,他终于抬起头,四周环顾了一下,入目皆是一些羞愧着低下头的男人,他垂眸冷笑了一下,人呐!
“好吧,如果真有男儿如此惜命,我们也不强求,你可以和老弱妇孺一起往南撤退。”向钧停了一秒,扫视着面前的人,慢慢地说出了今天这一番做派的重点,“但是,全部撤退没有男人留下守城的家庭,离开时只能带走全家人一个半月的口粮,其余的粮食,需要用以支持那些留在城中抗击鞑靼的英雄!”
这话出口,所有人都安静了片刻,喧嚷拥挤的人们开始面面相觑。这个要求,听起来很有道理,可到底还是有些不甘愿。
“一个半月,足够你们安全到达南方了。但是留在城中的将士呢?他们是要以命相搏的!人家家里出了一个人,你们只是出些口粮,难不成还觉得不公?”向钧这话说得极响亮,似乎有人反对,就真是一件过分得不得了的事。
“很公平!”第一个报名的高大男子突然出声。
“是!公平!”另一些刚刚报了名的人也开始喊话。
人群中有异议的,见状也不敢再有异议,这个政策,便如此确定下来。
小齐同志发问非常积极,听着这里,立刻举手提问:“姑娘,火药难道不都是用来‘嘭’地一下爆炸的吗?难道它还有别的用途?”
沈芊将一大块硝石放进大桶的清水里,吩咐小齐快速搅拌,以便让硝石尽快溶解,去处掉里面的泥沙,进行粗略的提纯。
见小齐干劲十足,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喝了口水,靠在桌子边上给他解惑:“火药虽然都是用来爆炸的,但这爆炸的方式不同,能起到的作用自然也不同。咱们现在是要做的是用于山体爆破的**,这种呢,算是横爆式的火药,但除此之外,还有另外的火药,比如,用于作战时使用的击发类的火药,它量要少,安全性要好,最好无烟……总之,那个做起来比咱们现在做的要难得多。”
工房里人不多,也就小齐、老李和赵曜在,老李一向是闷头干打自己的铁,听不懂也不太喜欢听这些,小齐好学之心最强,凡有不懂,都会积极提问,但是沈芊这段话,他竟是大半都没听懂,一时倒是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好。
只有赵曜,因为见过沈芊用枪的样子,所以立刻就把这击发类的火药和那把神器联系在了一起,心中不免惊异,那样的东西里面竟然是靠火药击发的吗?那为何无火也无烟?那精铁所制的外壳又为何不会炸开?当真是不可思议!如果军队之中,人人都能配一把这样的神器,那这九州天下……还不是尽入囊中!
若当真有这么一份制造神器的秘籍,少不得要称一句“得之可得天下”,赵曜抬头,神情复杂地看着站在台子前面沈芊,她围着粗劣的皮革围兜,戴着粗糙的线制手套,毫不顾忌地处理着碎块状的硫磺和脏兮兮的木炭,这些东西很快就染黑了她的袖子和衣裳,可她却浑然不在意。
这般女子,当真是从未见过……赵曜忍不住叹了口气,可却一直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
“好了,都溶解了,老李,你去问问寨里有没有人有鸡蛋……额,如果鸡蛋比较贵,萝卜也行。”沈芊一边说,一边将溶解了硝石的大桶拎起来,将上面一层较为清澈的溶液倒入大锅之中。
老李一头雾水,但还是依言,去外头找鸡蛋和萝卜去了。
“鸡蛋和萝卜有什么用?”十万个为什么齐木新同志立刻跟进,举手发问。
“作为吸附物,能够更好地提纯硝石,得到纯硝。”沈芊拎得手累,教育学生的兴致立马就淡了。齐木新作为一个典型的工科男,根本想不到要替沈芊拎一把,只“哦”了一声,就站在一边不动了。
倒是赵曜,挺着一副小身板,还要去抢沈芊手里的大水桶,让沈芊十分感动:“小曜,你站边上就好,这水脏,不要弄到身上啦。”
赵曜不听,跟着沈芊后面,帮着提了另一桶硝石水。
老李回来的很快,鸡蛋和萝卜都带了很多,沈芊看着一篮子的鸡蛋,倒是难得地感慨起这青云寨人的淳朴,如今这个乱世,鸡蛋有多贵重可想而知,可是这些“土匪们”却二话不说,就把这么多鸡蛋送到她面前,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实验会不会成功……这种信任,着实让她十分感动。
“鸡蛋拿回去吧,用萝卜就好了。”沈芊第一次后悔自己当年没有多看看冷兵器时代的科技典籍,要不然,现在就能用一些非食物类的吸附物了。
沈芊和齐木新两人对硝石溶液进行进一步吸附提纯之后,便开始了最后的结晶的步骤。结晶步骤并不难,老李和其余几个匠人也被叫来一起弄,结晶完的纯硝还需晒干,幸好这日的太阳大,一个下午便也都晒干了。
这个时代对硫磺的提纯技艺还是不错的,项青云他们弄来的硫磺简单处理一下,就基本能够符合沈芊的要求,木炭就更容易了,碾碎成极细的粉末便可。
原料全部处理妥当,接下来就是配比的过程。虽说黑火药的制作过程相对于硝化甘油的来说,要安全许多,但这些古人从没接触过杀伤力巨大的**,若让他们上手,十有**,敌人还没炸到,自己就先被炸飞了。
沈芊把所有人都赶出工房,让他们在外头按照她之前的步骤继续提纯原材料,而她自己则待在工房里,专心致志地做最后的配比装灌安引信的工作。
爆破类**,其实大周后期的《武备志》中曾有过相应记录,现代也已经测算出精准的配比比例,大致是硝75%,硫磺10%,木炭15%,但是考虑这个时代所用的原料杂质含量都很高,她也只是进行了简单提纯,根本没有仪器能精确测算含量,所有这具体配比,还是需要多次试验才能确定。
她回想了一下之前看过的某位实验室同僚闲暇时写的关于火药发展史的小论文,似乎有提到大周末期,火药的发展因受到海外诸国的影响,硝磺炭的比例都比较接近西方的配方,这样的话,大致应该是8:1:1吧。
确定了配比,沈芊屏住呼吸,极其小心地将原料往几种形状的生铁壳中填充,最后再往罐状的生铁炸/弹上安上引信,一枚极其粗陋的古代炸/弹就此诞生了!
