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无异于天籁之音。
来福终于找回了主心骨,纵使顶着宇文琰剑下摄人的寒光,仍能奋力扯起尖锐嗓子,冲四下侍卫挥手叱道,“你、你们,没听见皇上的吩咐?都放下!快点!”
侍卫自是不敢抗命,闻言一一将长枪收回,但数双眼睛依旧在盯着宇文琰的举动。
“十、十七爷,方才是误会,现在,您、您也把剑放下吧……”
宇文琰端坐马背,与不远处宇文释无声对视片刻,终将破虏从来福的脸前移开,而后一个翻身利落下马,拾阶而上。
“看好本王的马。”
“是,是!”
随着宇文琰错身而去,来福的心脏才总算落回了肚子里,可一口气还没喘匀,来福却瞧见破虏还拿在宇文琰手上!
“剑!十七爷,不可携剑入宫哪——”
“无妨。”
“皇、皇上?”
眼见宇文琰提剑一步步走上玉阶,来福的心也跟着悬起,简直要给自家祖宗跪下磕头。
宇文释却依旧面不改色,待宇文琰在离自己三步远时站定,才朗声道,“慌什么,小十七是朕同胞兄弟。”
主子啊主子,三年前您这同胞兄弟,正是用这把剑,捅穿了您另一个同胞兄弟呢!
一语言罢,众人各怀心思,皆未作答。
宇文琰迎着宇文释平和的目光,仍然如同倔强孩童般,提着破虏分毫不让。蓦地,养心殿门后又缓缓走出一人,了结了此刻沉默。
“景王爷似是有要紧事要说,皇上,不若臣先退下?”
“嗯,慕相,劳您在外稍候。”
“老臣遵旨。”
慕昭着一袭朝服向宇文释恭敬行了个礼,路过宇文琰时微微点了个头,便沿殿阶而下。
宇文释盯着破虏,几霎后,嘴角忽噙了丝笑,退让般道,“小十七,进来吧。”
吱呀一声,明暗一瞬,朱红色殿门复又闭合,将内外隔绝。
宇文释仿佛当真不担心自己安危,他背对着宇文琰走到桌边,顺手倒上两杯热茶,如同兄长教育弟弟一样话起家常。
“你可是打断了朕的正经事,小十七,过会儿记得给慕相赔个不是。”
可惜,这茶水注定要凉了。
宇文琰没有接话,垂首立在门后一方阴影,眼底泛出些许不正常的赤红。
“皇兄。”
“怎么?”
“是不是你,杀了我母亲。”
冷冽的声音一出,直把偌大养心殿的气氛都寒凛冻结。宇文释微微一愣,旋即面色恢复正常,自顾自端起面前的茶杯,小啜一口。
袅袅白烟暖了手,暖了周遭空气,却暖不来人心。
“不是。”
闻声,宇文琰将破虏握得更紧,后槽牙咬得咔咔作响。
“皇兄莫要骗我,当年虽有白贵妃下毒在先,可其后那个刺客,你敢说与你无关?”
“小十七,怎的忽然旧事重提——”
“回答我!”
宇文释手中杯盏还未放下,便见宇文琰一个闪身来到面前,“唰”地一声,破虏出鞘,三尺青锋正正架在了宇文释肩上。
而那剑刃距离划破皮肤,不过半寸!
宇文释不慌
不忙,将茶杯稳稳放在楠木雕桌,毫不犹豫道,“朕从未动过要杀害你母妃的念头。”
宇文琰目光如炬,“皇兄莫要岔开话题,我只问那刺客,是不是你派的?”
宇文释不带一丝避讳,直直迎上宇文琰深幽的眼神,与他对视。
“不是。”
然而,在宽大的龙纹袖口掩映下,宇文释右手却悄悄伸向腰间那尾鱼形玉佩,手指仿若画符似的在玉佩上划了几圈,弹指间,鱼尾竟隐隐泛起白色荧光。
宇文琰对此无知无觉,只蹙紧双眉,试图透过宇文释的表情分辨真假。突然,宇文释闭上眼睛,低沉一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好似讶然,又好似恍然。
“小十七,是不相信朕吗?”
宇文琰如刀削的薄唇紧紧抿着,不予回应。
“呵。”
随着又一声低笑,宇文释忽地抬起左手,五指下落,就要包裹住颈边尖利的剑锋!
宇文琰见状,下意识般立刻将破虏后撤,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剑刃割破宇文释的小拇指,青锋染上了一丝血色!
“吭嚓”,随着破虏脱手,在青玉地板撞击出一声脆响,宇文琰赤红着的双眼竟渐渐褪成了本来颜色。看着眼前这一切,他不禁一个激灵,脖颈后方霎时冒出一层白毛汗。
皇兄的手受伤了!
破虏!
不对……我什么时候携了破虏入宫?!
宇文释半眯起眼睛,任由指尖滴答着鲜血,静静观察了会宇文琰复杂的神色。
“怎么,倒还把你自己给吓到了?”
话音刚落,宇文琰便“噗通”跪倒在地上,他的脑中一片轰然,眸里是掩饰不住的茫然无措。
“臣弟……知罪。”
见事态重归正轨,宇文释不动声色地呼出口气,俯身将地上的破虏捡起,细细端详。
“这柄剑,莫不是你第一次出征时,朕赠予你的?”
“……是。”
“唔,好像就是在这养心殿中吧?算来,已近十年之久。”
“……臣弟,记不得了。”
宇文琰脑中混如乱麻,记忆停留在出了景王府书房、经过剑阁的那段路上,本就理不清个所以然,现下只得磕磕绊绊地回答宇文释。
“小十七忘性大,朕却还记得,出征时你说要用这柄剑斩佞臣、断敌寇,朕在殿堂高楼,你便别剑立城头。大陈的天下,与朕同守。”
宇文释言毕,就将破虏物归原主。宇文琰却没有接过,只将双手抵在额头,向下深深一叩。
“臣弟记得。西北苦寒,塞外霜雪常落满身,然奉君一言带着破虏,我军纵是饮冰,亦热血难凉。臣弟不辱使命,于腊月二十三终于平了胡人叛乱。可是今日,今日臣弟罪该万死!竟用皇兄赠予的破虏,亲手伤了皇兄——”
“好了。”
这话说得动情,宇文释上前半步,试着扶起宇文琰的胳膊,却没能成功。轻轻叹了口气,他只好拍了拍宇文琰肩膀,犹如穿越十年的光阴,替西北征战的少年拂衣将霜雪抖落。
“阿琰,起来说话。”
“臣弟知罪,请皇兄责罚!”
宇文琰摇摇头,继续长跪不起。眼见这道坎是跨不过去了,宇文释眉凝纠结,眼眸如同无底的深渊扫视着宇文琰后脑。
“朕当年但凡存了一丁点歪心思,阿琰,你活不到今天。所以,小十七,你还是不信朕方才说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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