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过什么?”
江怀舸偏了偏头,双目直直射向宇文琰的瞳孔,迫使他正视自己。
“你当真认为,是白贵妃或泰王干的?”
江怀舸单刀直入地发问,宇文琰却没有直接作答。
“舅舅在唐门一无所获,恰恰也是一种收获。雇凶杀人者,为免事情败露连累自己,必将抹掉雇凶记录。白贵妃业已伏诛认罪,那么抹杀掉唐滁记录的人……”
宇文琰从白贵妃供词入手,表明自己的怀疑对象,江怀舸却不甚赞同。
“八月十五酉时东窗事发,先帝驾崩,后泰王府邸发现刺客唐滁的尸体,白贵妃宫中搜到剩余毒药,遂白贵妃、泰王当即被下狱待审——这前后不过半刻中,白贵妃哪来的时间派人毁掉唐滁的生平记录?”
“许是她在雇凶之时便已着手去做,或是泰王也说不准——”
宇文琰凛起眉宇,双目对着江怀舸的鼻尖,犹自把怀疑对象指向白贵妃或泰王。江怀舸定定与他对视,任由宇文琰剖析完毕。
片刻后,江怀舸蓦地笑了。
“阿琰,不愿看眼睛,便看人鼻尖……这还是我教你的。”
“……”
“那次你打翻墨盒弄污了你父皇的临帖,被叫去问话时,问我如何撒谎才能不被发现。我同你说,若是不敢直视你父皇双眼,便直视他鼻尖,兴许能瞒过去。”
“……是。”
“那你瞒过去了吗?”
宇文琰被舅舅拆穿,便将目光从江怀舸鼻尖移开,嘴角勾起,扯出个被人捉了现行的怯笑,诚恳认错。
“阿琰错了,竟在舅舅这儿班门弄斧。”
“罢了罢了,阿琰不愿说,那我们便先走吧。”
江怀舸说完,不待宇文琰回答,便轻轻踢了下马肚,沿路继续向前。
宇文琰垂下双眼,手里拽着缰绳调转马头追了上去,管家见状,也架起马车紧紧跟在二人身后。
灰云掩映,路两侧的树梢上隐隐约约露出一带远山,只有些大意。树缝里也漏着一两点天光,仍旧是灰色,没精打采似渴睡人的眼。
宇文琰追上江怀舸,使自己胯下马驹与那匹踢雪乌骓两马并行,而江怀舸恍若看不见似的,依旧目视前方。
“舅舅,你生气了?”宇文琰小心翼翼道。
“好容易见你一回,我置哪门子的气?”
“嗯……舅舅,阿琰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闻言,江怀舸也不藏着掖着,直抒胸臆道,“不是白贵妃,也非泰王。”
见舅舅将矛头从泰王母子身上转移,宇文琰对此倒不觉意外,只隐隐按住内心深处一颗怀疑的种子,静静听着下文。
“第一,白氏读书入仕,不曾与江湖有染,白贵妃或泰王少有人脉能控制唐门信息册。第二,白贵妃被赐死后,泰王及白家党羽一蹶不振,泰王没必要也没能力为他死去的娘做这些。”
“是。”
“先帝和婉柔先被下毒,后被刺杀。下毒多是妇人所为,结合白贵妃宫内残余毒药与其供述,确是她不假,且她的目标,乃是婉柔与你。”
“是……”
“行刺者是唐滁,唐滁的目标很大程度就是天子——也就是你父皇,那么,唐滁的雇主是谁?白贵妃道是她做的,就真的是她?”
“尚不确定……”
ahref="/xiaoo/4255/"
bsp;江怀舸频频发问,直接触及问题的本质,宇文琰只觉那股深埋心底、但一直存在的忧虑与不安,似乎就要抑不住了。
江怀舸却不管宇文琰在想什么,连连追问。
“就算不知雇主,阿琰可还记得,是谁的人将唐滁尸体从泰王府里搜出?先帝驾崩,谁才是最大的受益者?谁又能调动起江湖资源,二十年间彻底抹杀唐滁存在的痕迹?而抹杀这一切的意图,又是为了什么?——这些问题合在一起,答案还不够明显吗?”
答案呼之欲出!
轰隆——
宇文琰犹在垂首不语,乌云沉沉的天际却忽地被一道闪电劈开,继而沉闷又迟钝的雷声低低滚动。
轰隆隆——
惊雷自茫茫苍穹深处直射而出,在耳边轰然炸响。
驾着马车的那匹红鬃马被惊地扬起前蹄,管家慌忙安抚顺毛,默道这雨,终究是要下起来了。
而宇文琰那一缕若隐若现的不安,终究是要压抑不住了。
“舅舅认为,是皇兄。”
“不错。”
“可是,皇兄,皇兄本就是太子,皇位本就是他的——”
“阿琰莫要忘了,先帝不喜太子保守,可是一度想改立泰王为储君。”
雷声过后,雨点还没落下,林间已然起了雾气。淡黄色薄雾与深灰色的乌云融为一体,遮天蔽日地散发出狰狞的气势。
宇文琰心底那颗怀疑的种子,也终于要种下了。
“舅舅方才问阿琰,可曾怀疑过……我确实,怀疑过皇兄。”
“那你何必瞒着舅舅,非要扯什么白贵妃?”
“我并非是瞒您……只因,只因没有证据。舅舅查不到唐滁的雇主,因此我们……都只是猜测。”
江怀舸闻言,深深叹了口气,唐门探寻无果,而自己仅仅凭借推理,便认定是宇文释所为。
缺乏证据的推理,只能叫猜度——这实在不够有说服力!
“阿琰说的在理。”
“关于证据……我先前派了凌青去淮南,找找泰王谋反时与白之易的通信,兴许会有些蛛丝马迹。”
“好,阿琰得了消息,与我传信便是。”
“嗯。”
闷雷声止,宇文琰一行穿过林雾,来到了目的地——西北郊皇陵。
甫一到达,便有绣花针细密的小雨落下,透过皇陵两旁挺拔的松柏,撒在明净的石阶上,溅起了星星点点的火花。
管家下马,适时地取出马车中那两件黑色外衣。宇文琰将厚实些的那件薄领狐裘替江怀舸披上,又将另一件穿在自己身上。
“管家在马车里等,不必过去了。”
“是。”
管家钻进马车,将备好的祭品一一拿出,江怀舸同宇文琰神情穆然,接过祭品,先去了皇陵边侧掌管祭祀及供应膳食的飤官处所。
飤官见了景王爷和江怀舸,便如往年一样引着二人走向靠近皇陵的敬献殿。
苍松壮寒风,翠柏转萧瑟,松柏尚桓桓,阴阳何离离。
细雨蒙蒙,飤官推开敬献殿的朱门,便退了下去。宇文琰收敛思绪,正欲迈步进去,却听江怀舸的声音在身侧传来。
“抛开证据不谈,舅舅只你问一句,倘若真是当今圣上……阿琰你待如何?”
(.=)
Ps:书友们,我是祈月飞云,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