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鸢心坠谷底,这陆无双家富,恣食肥甘,养得膀大腰圆,都被糟践成这副模样,萧滽那般清瘦又将是何等的狼狈。
她惴惴不安随在狱吏身后,经过讯房,里面正在用刑,鞭尖凄锐凌厉,先还有呦呦如小儿啼哭,瞬间就无回声,一校尉问:“可壁挺了?”另个稍顷答:“果是捱不住打,已气绝。”萧鸢才晓壁挺乃牢中死字暗意。问的那人道:“无谓,总是要死的,喊他府上来收尸。”
萧鸢唬得神飞魄散,恍然想起前世一桩旧事来,沈岐山也遭投入诏狱过,颇受了番活罪,那般坚硬结实的双腿,听闻都被拶敲断骨,她那里有孕在身,又自愧害他,不曾前往探监,如今置身其中,才深感其的可怖,暗无天日,腥风血雨,竟如行于地狱黄泉之间。
狱吏顿住脚步,哗啦开锁,吱嘎推门,萧鸢提灯进,终是看见了萧滽。
他倚墙坐在石床上,衣裳碎成条条难掩躯体,露处与不露处皆皮肉绽开,鞭痕棍迹遍布,正用块撕布捂住鲜血流淌的新伤,听得动静抬起眼,笑了笑:“你怎来了?”
他觉得已提高嗓音,显然长姐没有听见,见她掏出一两银子给狱吏,央求要一盆热水和一块棉巾,那狱吏答应着去了。
萧鸢把包袱和食盒搁在床沿边,再走近他身侧仔细察看伤口。
萧滽有些虚弱:“你银钱给太多,二百钱他也愿意端水送巾。”
“这时谁还在意这些。”萧鸢眼眶泛红,紧咬牙根骂:“都是甚麽人呢,案子还未定,是非曲直不知,怎就能下手忒狠毒!”
萧滽淡道:“我若存命出去,终有一日,非将这些怠慢我的人百倍还他!”
萧鸢用帕子蒙住他的嘴:“你还敢说,被听去就真的要你的命。”
恰水和棉巾送来,她起身去接,拿出带来的金创药,一面替他清洗擦拭上药,一面把外面所闻叙给他听。
萧滽愈听愈心凉,这场谋策委实天衣无缝,怕是难活着出去了,却也不表,由着长姐伺候换衣,忽然道:“有些饿了。”
萧鸢忙揭开食盒,把饭菜端出,又盛了一瓯还滚烫的鸡汤在边凉着,看他抓筷艰难,索性接过一口一口亲自来喂。
萧滽看着瓯里两只肥鸡腿:“怎不给蓉姐儿留一只?她最爱吃的。”
“她定要都给你,人虽小,心里多少也明白些。”萧鸢拈起鸡腿送他嘴边。
萧滽慢慢吃着,身体的伤痛似乎也不那麽刻骨了,甚觉就算死在这里,有长姐小妹的真诚相待,他至少可以瞑目。
“你宽心着。”萧鸢低声安慰他:“我一定尽快把你弄出去,再不受这些苦。”
萧滽闭闭眼睛再睁开,他欲笑却扯动嘴角的伤口,蹙眉不再多话,半晌才道:“阿姐炖的鸡汤很鲜。”
萧鸢走出北镇抚司,纵是黄昏时分,落日余晖抚在肩膀也带着暖意,想着牢狱里满是阴森冷杀,不由打个噤儿。
扬手招来一抬轿子,直往沈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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