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琰的皇兄，那不就是当朝圣上！
皇上……竟派人杀了自己的爹，和宇文琰的娘亲？
张小雨闻言，忍不住浑身一震，右手捂住嘴巴。依楚轻歌先前所言，宇文琰七岁时先帝驾崩，却原来，先帝是被自己儿子杀的？
几多同室操戈，几载兵戎相向，徒徒刀笔到京华，可怜生在帝王家。
宇文琰挽着张小雨的左胳膊，睡着的模样毫无攻击性。张小雨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熟睡的样子，却忽然对白日里的宇文琰生出一股酸涩。
若是有的选，谁不愿做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每日听着父亲的教诲，母亲的夸赞？
张小雨轻轻摇了摇头，心下暗道，一个人的性格果真是由成长的环境塑造，皇室的那些个尔虞我诈，也难怪宇文琰养成这般冰冷的性格。
华堂堆烛泪，晚风吹新水。张小雨又等了一阵，本打算待宇文琰睡熟便走，谁知只要略一动弹，宇文琰就唤声“娘亲”，张小雨生怕他醒了再干出点别的，于是望着桌上的蜡烛，默念等蜡烛燃尽，就行离去。
烛影摇红，张小雨的眼皮也随着一开一合，渐渐地，蜡烛越烧越短，张小雨闭合的时间也越来越久，再一合眼，便靠坐床头睡过去了。
娟娟圆月西南落，睡起风帘一派垂，看这风势，竟隐隐昭示着山雨欲来。
是夜，有人抵靠着沉沉睡去，有人正把酒言欢。
江怀舸从景王府离去后，就依约来到盛京超然楼。
超然楼乃一处品鉴藏宝、交易古玩之地，顶覆铜瓦，青玉饰基，上下共分七层，气势宏伟非常。
江怀舸甫一走到门口，便有小厮上前招呼，“这位爷，可是来参加顶楼拍卖会的？”
“你怎觉得，我是来拍卖的？”
“爷身上这件狐裘贵气，在富家巨贾里，那也是不多见的。”
“哈哈，小伙子眼神不错！”
“嘿嘿，爷出示下请柬，我这便领您上去。”
江怀舸见小厮当了真，正想点破自己并非是来拍卖的，背后却突然有人递过一张请柬。
“我们是一起的。”
随着一道略显青涩的声音传来，江怀舸只见一个男子缓步走到自己面前。
“明小友，你好哇。”
“见过江叔叔。”
来人对着江怀舸恭敬作揖，抬起头来，可见是个鼻梁高挺，脸部线条柔和的少年眼带笑意。
小厮接过请柬验了真伪，确认权限后，便领着二人去到超然楼七层。
拍卖会尚未开始，小厮与管事还在布置着场子。少年挑了一个临窗的位置，桌上摆着热茶和一碟月饼。
少年先替江怀舸斟了杯茶，“江叔叔，这儿的茶水不错，您先喝着，我去去就回。”
“好，你去便是。”
少年感激一笑，快步朝场地中央管事走去。因隔着有段距离，江怀舸看不清少年出示了个什么东西，随后管事便带着少年去了后台。
又过了一会，少年低着头从后台出来，神情恹恹的，待落座在江怀舸对面，少年才将表情调整过来。
“江叔叔，让你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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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只是片刻。”
“哎，江叔叔用过晚饭没有？月饼太腻，我叫人上些点心吧。”
“那便有劳了。”
言语间，场中灯光渐暗，一件件拍卖的宝物被人呈在中央的梨花木高脚桌上，四周安静下来，想必拍卖会就要开始。
小厮很快地上来点心，又在每桌桌角都摆上一个铜铃。江怀舸正有些疑惑，却见少年将铜铃转了个头，倒着扣下了。
“明小友，可是有中意的物什？”
少年闻言，扯出个苦笑，不无沮丧道，“现下是没有了。”
江怀舸捏起一块绿豆糕，见主持已上台致辞，周围人跃跃欲试，倒衬得自己这桌冷冷清清。
“见面竟忘了问，你父亲身体可好，明小友又缘何会在盛京？”
“家中一切照旧，我此来盛京，其实是为寻一件家族旧物。”
“来到此处，也是为了那件东西？”
“嗯，是呀……哎，江叔叔，我方才失态了。”
江怀舸轻笑一声，示意没什么关系。拍卖开始，主持揭开宝物上的红布，给出时间让来客查看。江怀舸下去逛了一圈，却发现只是些玛瑙树、桂白玉佩类的玩意，原先存的几分好奇，此刻便去的干干净净。
“江叔叔也觉得无趣？”
“哈哈，人各有致趣儿，我是年老了。”
“哎……不过是些俗物。”
少年话音刚落，主持就宣布叫价开始，四下来客若有相中的物什，只需摇铃即可。不多时，清铃声止，主持数了数铜铃响的次数，一次按五十两计，报出一个天价数字。
这拍卖，原是这般玩的！
而最后那个能将桂白玉佩收入囊中之人，竟还乐呵呵的，甚为满意。
“小友原先要寻的家中旧物，可要费掉不少银子哪！”
“哈哈哈，若能物归原主，散些钱财又有何妨。”
“我在江湖也结交了不少朋友，小友可要我帮忙探寻探寻？”
“不瞒江叔叔说，那旧物……着实是旧事一桩！”
“哦？”
“我已得到些消息，旧物怕与天家有些牵连，江叔叔今日来盛京不也是……我还是不拿这桩事讨江叔叔的嫌了！”
少年懂得分寸，知晓江怀舸同皇家也有些关系，适时显露出恰到好处的贴心。江怀舸明白过来，这话题便就算过去了。
“你我两个异乡人，今日竟对着些奇异物什，聚在异乡赏月。”
“哈哈哈，小辈承蒙江叔叔不嫌弃，有言道‘万事不如杯在手，人生几见月当头’！”
“异地异物异乡人，不若明小友再同我说些西域异事？”
“合该如此，哎小兄弟，劳你再上壶酒，江叔叔，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江怀舸展颜而笑，应着四下铃声，听少年诉说西域见闻。
圆月西斜，长风盈袖，有人为珠玉在高楼一掷千金，有人为生存在深沟乞食挣求。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留。
七层的超然楼，此刻，正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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