沈芊看着桌上的炸弹,欢喜地简直要跳起来,恨不得现在就点燃引信,让它炸一炸!
好在她还有一丝理性存在,才没有造成屋毁人亡的惨剧。沈芊将炸弹放好,这才走出门外,看着满天星光,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沈姑娘,怎么样了?”科学狂人齐木新第一个站起来,充满期待地看着沈芊。
沈芊此刻心情大好,虽然造出来的这批东西放到以前,是她连看都不屑看的劣质产品,但能在这样恶劣的科研条件下得到成品,她还是很满意的!
瞧着齐木新那期待的眼神,沈芊霸气地一挥手:“小齐,走!带你去看看本姑娘是如何开山劈海的!”
后来沈芊认真琢磨了一会儿赵曜说的那些歪理,他说那么一堆,其实说到了后来,都会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些君主能力不够,要么太蠢,要么太懒,要么掌控力不够。也就是说,这小子从来不觉得做个暴君有什么不对的,只是觉得做暴君的方法还有待提高!所以,他的目标是做个聪明绝顶、手段高超的暴君吗?
沈芊抽了抽嘴角,对上赵曜乖巧的脸,简直无语凝噎。
“姐姐,你怎么了?”赵曜伸手在沈芊的眼前晃了晃,笑得有几分讨好。
沈芊挫败,算了算了,这个东西实在不是她的专长,还是不要误人子弟了。反正小曜也还小,虽然有些童年阴影,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创伤,但无论如何,应该还不至于到后期那种暴虐的程度,等以后到了南方,自然会有人给他找好的老师,她还是不要添乱了。
沈芊想明白了,也就不纠结了,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对赵曜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去看看那些工匠的弩机造得怎么样了!你自己在房里待着哦,不要乱跑啊。”
说着,就大步走出了房间。赵曜瞧着沈芊洒脱的背影,唇边勾起了一丝笑,脸上那刻意装出的乖巧,也渐渐散去。他一直很好奇沈芊对“赵曜”这个名字的偏见是什么,现在看她那么绞尽脑汁地要给她讲“故事”,他倒是有一些头绪了呢,隋炀帝之流……呵呵,暴君吗?有意思。
沈芊不打算再兼职思想品德老师了,她想着还是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比较好,毕竟对她来说,做大周的军工研究所所长,比成为一个帝师要容易太多了。
事实上,也确实是的。自从沈芊把现代版的军用十/字/弩改良,并画出图纸,交给这些青云寨的老工匠之后,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变了,之前那个等着看她好戏的小年轻,现在一见她就双眼发亮,第一时间捧着图纸凑上来问个不停,把沈芊都问烦了,现在都下意识地躲着这人走了,甚至好几天都没敢去工房。
她走到工房门口,看到那小年轻不在,松了口气。那老工匠看她这样,忍不住笑了:“沈姑娘,你现在可是小齐第一位的崇拜对象,但凡你说的,那小子都当成金科玉律。你这两天没来,他可失落了。”
沈芊尴尬地挠挠头:“哈……那什么,其实我也只是稍微知道一些东西……哈哈。”
那老工匠一笑,看着沈芊的眼神也带着满意,一开始觉得这姑娘着实是狂得要上天了,可是实际相处下来,却发现她虽然嘴巴不饶人,但真做起事来,不仅能力强,而且一点也不藏私,任何人问任何问题,她都会全盘解答。这一点让老工匠刮目相看,毕竟每一个手艺人都讲究自己这一门的传承,壁垒分明,从不轻易透露己方机密,但这个姑娘却能把自己的知识共享给所有人,心胸不可不谓宽广。</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